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種案子,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又沒能保留好所有證據,祁季和俞向春目前為止還是夫妻,雖然說即便是夫妻,婚內也需要征求女方同意,但根據以往的案例,想要在這時候去告他,贏麵並不大。
更何況祁時也知道,俞向春是不可能真的去把事情鬧大的,她要臉麵,直到現在她還認為是自己的錯,自己不該鬼迷心竅去那個網吧附近被他看到。
祁時不想勾起她過去的傷心事,來加深俞向春罪己的情緒,於是主動轉移了話題,可惜怎麽轉移還是在她這次為什麽住院的事上打轉。
“這次為什麽把孩子打掉?”
俞向春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孩子是無辜的,但凡我有一點辦法,都不忍心,但是醫生跟我說得很清楚,孩子生下來,有很大概率會是殘疾,這可能和祁季當時又抽煙又喝酒有關,也可能跟我當時一直在服用藥物有關,還可能是因為我情緒一直不太好,總而言之,孩子生下來如果是殘疾,爸爸媽媽不可能會幫忙帶它的,我自己這個情況……”
她說來說去都是孩子本身的問題,祁時鬆了口氣,覺得俞向春雖然總是習慣把所有問題都歸咎到自己身上來,但至少在這件事上還是有理智的,孩子生下來就得對它負責,為人父母是不可能陪伴孩子一生的,明知道它生理有殘缺,又何必讓它到世上來吃苦呢?
就在祁時七想八想,措辭準備安慰她的時候,俞向春又說:“再說,我身體情況已經負荷不了了,隻能終止妊娠,醫生說最好能盡快手術,隻是手術費用……”
祁時心裏一驚:“還要做什麽手術?你身體怎麽了?”
“原本以為隻是眼睛的問題,這些年,眼睛時好時壞,就算‘好’的時候,也越來越看不清了,”俞向春苦笑道,“沒想到這次還查出來乳腺有問題,如果要進行後續治療,就要用藥,對孩子隻會更加不好。”
還好她在這時候有最基本的理智在,沒有像很多“偉大的母親”那樣,寧可犧牲自己,也一定要保孩子。
“我知道我不能算是個好媽媽,但凡我身體能支撐得住,也一定會把孩子生下來,可我身體已經這樣了,就算拚了命把它生下來,這邊的父母是絕不可能照顧好它的,祁季就更不用說了,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麵有人,孩子有了後媽就有後爸,我父母那邊已經負擔了我這麽多年,我實在也不忍心再給他們增加負擔了。”
“你不能這樣想,向春,你的決定是對的,孩子有殘缺,醫院肯定也不建議留下來,更何況你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積極治療,醫生怎麽跟你說的?”
祁時問著問著,幹脆直接站起來:“我去找你的主治醫生聊一聊。”
“姐姐……”
祁時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有緣分叫我一聲姐姐,也是緣分,你先什麽都不要想,安心養病。”
她走出病房,把裏麵的熙熙攘攘都關在了門裏,整個人靠在牆上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冷靜下來。
衛明看她出來,馬上迎過來:“她人怎麽樣?”
“不好,”祁時嚴肅地說,“我本來以為是祁季又對她動手了,是被毆打導致流產的,但這次是她主動終止妊娠,一方麵是因為孩子很可能有殘缺,另一方麵,她自己身體出了問題。”
衛明有些驚訝:“身體怎麽了?”
“我還不是很清楚,我還是去找找她主治醫生聊一聊。”
祁時不怎麽放心:“要不你進去陪陪她,我有點擔心。”
衛明直接點頭:“我叫個外賣,送點補湯什麽的過來,我大嫂之前也引產過一個孩子,我媽說過,女人這時候也是得坐月子的。”
祁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拜托你了。”
走向醫生辦公室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祁時感覺自己都有些頭暈了。
俞向春的主治大夫姓顧,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醫生,個子不高,臉圓圓的,看起來非常和藹。
她聽完祁時的來意之後,第一句話問的是:“你是患者的什麽人?”
祁時尷尬地說:“我是她丈夫的表姐。”
這層關係也太遠了。
顧醫生問:“她丈夫呢?是出什麽意外了嗎?”
人沒死的話,妻子這麽大事,他一麵都不露?
顧醫生看起來溫溫柔柔,非常和藹,問出來的話也並不柔和啊。
祁時頓時更加尷尬了:“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和我表弟關係也很一般,是偶然知道了向春的事,才過來的,她眼睛不是太方便,我擔心很多細節的結論她看不清楚,所以想過來詳細問問您。”
也是,如果跟她那個和死了差不多的丈夫是一丘之貉,也不會過來看俞向春了。
顧醫生看向祁時的目光逐漸柔和起來:“原來是這樣,她的眼睛確實已經很嚴重了,她自己跟我說過,但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所以也不好輕易下結論,但她身體情況確實不適合妊娠,不過乳腺癌的情況還不算太糟糕,但也需要盡快做切除手術。”
剛才俞向春的話沒說得太明白,但祁時其實也猜到了,多半是癌,否則以她的性格,做不出來放棄孩子的事。
確定了之後,祁時反而放了心。
“既然有最佳治療方案,我就放心了,”祁時馬上說,“手術費的事我去想辦法。”
“等等,”顧醫生說,“可是切除一邊**這件事,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接受的,尤其她已經結婚了,是不是需要和家裏人商量一下?”
“您看出這麽大事,她家裏人過來過一次嗎?既然已經不顧她死活了,他們的意見又重要嗎?”
顧醫生眯起眼睛看向祁時:“小姑娘年紀不大,主意還挺正。”
“麻煩您了。”
祁時匆匆打完招呼,就小跑著回到了俞向春的病房裏。
衛明正坐在病床邊給她削蘋果,這蘋果還是他們剛才來探病的時候帶上來的果籃裏的,否則俞向春這兒真是要什麽沒什麽。
“向春,”祁時走到她病床邊,“顧醫生跟你說過手術的事嗎?”
俞向春知道,她這是顧忌到衛明在場,沒把切除**的事直接說出來。
她輕聲回答道:“說過的,我都知道。”
“那你願意嗎?”
俞向春堅定地點點頭:“我願意。”
“好,”祁時點點頭,“有你這句話,剩下的事就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