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六章
短短時間內他能一下子理出這麽多問題,我也有史以來第一次對他生出一些佩服。其實在網上我已經聯絡好了一班人一塊兒做這件事,他提到的各方麵問題我們都已經核算計劃好了,連花場都聯係好了,但是現在唯一遇到的真正問題就是資金問題。其中一個搭檔一直在申請美國的風險投資基金,但是目前情況還不是太明朗。
我連比帶劃地講解了一通,很慶幸尹天與對數字的敏銳程度並不輸給我,所以那些爛熟於心的數字一講出來他隻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有時候甚至比我還要先講出計算公式和換算結果,這就是跟聰明人相處的好處。
聽完以後,尹天與一直皺在一處的眉頭舒展開來,點頭說:“這個計劃行得通,不過你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如果一直找不到‘水喉’(投資)的話,你不如把這個計劃賣給我吧。”
“休想!我的第一桶金就指望著它呢,你休想打我的主意。”我很警覺地望住尹天與。
尹天與喝得不少,終於忍不住往洗手間狂奔而去。我這才發現DIDO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卻一直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我有些報歉:“不好意思,悶壞你了吧?”
“不會呀。”DIDO微微笑,“不過我對你們的這個鮮花派送計劃跟天與哥一樣倒是有些興趣,想拿點錢出來玩玩。你認為首期投資100萬夠不夠呢?”
剛喝到喉嚨口的啤酒突然岔了道兒,生生被憋進肺裏,我差點沒被嗆死。DIDO忙幫我搓背揉心口:“你沒事吧?”
我一邊憋紅了臉咳嗽一邊搖手,好容易倒出一口氣說:“你說的100萬是日元還是越南盾?”
“當然是美元。”DIDO的表情很認真,一點看不出開玩笑的樣子來。
“這些錢的來路沒有問題吧?”我想我是真的給嚇倒了。
“當然,我們家和天與哥家一樣,都是正經商人。”
啊,門當戶對呀,看來不光是女朋友這麽簡單,應該是結婚對象了吧?
“這個,因為涉及到股權事宜,所以我要和我的搭檔商量一下才行。”我努力平息激越的心跳,調勻呼吸,一邊廂還假模斯樣兒地扮矜持。做了這些年的業務,我深知吊起來賣為自己在交易中能帶來怎樣的優勢,當然如何適可而止則是更加高深的藝術了,但是,老天做證,聞到錢腥味兒的時候我總是最熱愛藝術的那個。
“好呀,商量好了給電話我吧?”DIDO一邊說一邊在酒水紙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給我。
“對了,你知道這個島上哪裏有寵物店嗎?”DIDO突然問。
“啊?”做為千金小姐,不諳世事是一件理直氣壯的事,隻是辛苦了我要怎樣顧及她的自尊,我盡量委婉地說:“在這種地方據我所知隻有獸醫站。”
“那就麻煩了。今天天與哥一直在找一隻白色的雜種貓,直到吃完晚飯才有空陪我到這兒來坐坐。所以我想如果有寵物店隨便買一隻回來不就行了,又不是什麽貴種貓,應該到處都有賣的。不過我這個表哥就是這樣,古怪花樣層出不窮,有一次我們一大幫表兄妹約好了去歐洲旅行,他偏要打賭說他可以一個人隻帶一百美元遊遍歐洲五國,結果真的……”
“等等,等等,尹天與是你表哥?他不是你男朋友嗎?”我突然發現有些事情不太對頭。
“什麽呀,亂哈啦。他是我表哥,至於他的女朋友嘛,以前見不少,但最近一年倒是好象沒怎麽見過了。不過還是很高興能被你當成天與哥的女朋友,至少說明我給人的印象不算太壞。”
“那高非呢?”
“你也認識非表哥嗎?他排行比天與哥小。”
尹天與!真不明白我怎麽又讓這個狗東西給騙了!
偏DIDO一點沒察覺出來我已經周身充滿了殺氣還自顧自地說:“不過說實話,雖然天與哥從來就不乏驚人之舉,但是這麽看重一件東西卻並不多見。今天他自己就已經沿著海邊走了四、五個小時去找那隻那發瘟貓了。所以我想要是有寵物店的話幹脆買一隻回來充數算了。”
“他在找‘痞子’!”一想到這兒,我的心猛地縮了一下,繼而被一股暖暖的水樣的物質包裹住。這一刻,我終於知道為什麽那麽多女孩子都如此醉心於扮演小女人的角色了,偶爾試試被人這樣事無巨細地看顧著的感覺的確享受得來很容易讓人墜落。而這種享受於我卻是陌生極了的。
尹天與回來的時候,我和DIDO正聊得火熱,他象一隻嗅覺敏銳的狼狗:“是不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
“啊,沒什麽大事,隻不過除了高非外我又認識多了一個你的親戚而已。”我皮笑肉不笑地望住他說。
尹天與的臉皮構造一定異於常人,他居然連一點麵孔略微泛紅的意思也沒有,神定氣閑地坐下說:“如果你對我們家的親戚這麽有興趣改天我一個一個介紹你認識他們。特別是我媽,她一直要我不管好醜至少帶一個女孩子回去給她看看就好,而且我想同樣超愛廚房的你們一定會合得來。”
換在半個小時以前我或者會請他洗冰水浴清醒下頭腦,但是此時,我卻鬼使神差地歎了口氣說:“試試拿錢收買我吧,說不定我財迷心竅會跟你去也不一定。”
“真的?”我的回答不但出乎我自己的預料看來也讓尹天與吃驚小少:“你是說真的?”他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也不管DIDO在一旁怎樣一臉恍然大悟地看笑話。
“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我趕緊轉口風。
“欸,你這人知不知道什麽叫‘一諾千金’?”
“開玩笑,從我坐下到現在我有講過一個‘諾’字嗎?”耍無賴可是我的強項。
“天與哥,看來我這一趟過來回去有不少東西要向大伯、大伯媽他們匯報哦,唉,你得想想辦法讓我的記憶力出點狀況才行了。”DIDO一臉的不懷好意,看來他們表兄妹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啊,不早了,我明天還得上班呢,我要走了。”我今天晚上的作為讓自己內心很不安,而且我也不想再趟他們表兄妹的混水。
“還早呢,十二點還不到呢。”DIDO哪肯輕易放過看好戲的機會。
“不行呀,我12點前不走的話法拉力會變南瓜,我會變青蛙。”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等,我送你。”尹天與不理DIDO在旁邊怎樣地擠眉弄眼硬是追了出來。
“不用了,阿蓮家離這兒也就二十來分鍾的路。”我覺得很尷尬。
“為什麽老是拒絕我?我有什麽不好?我改?”尹天與站定了問我。
“我有什麽好?我也改!”我依然嘻皮笑臉想打馬虎眼過去。
“你總是這樣,我要怎樣才可以讓你懈下所有的戰衣?”
“你這流氓,什麽時候都隻知道惦記著脫人家姑娘的衣裳。”我太極耍得爛熟,死不接招。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尹天與話鋒突轉,然後自顧自往前走過去,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了後麵。
“有一則佛教故事,從前有個書生,和未婚妻約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結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卻嫁了別人。書生受此打擊,一病不起。這時,路過一遊方僧人,從懷裏摸出一麵鏡子叫書生看:隻見茫茫大海,一名遇害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下。路過一人,看了一眼,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挖個坑,小心翼翼地把屍體埋了。僧人解釋道,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就是你未婚妻前世。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戀,隻為還你一個情。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的人,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是她現在的丈夫。”
我象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立在了原地,這樣的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忍不住有點懷疑會不會又是尹天與這家夥自己編出來騙我的。但是無可否認,這種說法的確讓我很是釋懷——好象為自己之前的種種不齒與荒唐找到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就好比是搶了銀行而且不用被人繩之以法。
“這不是我自己編出來的,你自己上網查一下就可以查到這個佛教故事。”尹天與好象背後長了眼睛。
“其實這次來渡假村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我比你更害怕讓你觸及那些你極力躲避的東西,而我明白我的出現必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於是我告訴自己隻要能夠遠遠地看著你就好,直到那天突然刮台風,可能是天意吧,我倒是真的很感謝這次的天意,於是我又告訴自己隻要做你身邊一個朋友就好。可是今天晚上,我卻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比以為的要多得多。我知道這樣貪心遲早會被上天懲辦,但是我不想再遲疑下去了,我已經錯過了一次,同樣的錯誤我絕不允許自己犯兩次。”尹天與說著突然轉過身正正俯視住我:“讓我證明,我就是上輩子那個為你挖坑的人。”
被一個男人如此感動是我從未有過的經驗,可是我的理智終於在最後關頭成功阻截了我點頭的衝動:“可是那個給了我一件衣服的人已經在我的生命裏留下了太多瘡疤,而且今生今世都不會消失,而這些不是你應份承擔的,這樣對你不公平。”講完我突然覺得有點難過,雖然隻是一點點而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