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薑副總提點沈舟的話,同樣也是在提點祁時。
工作是做不完的,永遠會有新的狀況,永遠是不停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的過程。
沒有什麽問題是能一勞永逸的。
什麽階段該做什麽事,自己心裏得有數。
祁時把自己的時間重新規劃了一下,工作時間就在公司好好處理自己的工作,但也著手在各個部門培養能夠“取代”自己的人。
她現在不再執著於之前一直很有執念的“忠誠”,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和林娟這樣,自己走,就隨時能把她也一起帶走的信任關係。
但是組織結構裏,是需要能夠做到各個崗位上足夠有能力勝任的“螺絲釘”的,隻要他們能夠各司其職,甚至在祁時本人沒有空的時候,能夠做到獨當一麵,處理好突發的狀況,就算是合格的員工。
到了夜裏,就是她挑燈夜讀上網課和做練習題的時間。
但有些邏輯方麵的問題,不是相關專業出身的,真的很難短時間內找到竅門,這讓祁時有些頭痛。
然而越是不擅長的東西,就越是難以集中注意力,越難集中注意力,就會越不擅長。
偏偏尹一景還每天在家裏盤珠子。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當你無法集中注意力的時候,什麽細枝末節的聲音全都會無孔不入地鑽進你的耳朵裏,鑽進你的腦子裏,鑽進你原本就學習不進去的思維裏。
祁時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她氣不過一下衝出房間,怒氣衝衝地看著還坐在休閑沙發上繼續盤珠子的尹一景。
但這個怒氣衝衝的眼神,尹一景根本看不見。
他還有些詫異地問:“你又渴了?一晚上都出來倒幾次水了。”
一句話說得原本怒氣衝衝的祁時一下泄了氣。
是啊,她根本學不進去,這和尹一景有沒有在盤珠子,發出了多大或者多小的聲音根本沒有關係。
她氣餒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根本學不進去,總在走神,這對我來說太難了,我估計得二戰或者三戰了。”
“才剛開始,感覺到困難很正常。”
“不正常,你之前托人介紹給我的那個教授太忙了,又轉托了一位學姐來帶我,人家學習可太輕鬆了,她還一直在提醒我和教我,我還是這麽難。”
“跨專業當然難,否則學習的意義在哪呢?”
尹一景還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就和你現在管理一家企業是一樣的,如果還讓你帶研發部,你會覺得很好上手,但那還有什麽進步可言?”
人的焦慮分為好幾種情況,有時候是覺得自己太頹廢了,但又找不到該從何開始努力的點,有時候是覺得自己想要努力的方向實在是太難了,根本做不到。
祁時現在屬於第二種情況。
她好奇地問:“你就沒碰到過這種覺得很艱難的時候嗎?”
“我的人生,從一開始拿的就是hard模式,沒什麽什麽事對我來說是很容易的。”
祁時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尹一景並不是那種很輕易就能把自己的傷痛說出來的人,而且他也沒有賣慘的習慣和必要。
“這麽說,你還挺勵誌的。”
“我隻是想告訴你,世俗眼中的成功,就沒有很輕易能做到的,”尹一景還在繼續盤珠子,貌似漫不經心地講出來,“當然,投胎算一項,可即便是我或者一諾,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也有些先天缺陷是後天很難彌補的。”
祁時“噗嗤”一聲笑出來:“我懷疑你在罵徐一諾蠢,但我沒有證據。”
“實話說出來總是傷人的。”
“你這個安慰還挺別致,聽你罵徐一諾蠢,我就有種我自己比他聰明的錯覺。”
“那現在好一些了嗎?”
“好一些了,不過我打算今晚休息,反正上網課也看不進去,何必浪費時間呢。”
祁時坐到尹一景對麵的小沙發上去,跟他一起盤珠子:“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為什麽突然迷上了玩珠子,別又說什麽聯係手指靈活度,你又不是手受傷了要搞什麽複健。”
她也並不相信尹一景就這樣認命了,接受眼睛永遠看不見東西這個事實,專心去練什麽觸感來輔助生活。
“我現在又還能做什麽呢。”
“你能做的事可太多了,但你一直沒去做,這讓我還挺好奇的,”祁時歪著頭打量他,“尹氏那邊當然一切運營不會有什麽問題啦,但我總覺得已經是在擺爛的前兆,他們之前那個接替莫妮卡的銷售部主管錢進,是你的人吧?”
尹一景沒有回答。
祁時自己點點頭:“好,權當你失憶把他也忘了,但你失憶之前可籌謀了太多事了,樁樁件件都跟你失憶之後的處理情況有關,我不信你會坐以待斃,但你現在天天住在我家盤珠子,也不跟你爺爺奶奶還有姥爺他們見麵,你到底想做什麽,能跟我透露一下嗎?”
“尹氏應該很快會有一波動亂,爺爺會宣布退休,到時候接班人的問題會被拿到台麵上所有人一起討論,”尹一景居然真的說出來了,“這時候不管是爺爺還是我都不方便出麵。”
“所以你們是想借其他股東的手,讓他出局?”
“這隻是一個考驗而已,如果他經受住了,他接班沒有任何問題,如果受不住,出局也是很正常的結果。”
祁時“嘖嘖”兩聲:“你們這弄得跟古代皇家奪嫡似的。”
“什麽事一旦牽扯多人利益,就不可能簡簡單單了事,雙行現在規模雖然還不大,但各種弊端已經逐漸顯露出來,祁時,我想已經到了現在,應該不至於還要我提醒你。”
“你指的是祁季?”
祁時輕笑了一聲:“礙於舅舅的情麵,不給他機會進來工作,他一定會各種找茬,我沒那麽多閑功夫陪他玩兒,就像你說的,如果他有本事把這份工作做好,雙行不差他一口飯吃,但如果他做得太出格了,當然就是該怎麽辦怎麽辦。”
尹一景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早就在等我說這句話?”
祁時笑眯眯地看著他:“那也總得讓你看看,帶了這麽久的徒弟,有沒有點長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