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景在晚上九點的時候,給祁時打了個電話,他都已經做好會被祁時掛斷電話或者幹脆直接拒絕的準備了。
可祁時接完電話隻是悶聲回答了一句:“我馬上回來。”
她情緒不對,反應也不太對。
祁時回來之後,先去洗了個澡,換了居家服之後才下樓來,盤腿坐在沙發上。
“抱歉,”尹一景說,“我真的沒有惡意,要不然你下周安排一下,我和你們團隊聊一聊。”
“不用了,如果特地為了這種需要被肯定的事情去聊的話,那我團隊以後可能也就不好意思去說這種內心真實的想法了。”
出於尹一景的本意,當然是不去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越過好幾層去跟底下的人聊這些。
“祁時,在這件事上,我確實沒有針對你,甚至也沒有因為你我之間的關係,對你要求更嚴格,職場上就是這樣,你心裏應該清楚的,每一件事背後當然都會有形成它的原因,但如果沒見識老板都給你們機會去解釋,那對其他做出成績的人不公平,老板也沒興趣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老板隻想看結果,你與其跟我鬧脾氣,不如幹點成績出來,到那時候,我對你們的肯定才是有價值的。”
換句話說,就算現在因為不被肯定的事去跟祁時的團隊聊,聊的結果也隻會是隨便找出來的根本不值得被肯定的肯定,根本沒有意義。
“我一直認為,我和你之間是同頻的,我們都一樣,追求的是更高完成度的結果,大家追求的東西是一樣的,價值觀是一樣的,所以可以省掉一些力氣說一些不重要的事,隻需要和你去對做事的方法。”
他這樣一說,祁時反而有一種是自己在無理取鬧的感覺。
她撓了撓頭:“這件事是我的問題,我不該把情緒代入到工作裏。”
“你有什麽情緒?”尹一景問,“我隻是很好奇,在我常規工作的情況下,會讓你產生什麽樣的負麵情緒。”
祁時看他表情,好像還挺真誠的,於是就幹脆直說了:“那我就隻說了,其實你整個會議全程都很少cue到我,你在會議過程中,比如說有業務團隊的人來感謝數字化對他們的賦能,說這種很正麵的案例的時候是很大篇幅的在cue到其他團隊,但是在說到很內卷、很努力這些比較正麵的肯定的時候,你幾乎把所有的領導層都cue到了,就是沒cue我。
“研發部這邊本身工作強度就已經不小了,你又讓我負責了一些除開研發部本身共工作之外的許多對接工作,這些都是需要耗時耗力還容易不討好的工作,畢竟可能會動到其他人的蛋糕,會議上你提到我們整個數字化麵臨的一些難點現象,說這些的時候就每一個點都cue到了我,說實話,我們研發部和技術部才是分屬同一個部門,也有魏總監來帶領,可現在我作為研發部主管,還要去動生產和采購那邊的蛋糕,隻差一步就要直接動到銷售的盤子了。
“沈蕾和我私交不錯,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大誤會,但是說實話,采購本來就是每家公司水最深的地方,確實相對來說天然這個業務域就更難一些。
“更何況尹氏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供應鏈的企業,它是一個零售平台企業起家,研發和生產部門都是近幾年才建立起來的,公司在絕大多數業務上,還是要和其他供應鏈的企業合作,所以在之前的信息建設和曆史的進程當中,建設得比較好的,其實是它的前端的營銷啊,門店這些,而後端、後端的這個供應鏈體係,之前的團隊也好,投入也好,都比較少,所以基礎也相應差一些,在說難點的時候,他很多就cue到了我們。”
祁時說了這麽多,確實都是客觀存在的情況。
尹一景對她目前的進步,是有些驕傲的。
“所以你最不舒服的點,是一種努力沒被看到的失落感。”
“是,”祁時非常坦然地承認這一點,“多少是有一點的,因為你反複cue到了我不是那麽肯定的專家皮逸,是因為他可能用了更討巧的方式去做事情,我和沈舟溝通過很多次,她也提醒了我一點,就是覺得我做事的方式不是那麽討巧。”
“你和我之間,還差了多少層級,這中間又有多少信息誤差,你不可能越級來跟我匯報,來跟我匯報我也隻想聽重點,你今天來跟我說的這些話,僅僅因為你是祁時,我才願意花費這麽多時間來聽你說,如果在公司,這就屬於在浪費我的時間。”
祁時點點頭:“我後來想明白了這一點,你之所以在這麽多個優勢點上頻繁cue到皮逸,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比較擅長匯報,不管對於魏總監來說,還是現在被提拔上去的沈舟,跟我之間都有一個很明顯的橫向比較,你能看得到有些人很聰明,這個聰明是真的在為人處世上的,能讓你,或者老董事長清晰地看到成效,你需要這些人為你提煉重點,來節省更多時間去做隻有你才能完成的工作。”
“而你負責的項目,本身就是一個長期才見效的事,你需要去補很多過往的功課,但是這個事情本身也是有一些陳疾的。”
“這個陳疾對你對我,都有影響,”祁時歎了口氣,“你現在負責的這些事,從前都是薑副總負責,但是當時的他會讓一些更會討巧的人來做,就比如皮逸,由皮逸已經做過一次討巧的表達之後,他再去對上匯報管理的時候會更加輕鬆,因為他是職業經理人。”
“我想跟你探討的,也正是這件事情,不管是薑宏寶,還是我,和爺爺之間都有天然詫異,這就是職業經理人跟創始人之間的差異,我們麵臨同樣的問題,現在還需要去做對上溝通,爺爺需要看到切實結果,而不是聽解釋。”
“其實我現階段沒有到那個境界,我不會去摘清楚自己到底是想給人打工還是創業,我創業的結果你也看到了,所以目前我肯定還是想好好在本職工作上做出一些成績來的,但確實就是這方麵,到了一定的境界會有一個取舍,或者到了那個利益鏈條上會有這個取舍,就是你到底是向上去展現你的這種精神,還是向上去交付一個更有價值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