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進看完資料,很快把文件夾合上放回了桌麵上。

“這個情況,還能撐到現在,已經算不錯了。”

沈誌文挑挑眉:“是啊,我也覺得已經是奇跡了。”

錢進問:“她現在有什麽打算?”

“夫唱婦隨,打算回尹氏,”沈誌文故意瞥了尹一景一眼,“聽說還是老薑親自麵試的。”

說老薑,老薑就到。

薑宏寶忙得連口水都沒能喝上,直到進來之後,才拿了瓶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小半瓶。

沈誌文生硬地“啊”了一聲,然後扭頭去看尹一景:“尹先生這是叫了多少人來?”

“不多,齊了,”尹一景坐著的位置,正對著落地窗,外頭的陽光直直照射進來,他即使看不見,還是被刺得眯了眯眼睛,“說正事,誌文。”

他很少有這樣叫沈誌文的時候,沈誌文居然哆嗦了一下,然後叫秘書進來送了幾杯咖啡,等秘書走了之後,他親自去把辦公室的門鎖上了,才把東西拿出來,發到大家手上去。

這是沈誌文收集了有日子的資料。

薑宏寶拿到手裏就蹙起了眉頭。

尹一景眼睛看不見,但他耳鼻舌身意的感官比所有人都更敏感,他立刻轉頭看向薑宏寶的方向:“看出什麽問題了?”

“問題大了,你怎麽會讓她簽這份對賭協議的?”

“尹先生還能因為什麽,還不是想讓她自己感受一下,差距到底有多大。”

“我不明白,”薑宏寶的思維方式確實無法明白,“能夠預見到的問題你不提醒,等到這時候叫我們來能有什麽用?”

“祁時會回尹氏,但是雙行不能任由修凱文胡來。”

薑宏寶明白了:“你想讓我插手雙行的事?”

“雙行是我讓誌文一手創辦起來的,讓祁時練手是一回事,真的拱手讓人是另一回事,修凱文不該把主意打到雙行上來。”

尹一景的語氣從頭到尾聽上去都很淡定,薑宏寶習慣了他這個語氣,也很淡定地說:“你都已經有主意了,不一定非得用我。”

“得了吧,你人都已經到尹氏和徐一諾幹仗了,這時候說這種話,連我都不信,”沈誌文推了他一把,“尹先生的眼睛你們到底什麽打算?”

薑宏寶稀奇道:“我又不是醫生,也不是搞研發的,我能有什麽打算?”

錢進在一旁插嘴道:“我和老薑如果要代表祁時進雙行,就得名正言順,隻要我們進去了,那個Kevin就掀不起什麽風浪。”

“你們不能進去,”尹一景卻說,“他進雙行到底想做什麽,不給他點時間,狐狸尾巴是露不出來的。”

沈誌文問:“他和徐一諾有過節,你還記得吧?”

“一諾從小性格睚眥必報,他們之間如果真的有很嚴重的過節,不至於等到今天。”

尹一景今天非常反常,話不算少,但是說的也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廢話,他選在沈誌文的辦公室,確實是最安全的地點,但他當著沈誌文的麵,說的話都還是有所保留的。

沈誌文心裏很清楚,於是他這時候起身說:“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個會要開,你們先聊著。”

沒想到卻被尹一景叫住了:“不是防著你,但我確實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麽做。”

這就讓沈誌文很驚訝了。

尹一景從來都不是打無準備的仗的性格。

但尹一景這次卻是有理由的。

薑宏寶和尹一景的交情,在於尹一景開了口,讓他幫什麽忙都會義不容辭,但他隻接受要求的結果,具體怎麽去做,得他自己說了算。

所謂疑人不用,尹一景也確實在這方麵相當尊重他。

於是薑宏寶點點頭:“這件事交給我。”

至於他打算怎麽在不進入雙行的情況下,控製住雙行的走勢,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尹一景要回尹氏,沈誌文這邊就少了個軍師,錢進已經休了一段時間的假,這次回來就是來頂替尹一景,當沈誌文這個“特助”的。

沈誌文沒想到尹一景竟然連這一點都考慮到了:“這也太讓人感動了。”

錢進在一旁幽幽道:“自己要跑路,連接替的人都替你選好了,確實很讓人感動,但是老沈啊,我這個特助也不是那麽好請的。”

尹一景這次回去之前,特意把之前所有請去尹氏鎮場子的人,全都安排好了去處,明眼人都知道,他肯定是要有大動作了,未免傷及無辜,才提前做的這些安排。

可他偏偏又默許了祁時回去。

這很不符合他平時的作風。

薑宏寶在這時候突然插了一句:“那個祁時,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她回去多半也隻會做研發方麵的工作,要想讓她和你齊心,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以前總是假手於人,或是被感情裹脅,是我先無法客觀,才導致她無法學以致用,這次我打算親自教她,”尹一景微微笑起來,“至於她是否跟我齊心,並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說完這句話,沈誌文就“嘶”了一聲。

尹一景親自帶出來的人,除了徐一諾之外,其他的不死也脫好幾層皮了。

“你真舍得?”沈誌文問。

“舍不得的結果,就是讓別人給她築南牆,”尹一景看來確實已經做了決定,他把其他人的分工安排好之後,就起身,“不用送了,我已經可以獨立行走,之後在尹氏,如果我因為眼睛表現出來任何一點問題,都無法立足。”

他都這樣說了,其他三個人當然就沒有跟上去。

沈誌文看著尹一景走出去,突然有些同情起徐一諾來。

“攤上這麽個哥,如果想不通去跟他比,確實人生會很艱難。”

以前在國外讀書的時候,薑宏寶很喜歡聽尹一景說中國曆代曆史故事,有一段時間特別迷清朝帝王的兄弟情義,尹一景就和他說了雍正帝胤禛和老十三怡親王的故事。

胤禛的其他諸多兄弟,除了十三,和十三舉薦的十七之外,其他兄弟都沒有得到善終,可他終其一生,簡直恨不得把半壁江山都捧給老十三了,但老十三卻從始至終拒而不受,反而為幫胤禛處理國事,到最後把身體熬垮了。

問題到底出在什麽地方?為什麽胤禛會對他這些兄弟們有如此巨大的落差?

在薑宏寶看來,當然不可能是胤禛的問題,那就隻能是他那些不知好歹的弟弟的問題了。

不知道為什麽,沈誌文看著尹一景的背影,突然說了一句:“這怕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