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誌文的話,讓祁時心裏好過了不少。

很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每年一到生日附近,祁時就會有些心緒不寧,也是自己在嚇自己。

尹一景這兩天的工作頻率已經明顯在調整了,連續兩天晚上都來得及回來和祁時一起吃飯。

家政阿姨每天過來打掃和做飯,祁時回來的時候阿姨已經走了,她隻需要把菜重新熱一下就行。

尹一景回來吃飯的話會提前說,阿姨就會做兩人份,祁時也會算著時間來熱菜。

這天晚上尹一景回來的時候,難得沒有帶“拖油瓶”。

祁時看他自己一個人進來的,還很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近距離看著他,生怕他摔了。

尹一景這些天早就已經習慣了如何在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去工作,他對其他人的目光感受是非常敏感的,所以當下肯定發現了祁時的目光跟隨,但他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還故意輕快地和她說:“沈誌文今晚約了沈蕾吃飯,他說你知道。”

祁時這才想起來,今天去和沈蕾聊工作的時候,她確實提了一嘴今晚有約。

“我隻知道沈蕾今晚有約而已,沒想到居然還是他,”祁時笑了笑,“我看他是太貪心了,什麽都想要,但魚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這個道理還不明白嗎?”

沈誌文回沈氏,明顯是想繼承家業,但沈家這麽多子孫虎視眈眈,誰的背後都有各方勢力在角逐,想要鞏固自己的勢力,最便捷有效的方式就是聯姻。

而沈蕾是無論如何都缺乏聯姻條件的,她這樣的出身,非但對沈誌文沒有助益,甚至還可能會拖後腿。

更何況以祁時對沈蕾的了解,她絕不是那種放任自己的事業不管,去依附一個男人的。

沈蕾做銷售這行這麽多年,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人心,她肯定早就看出來了沈誌文是什麽樣的人。

要說真心,肯定不至於一點沒有,但這點真心在身價利益麵前,根本也算不得什麽。

所以她如果還和沈誌文有來往,更多大概是出於自身需求,比如在談生意的過程中需要利用她和沈誌文的關係,更或者直接找沈氏合作,可能性都是有的。

祁時有些出神,尹一景就輕咳了一聲:“吃飯吧。”

飯菜剛熱好,家政阿姨今天還特意熬了雞湯給他們補身體。

“先喝湯,”祁時給尹一景盛了一碗湯,“阿姨說你最近看著臉色不太好,肯定是工作忙起來就不認真吃飯。”

尹一景慢悠悠地說:“不要欺負我看不見,就什麽都推到我身上,沈誌文今天還在跟我說,你看著憔悴了不少,黑眼圈都快比眼睛大了。”

“……”祁時把湯咽下去,才咬牙切齒地說,“還真是那啥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尹一景喝了兩口湯,像是累著了似的,放下勺子,靠在了椅背上。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工作不是拚出來的,得學會用腦子,你現在不是已經開始掌握方法了,怎麽還把自己搞得這麽累?”

祁時也跟著放下了筷子:“恕我直言,這話尹總怕是最沒資格說的人,你忙得連家都不回了,然後說我太卷了,還當著公司那麽多管理層的麵說,我不要麵子的嗎?”

尹一景說:“要點你,就得在所有人麵前說,否則就沒有意義。”

祁時皺起眉頭來:“什麽意思?”

“你沒有發現最近一諾都不怎麽來公司?”

“確實是,”祁時說,“可他來不來,有什麽區別嗎?采購和銷售那邊,不都是他在分管?人不來,但是意思傳達到了,底下人還是一樣照辦,比如說不配合我,處處阻撓我。”

“但他確實人沒有來,你吃的這些暗虧,可以和負責對接的人去較量,卻沒辦法去找他麻煩,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祁時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在提點我,有些努力不要做得太人盡皆知,一來讓自己沒了後路,萬一做不好,很容易讓人看笑話,二來……”

“二來,”尹一景接口道,“你的努力太明顯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拚命,你卷,別人隻會比你更卷,知道什麽叫扮豬吃老虎嗎?你們徐總在這方麵可以稱得上是專家了。”

祁時憋了很久,聽他說到這裏,終於憋不住了。

“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祁時說,“你是不是習慣了把我所有事都安排好,哪怕為此自己付出更大的代價,或者禍水東引到你自己身上,也在所不惜?”

尹一景靜靜地“看”著她:“你想說什麽?”

“Kevin是你的人,對嗎?”

尹一景做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太小心,至少他能讓祁時都查得到Kevin和徐一諾之間的過節,那就等於所有人都能查得到了。

而且以徐一諾的手段,他不太可能查不到Kevin背後是誰在主導。

這已經算得上是明示了,隻不過之前祁時一直沒往那上頭想而已。

尹一景也很痛快地承認了:“商場上做生意,沒有人能做到永遠不吃虧,與其讓你在別人手裏栽跟頭,不如在我這裏,總歸到最後,不會讓你吃大虧的。”

祁時的心裏百感交集。

“不用有別的情緒,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對我感恩戴德,也不是為了讓你自暴自棄,認為一切都被我算計到,”尹一景重新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湯,然後才繼續說,“我做這些隻是為了讓你知道,有些虧是必須要吃,才會懂得吃一塹長一智,但有我在,不會讓你真的走到絕境。”

真是令人感動的一番話。

祁時帶著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尹一景,你喜歡我嗎?不因為我媽媽當初是在你父母為你組建的實驗室裏出事,也不因為從此改變了我的一生,純粹因為我是現在的祁時,而喜歡我嗎?”

“喜歡是非常複雜的情緒,你讓我現在完全拋開你的出身,你和你母親因為那場爆炸事故的人生變故,就和我讓你做到完全區分開對我的感**緒,和知遇之恩一樣,是不可能做到,也沒有意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