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七章

“你錯了,留給你這些瘡疤的不是他,是我,目的隻是為了讓你一步步向我走近。”尹天與扶住我的肩膀用堅定無比地語氣告訴我,就象在宣布國共第一次合作。我抬起頭,望向他,隻見他眼裏清澄無比,反爍著天上的點點繁星,周圍的空氣靜宻,隻有海浪聲嘩嘩地響著仿佛是恒古以來未變過的節奏。我的腦子有些混亂起來,這一幕好象跟我曾經反複出現的一個夢境如此相似,但是對麵這個男人的臉孔在夢境裏卻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清晰過。是不是真的象尹天與說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呢?算了,我真的覺得很累了,累得連思考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不確定我現在的決定會不會導致另一次的錯誤,但是我想在我還有勇氣的時候再試一次。”我費力地閉了閉眼,敏感到尹天與扶住我的手抖了一下,然後我就整個人被擁進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一直忐忑著上下的心象是忽然找到了一個安放的處所,平靜下來,安穩地跳動著。冒著被郭老先生從棺材裏跳起來痛毆的危險,我的腦子裏反反履履隻有一句話來回癲倒念著“與其獨自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的懷裏昏倒一晚。”

因為遞了辭職信後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正式離開,所以我隻能暫時厚著臉皮借住在阿蓮家,這樣一來,不單每天有早餐吃而且還能和阿蓮一起走著去上班,日子倒也過得頗幸福。因為廣州那邊出了點事,尹天與第二天就趕回廣州了。本來走之前他要幫我另外再找地方住的,不過被我一口回絕。從過往的經驗裏我太知道從精神到物質上擁有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對兩個人相處而言是多麽重要。

好在尹天與對我的固執早就不以為意了,在他看來,隻要我自己覺得好就行。隻是每天幾個電話報告他當天的行蹤,搞到我很不習慣:“你不用每一件事都告訴我呀,我又不擔心你在廣州會亂來。”

“可是我希望你每天都能清楚知道我在做什麽,並且在任何時候都知道能在哪裏找到我。”尹天與固執起來並不比我好多少。

阿蓮很快察覺到我的變化,我也沒打算瞞著她,隻是真的不知道怎樣用語言去形容尹天與,所以答應下次等他再過來的時候直接介紹他們自己認識好了。在阿蓮看來最高興的是我終於有了著落,留在渡假村這段時間總算有了一個交待。雖然她表麵上已經釋然了,但是我知道她一直認為我是因了任小琪被迫離開這裏的,而且一直梗梗於懷,總認為這一切是她的錯。但在離開之際我卻忽然收獲了一段感情,這才最終慰藉了她那深刻的內疚。

任小琪被通知離開的那天風和日麗,但是她的歇斯底裏卻令辦公室幾乎狼籍成一片廢墟。所有的人都躲得遠遠的,於麗水大約一早收到風,幹脆請假一天,徹底消失。任小琪發了瘋一樣不停地打電話,或者對著電話大罵。我坐在外麵幹活,實再受不了這種噪音,於是走過去替她把門關上,卻被她衝過來一把把門拉開衝我喝斥:“你憑什麽敢關我的門?這是我的辦公室,連你也夠膽來落井下石、踩上一腳?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

“對不起,關於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如果你實再想知道你爸是誰的話或者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媽。”我麵無表情地冷冷地說。我不是沒有同情心,但從春節時在長途車那一幕以後我發誓我絕不濫用它。

人們偷偷從背後注視我的目光依然是曖昧而鄙視的,我照舊熟視無睹地直挺著腰板來去。鮮花派送項目進行得很順利,風險基金也申請到了,下個月就可以到廣州的帳戶上,DIDO的投資已經可以不用考慮了,這讓我鬆了一口氣。自從答應了尹天與之後我就一直對要不要跟他的親戚扯上經濟關係頭痛不已,現在終於一切都迎忍而解了。我手頭的移交工作也進行得很順利,隻剩下一個星期時間我就要跟這裏徹底說BYEBYE了。

桌麵上電話響,果然是尹天與:“離開你二十五天零十七個小時十三分鍾了,很想念你,比想念島上的碳燒生蠔加鐵板青口還要多出一份薄荷葉炒海瓜子。”

“在老六的攤子上吃加多一窩潮州粥總共還不夠五十塊錢!”我很為自己不值。

“今天下班我來接你呀。”

“你到島上了?”我吃了一驚。

“對呀。”

雖然早知這家夥神出鬼沒的,但是這個樣子跳出來還是怪嚇人的:“你每次都這麽鬼鬼崇崇的!”

“你就不能裝出驚喜一些的樣子嗎?做人家女朋友也應該有些起碼的責任感耶。”

捫心自問,好象隻見有驚不見有喜,於是覺得有些心虛起來:“晚上想吃什麽?我做給你吃呀。”我終於從廚房方向遙遙地捕獲到一絲我那若隱若現的為人女友應有的責任感。

“雖然這個提議很讓人心動,可是我今天晚上有更特別的安排。”

“聽起來你沒打算告訴我你的安排是什麽。”

“怎麽,你怕我會賣了你嗎。”

“放心,你不用激將法我也會去,隻是到時候不知道是誰把誰給賣了。”

“知道嗎?如果說我這輩子隻做對了一件事的話那就是終於捉到你做我的愛人。”尹天與又開始對住電話開始抒情,可惜我的胃部終於無力消化如此反酸的文字,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尹天與很知情識趣地沒在渡假村出現,而是約了我在碼頭。為了準時到達,下了班告訴了阿蓮一聲,我甚至連工裝都來不及換,就趕了過去。遠遠地看見尹天與逆風站在大堤盡頭,一身白衫白褲,在風中獵獵地飛著,心神有一絲兒的恍惚:“是他嗎?命中注定的就是這個男人嗎?”

“幹嘛?發什麽呆?”尹天與迎過來握住我的手。

“沒有,隻是替你們家工人辛苦而已,最不愛幹淨的人還老愛穿著白衣服。”

“撒謊。”尹天與神情輕鬆地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卻沒有追問下去。唉,在他麵前我好象總是一覽無遺。

他牽著我的手上了泊在近旁的一艘快艇:“要出島嗎?”我奇怪地問。

“對,不光是出島,還是回廣州。”尹天與狡黠地一笑,做了個手勢,快艇馬上發動起來。

“回廣州?!”我的眼皮熱熱地一跳,“可是我什麽都沒帶呢,而且連衣服都沒換,還穿著工衣呢。”

“你那些便裝還不如工衣呢。”尹天與很不留情麵。

“我專門空出衣櫃好給很有責任感的人一個表現的機會。”我大言不慚。

“好,那就說定了,以後不是我買的衣服你就不許穿!”尹天與說這句話的時候讓我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踩到粑粑了,於是立刻反口:“才不要呢,萬一要是哪天你不肯給我買衣服或者把錢全拿去貼狐狸精了的話,那我還不得光脫脫出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