祁時這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裏是很久遠之前的事。
紮著馬尾背著書包放學回家的小祁時，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石頭絆倒了，媽媽給新買的白襪子磕在地上，弄髒了不說，膝蓋上還磕了個洞出來。
小孩子時候，芝麻綠豆點大的小事都能被無限放大，仿佛天都要塌了。
小祁時越想越傷心，悲從中來，破罐子破摔似的坐在路上哭，這時候有個小哥哥從邊上路過，原本已經走過了，或許是聽她哭得太傷心了，又折返回來蹲在她身邊。
“你哭什麽？”
小祁時哭得淚眼婆娑的，抽抽搭搭地把事情經過給說了。
那小哥哥看她這樣，雖說不太能理解，但還是掏了塊手帕出來遞給她：“你別哭了。”
小祁時把帕子給哭花了，可還是沒止住，最後哭得小哥哥沒辦法了，他問：“你還要哭到幾時去啊？我都累了。”
“我餓了。”小祁時揚起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這個夢的最後，是烤香腸的味道，還具體到了祁時現在住的小區外便利店裏的烤火山石腸的香味。
如果那個夢繼續下去，或許就該是“爸爸找過來，把小祁時抱回家去”的情景了。
祁時的小時候，絕大多數時間，祁蘋都是缺席的，她工作太忙了，連周末都大多在實驗室加班，小祁時每一次家長會都是爸爸去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爸爸的臉都開始變得模糊了。
祁時醒來的時候，眼角還掛著淚。
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做這個夢，她爬起來洗漱，周末兩天飛快過去了，除了趙雪鬆來過一次之外，其他時間祁時都一直在很努力地上網課，備考研究生。
禮拜一過來上班，祁時已經到得很早了，沒想到林娟比她還早。
都是幹研發的人，林娟心情隻迫切，和祁時是一樣的。
她把核心數據拿給祁時看：“這是和我們之前在尹氏的時候拿到的初始數據對比，確實有幾個關鍵點不一樣。”
如果當初的核心數據沒問題，“你是我的眼”計劃不至於耽誤到現在無法上市。
祁時以前年輕，以為公司給的數據一定是經過精密測算過的，但現在想來，尹氏的研發部，前身或許就是當初祁蘋工作的那個實驗室，所以尹茂從來都不是沒有重視過當初的數據，而是一早就拿出來了？
祁時心裏一驚，馬上問林娟：“當初離職，尹氏是要求我們上交所有備份數據的，你這份數據是怎麽來的？”
“我記得，”林娟居然說，“那份數據我每天要接觸無數遍，備份的離職時都交上去了，但我自己腦子裏記得的，他們拿不走。”
這倒有些出乎祁時意料之外。
“你確定記得沒錯？”
“我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但事關數據，最好還是想辦法核實一下。”
祁時點點頭，又繼續去看兩份數據的對比。
這樣一看，差距就很直接了。
原始數據中有兩個致命的錯誤，這或許就是當年導致爆炸的原因之一。
“我會想辦法通知他們那份數據的問題，如果你記得不錯的話，這或許就是尹……尹氏當初叫停項目的原因。”
這就相當於在每一副眼鏡裏，加了一個不定時的炸彈，你根本預測不到它什麽時候就會爆炸。
祁時心裏有了數：“你把最新數據發給我，我親自核對一遍。”
這才是她最專業對口的工作。
林娟當然也希望她能親自把關，但還是很謹慎地問了一句：“那尹氏那邊的合同……”
“尹氏那邊的合同已經沒關係了，我忘了告訴你，”祁時這才想起來這件事，“以後所有的研發工作，我跟你們一起。”
林娟頓了頓，還是問：“祁總，你還有那麽多部門的事要忙，真的有時間跟我們一起做研發工作嗎？”
“這才是我的老本行，”祁時笑了笑，“其他部門都有各自的負責人，用不了我操心。”
林娟點點頭：“隻要不耽誤您的事兒就行。”
祁時看了看辦公室，突然之間意識到，現在的辦公區域已經嚴重不夠了。
新招進來的員工們全都擠在這方寸之地，部門和部門之間毫無阻隔，有時候確實是很不方便，還有，整個公司就一個會議室，每次開會都得靠搶，沒搶上的就得去外頭找咖啡廳開會。
咖啡廳的費用報銷倒是小事，但是有些公司機密，在公共場所又不太方便討論。
看來當初尹一景擔心的事，現在都一一應驗了，隻是當時他顧忌祁時的自尊心，沒好當麵提出來而已。
祁時在心裏歎了口氣，突然又改主意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進，暫時應該沒時間跟你們一起做研發方麵的工作了。”
林娟很理解：“您忙您的，我這邊有進展，都會第一時間來匯報的。”
祁時跟她聊完，就看到衛明進來，她馬上叫住衛明進了會議室，把重新選址的事說了。
“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隻不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衛明居然都已經提前把地方選好了，“對目前來說，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把樓上和樓下都租下來，格局還可以重新設計，目前的情況，隻能大家先克服一下，等裝修完，再逐一地搬。”
這樣一來，公司注冊地址不用改，也解決了目前的問題，也不用和現在的房東解約。
祁時很高興：“這就最好了，我本來還想著要重新去看地方，也是件麻煩事。”
“我已經和中介聊過了，上下兩層樓都是可以租的，但裝修也是個大問題，先讓行政那邊去聊一下預算，再跟財務商量商量，裝修的事你我至少得有一個人盯著。”
祁時想了想：“現在你不方便因為裝修的事耽誤時間，還是我來吧。”
“也好，”衛明著急出去，他看了看手表，“既然沒事了，那我先出去一趟，約了客戶聊事情，我是先過來拿點資料，快遲到了。”
祁時忙不迭地說：“那你趕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