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韓逸回到家中之後,饒是聽了一個極具傳奇色彩的故事,卻也難以掩飾自己的興奮,拿著那塊玉佩把玩了良久,眼睛轉向了那道懿旨,自言自語道:“原來這塊玉佩一共有四塊,那麽大哥就未必是被朝廷給抓到了,還有張公公說這是太皇太後給我一個人的懿旨,說我他日自會用上,卻又寫得是什麽呢,我是看還是不看,可是張公公又沒告訴我他日到底是哪一日啊,在我眼裏他日便是今日,今日便是他日,如此說來,我便不算違抗太皇太後的意思了,是張公公沒有說清楚。”
說著,便展開細細地讀了起來,“逸兒親見,今在朝堂之上所說之事,萬望緊記,吾觀汝相貌必非池中之物,他日定可成就一番大業,今廟堂之上,黨爭不斷,比鄰之間,外憂未除,老身已至花甲之年,實恐怕百年之後,聖上無以為倚,望你收斂心性,夙夜自勉,他日輔佐聖上,滌瑕**穢,發憤為雄,重複漢唐之疆,成太祖皇帝之心願,今賜上古黑玉,他時,自會有人告知用處,令尊不欲逸兒居廟堂之上,汝可不與其言之。”
韓逸怔怔地坐下,懿旨滑落在桌上,喃喃道:“太皇太後料定我回來後必定會拆旨一觀,今日所之話隻不過是搪塞爹爹口實,倘若我不看,爹爹便無法詢問,更無法觀看,可她卻為何選擇我?又為何爹爹不願我入仕為官?”
正自思索之時,忽聽得門外來福說道:“少爺在房中,還未休息。”
韓逸連忙收起懿旨,起身開門,“爹爹,您找我……”
韓忠彥點點頭,沒有說話,進了韓逸的房,韓忠彥扶著桌子坐了下來,韓逸給韓忠彥沏了杯茶,在韓忠彥對首處坐,兩人良久無話,頗為尷尬,韓忠彥心中隻是在想,我該怎麽向逸兒說起此事,我一向教導他做人要坦坦****,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該看,不該做的不做,我反倒破了例,這叫我以後又有何威信去管教於他?韓逸在椅子上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太皇太後說爹爹不許我入朝為官,定是平日裏見我莽撞誤事,覺得我難成大器,覺得我入朝為官會引禍上身,殃及家裏,爹爹啊,爹爹,你怎地如此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兩人便這麽對坐了良久,韓忠彥本是鼓足勇氣來到韓逸房間,可當真麵對麵坐在韓逸對麵時,望著韓逸那冷漠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卻又生生地給咽了回去,良久才說了一句:“逸兒,最近一切都還好嗎?爹爹整日在朝中忙碌,顧不上你,你可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爹爹放心,孩兒會照顧自己的,爹爹也要多注意休息。”
韓忠彥點點頭,“好,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韓逸驚道:“爹爹不再多坐一會兒嗎?”
韓忠彥轉過頭來,“怎麽,你有事要和我說?”
韓逸想起太皇太後的話語,搖搖頭,笑笑:“沒什麽,爹爹慢走。”
韓逸送走韓忠彥,又回到桌前坐下,心情頗為失落,卻又無處問責,心頭隱隱作痛,曾幾何時,父子倆還在一起暢談春秋,父親頭痛他的頑劣,隻此一天之間,便似突然隔了千山萬水一般,不禁淚盈眼眶,幾欲失聲痛哭,正自感傷之間,突聽有人以石子擊窗之聲,韓逸心頭一喜,前輩到了……連忙擦拭了一下眼中的淚水,出門而去。
韓逸的房前正站著一人,一身道袍,左手浮塵,右手懸於腹前,背門而立,仰頭望天。端得一份自在怡然,韓逸走上前去,輕聲說了句,“前輩。”
那道人轉過身來,月光照射之下,一張白玉輪廓的臉龐顯露出來,尖尖地下巴,唇紅齒白,眼神透著一股凜冽之氣,身材清瘦,端得是個美貌女子,韓逸微感詫異,脫口說道:“你不是前輩。”
那道姑淡淡說道:“我便是前輩,走吧。”
韓逸大奇,“不對,不對,前輩不似你這般美貌。”
那道姑執起韓逸的手,說道:“小子,你走是不走?”
“嗯,這聲音和眼神倒是對了。”韓逸小聲說道。
當下,兩人出了府邸,徑往城門奔去,一路禦風而行,煞是迅速,韓逸輕功學得有限,不一會兒,便已是氣喘噓噓,再行片刻,已是大汗淋漓,道姑微微皺眉,也不說話,托起韓逸後腰,繼續前行,韓逸登感輕鬆,行至城門之下,城門已是關閉,二人輕車熟路的上得城牆,避開巡夜官兵,走到城頭角落,道姑取出一長條白色輕紗在城垛上係了個活結,把拂塵遞給韓逸,右手抱起韓逸,左手抓住輕紗,蹬牆而下,待快到了城底,手腕一翻,輕紗緩緩落下,道姑放下韓逸,收起輕紗,從韓逸手中取回拂塵,托著韓逸繼續前行,韓逸不再說話,隻是羞得麵紅耳赤,心中已深信這便是前輩無疑,但以往道姑易容為一個年老者,此刻知道卻是個中年女子,又怎能不羞,那道姑卻並未察覺韓逸的心思,隻是一路前行,兩人行了有六七裏路,來到一處小樹林裏,道姑才放開韓逸站定,這是道姑平時傳授韓逸武功的地點之一,韓逸不覺奇怪,隻是站在原處調節內息,不知為何,今晚的氣息似乎頗為不順,跑得幾步便微微氣喘,其實韓逸所練內功本是講究道法自然的,可是韓逸一則前一夜沒有睡覺,要知日出而耕,日落而息,本是人的生命規律,再則剛剛經曆一場激烈的內心鬥爭,頗為傷神,這些都大違他所練內功的本意,是以才有今日之事。
道姑盯著韓逸看了一會兒,見他呼吸漸漸轉勻,突然聲色俱厲地說道:“你可是不屑於我傳授你的武功?”
韓逸連忙低下頭去,“晚輩不敢。”
“不敢?從你府上到這一共沒兩步遠,你的吐納氣法都練到狗身上了嗎?”
韓逸垂著頭,不敢言語一句,道姑顯然動了氣,呼吸也如韓逸剛才一樣急促起來,韓逸低聲說道:“前輩,你動氣了。”
那道姑一聽得這句話,噗哧一下樂了出來,“就你聰明。”
韓逸見道姑轉怒為喜,登時也放鬆了下來,嘿嘿傻笑,湊上前去,盯著道姑看了良久,說道:“原來前輩如此年輕美麗,卻為何總是裝成凶巴巴的老太婆,嚇唬我。”
道姑輕歎道:“容顏未老,心已滄桑,這外在的一具空殼子,是美是醜,是老是幼,卻又有何分別呢?”
韓逸很少見到眼前這位前輩柔聲說話的時候,不禁好奇,歪著腦袋看著道姑,輕輕說道:“為何每個人的心明明都是很柔軟的,卻要裝作一副鐵石心腸呢?”
道姑顯然發現自己失態了,臉色一板,說道:“你急著找我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韓逸這才想起有正事要說,他本想說:“前輩,我前幾日遇到師……”轉而一想,不對,自己還沒拜師呢,於是便改口說:“前輩,我前幾日遇到你的弟……”再一想還是不對,哪有弟子是老頭,師父是年輕道人的,於是無奈的說道:“我前幾天遇到一個自稱是我師兄的人……”
“哦?”
於是韓逸一五一十地把那天與青袍老者相遇和今天在城門附近藥店留記號的經過對前輩說了,前輩默不作聲,待得聽完韓逸的話,頓了少許,才淡淡地說道:“如此說來,我之前責怪你不認真練武,是我錯了。”
韓逸以為前輩說得是反話,慌忙說道:“不是,不是……”
道姑擺擺手,輕聲說道:“你遇到的那人,其實是我師兄。”
韓逸微感詫異,但又覺得從年紀上來看又頗合情理,點了點頭,道姑繼續說道:“我雖傳你內功心法,但我派之事,你卻知之甚少,我派其實始於隋朝,到得現在,已有四百年的曆史了,我派的開派祖師,本是隋朝的名人李士謙,他原是南北朝時期,魏廣平王的參軍,頗得廣平王的賞識,後來因為北齊篡魏,棄官歸家,並立誌終身不再為官,隋朝建立後,饒是隋朝屢次請他,他都婉言謝絕,隻是在家與母度日,博覽經史,他先是讀盡了儒家經典,後又研習道家文化,到得母親去世,便舍去家宅為伽藍,延請憎人人居;自己則脫身遊學,博覽內外經籍,歸心佛乘。祖師爺樂善好施,於錢財看得甚淡,曾散盡家財救濟災荒,因此頗有人緣,到得年老之時,對曆代皇帝關於宗教文化相互間的攻擊頗以為憂,遂提出,“三光在天,缺一不可”的理念,於是遍訪道觀僧寺,偶然間看得佛家達摩祖師關於內功的修煉法門,於是試著演習起來,這一試,便是三年,後來祖師爺幡然醒悟,武學一道,終是小道,怎可如此醉心其中,遂踏出少林,登覺天高雲淡,天下之間盡可去得,哪知在某一次路途之中,遇到四個人在林中武鬥,祖師爺菩薩心腸,上前勸解,四人並不理他,祖師爺隻得在一大樹之下坐下,但看幾人打鬥樣子,卻也沒什麽奇特,以為幾人不過爭強好勝,閑來無事練練拳腳,也就不再說話了,忽然有一人摔倒在他麵前,祖師爺連忙上前攙扶,左手剛攙起那人,另外三人卻已奔到近前,祖師爺有些惱怒,這時上前來攻,豈不是要置這人於死地,右手伸手在他們三個麵前一拂,那三人徑自摔倒,這時連著祖師爺扶著的一人,四人驚駭莫名的看著祖師爺,祖師爺奇道:“你們盯著我幹什麽?這人到底何處開罪於你們,竟要置其於死地”
三人默不作聲,良久,左手邊那人才說道:“敢問前輩高姓?”
祖師爺說道:“我?我是李士謙呀。”
幾人微微苦笑,相視一眼,互相攙扶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