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望向殿外,幽幽說道:“這黑玉雖然你們毫不知情,但並非是什麽天大秘密,隻不過知道有這物事的人多,但到底知道它是幹什麽的卻少之又少,當年太祖皇帝東征西討,偶然間從陳摶老祖那聽得了這四塊上古美玉的故事,原來這四塊美玉是西漢至東漢時期,古夜郎國傳下來的物事,夜郎國的故事,大家是知道的,據史書記載,漢武帝派使節到西南探尋由長安到身毒(古印度)的通道。經過一年多的艱難跋涉,漢使輾轉到達夜郎國,夜郎王發出了“漢孰與我大”的問話。於是,“夜郎自大”就成了人們譏諷妄自尊大者的典故。然則古人隻是知道夜郎自大四字成語,卻從未認真思考過夜郎國有何覬覦中原的資本,當時的夜郎國國土實際上與漢朝根本就是天壤之別,況且夜郎國當時已在周圍一些國家之中成為霸主,他豈能不知這個令匈奴國聞風喪膽的大漢王朝,他如此問,自然有他的用意!”

韓逸倒吸一口涼氣,接口道:“太皇太後,您的意思是說,楚莊王問鼎?”

太皇太後微微頷首,“不錯,便是如此。”

在場三人一時陷入沉思,暗暗稱奇,原來,楚莊王問鼎,說的是春秋時期,楚莊王經曆了一係列努力之後,終於稱霸中原,在攻打陸渾之戎之時,到了洛水,直抵周天子都城洛邑附近,在周王室邊境陳兵示威,周定王惶恐不安,派周大夫王孫滿慰勞楚莊王。楚莊王在接見王孫滿時,問九鼎之大小、輕重。九鼎相傳為夏禹所鑄,象征九州,夏、商、周奉為傳國之寶,是天子權力的標誌。楚莊王問九鼎,意在“示欲滅周取天下”由自己取而代之。王孫滿見楚國國勢熾盛,隻得委婉地答道:“在德不在鼎。……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楚莊王問鼎,顯然已有了覬覦天下的野心,那麽夜郎國主問漢朝疆域,倘若也是如楚莊王問鼎一般,那麽他有何資本呢?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繼續說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細讀史書,西漢前期,皇上封賞朝臣黃金,都是萬斤之多的,可是到了西漢中後期到東漢初期年間,西漢的黃金漸漸地消失了,不僅退出了流通領域,而且在賞賜中也及其少見了。”

三人微微點頭,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定是夜郎國一直從中收集西漢黃金,妄圖染指中原,隻是未想到大業未成,便被漢朝察覺,找個理由把夜郎國給滅了,此後夜郎國殘餘部落一直未停止搜集黃金,隻是終究未能成就大業,那麽如此巨大的一批黃金,當有翻雲覆雨之力。

“那夜郎國收集完黃金之後,卻發現自己的國家也已是人才凋零,於是想著先封存起來,然後再圖打算,子傳孫,孫傳子,世世代代不忘稱霸之誌。後來這事也就漸漸不了了之了,據傳這玉佩一模一樣的其實一共有四塊,同時這玉佩也是開啟寶藏的關鍵,每一塊上麵都寫著不同的字樣,逸兒手中這塊上麵刻得是“大中至正”四字,執此玉佩,可在我大宋王朝任何地方免於律例處罰,這是我皇家威權的象征,你們一定想知道,另外三塊現在何處,其實我也想知道,當年太祖皇帝費勁心思,才取得了三塊,這第四塊卻到了陳摶老祖的手中,太祖皇帝異常興奮,是時,太祖皇帝橫掃天下,一舉統一了南部諸多中原國家,然則當時府庫已是消耗殆盡了,無法與遼和西夏再戰,倘若擁有這大量黃金,定可直搗黃龍,收複幽雲,想當初陳摶老祖曾多次幫過太祖皇帝,這第四塊玉佩怎會不給他?

哪知陳摶老祖對太祖皇帝說,“這第四塊玉佩,我是不會給你的,西夏和遼的問題自有別的方法可以解決,又何必再起幹戈,造得天下生靈塗炭。”

太祖急道:“隻是幽雲不複,我大宋終究是岌岌可危呀。”

陳摶老祖說道:“從政者在德不在武。”太祖皇帝憤然而去。。

如是過了數年,太祖皇帝與遼國大將耶律休哥,耶律斜軫幾經周旋,太祖皇帝仍是未能光複幽雲十六州,遂再次來找陳摶老祖,道:“你當真不肯幫我?”

陳摶老祖說道:“我就是在幫你呀,你怎麽到現在還不知道?”

太祖皇帝恨恨道:“我能封你在華山,也能扯了你這華山封號,你信也不信?”

當時陳摶老祖雖已得道成仙,但要想有自己的修煉聖地,終究還是要得帝王封禪的,這華山乃是陳摶老祖與太祖皇帝下棋誆來的,太祖皇帝本以為如此一說,陳摶老祖必定服軟,沒想到陳摶老祖凜然不懼,朗聲說道“想我一修道之人,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豈能為了一己之私,害得天下百姓再遭戰亂之苦,如果如你所願,縱是得了這華山,也枉為這幾十年道行了,哼。”

太祖皇帝暗自沉思,他終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實在是因為有這老道幫助,又怎會當真撤去他的封號,於是歎息一聲,說道:“如你所說,隻要我不加兵刃,遼人便不會南侵?我實是怕我這一去,子孫無能,便盡受異族欺淩了!”

陳摶老祖說道:“不錯,中原大地飽受五代十國之苦,已是滿目瘡痍,隻要你將國之大政方針由武治轉為文治,與遼國歃血為盟,永不加兵刃,那麽縱使多個政權存在,又有何不可?”

太祖皇帝說道:“遼人皆是茹毛飲血之輩,怎能信任?”

陳摶老祖也是有氣,說道“中原拜讀詩書的人多了去了,背信棄盟的不一樣存在,遼人雖莽撞,卻未必無信。”

太祖皇帝怫然不悅,這句話分明是在罵他以華山之封威脅陳摶老祖,又怎能聽不出來,遂下山而去了。

太祖皇帝回去後,依舊對遼用兵,但仍無所結果,心中已覺得陳摶老祖所說之話是有道理的,但終不肯向他低頭,雖然立下了不殺士大夫的祖訓,棄武從文,大家都已能看出來,太祖皇帝實已認可陳摶老祖的說法了,但誰也沒有說破,太祖皇帝最終病死征遼途中,太宗皇帝登基後不久,便與遼國訂下了澶淵之盟,如此便相安無事過了這許多年。”

在場的幾個人都長長地舒了口氣,但不禁又都有了疑問,如太皇太後所說,照理說,太皇太後應該見到三塊玉佩才是,又怎會不知那兩塊玉佩的去處,太皇太後看了看幾個人,說道:“不錯,其實我自英宗時期才知道有這玉佩,但那時我所見到的便隻是這麽一塊了。其餘兩塊在哪,我也從未聽英宗皇帝提起過,想是他也不知道去處了。”

說罷,太皇太後意興闌珊,想是回憶起往年之事,心中傷感,不願再多說話語,吩咐韓逸取了玉佩,揮揮手讓眾人去了,韓逸雖不明太皇太後給自己玉佩之意,但看太皇太後的樣子,也不願多問。

這時張公公說道,“韓公子,太皇太後說,這玉佩,你且留著”說罷,又從盤子底下取出一份懿旨,“韓公子收好,與玉佩一起保存起來,他日自會用上。”韓逸點點頭,雙手接過,隨爹爹去了。

出得宮門,已是傍晚十分,三人都覺脫胎換骨一般,走了幾步,蘇轍向韓忠彥一抱拳,說道:“兩位,我這就先去了。”

韓忠彥點頭,“蘇學士,走好。”

韓忠彥父子倆各懷心事,一路無話。回到家中,韓逸打了聲招呼,就先回房去了。韓忠彥徑自去了書房,下人上了一杯清茶,端坐在椅子上皺眉思索起來,韓忠彥把今天太皇太後所說的話一字一句在腦中濾過,雖覺字字入理,但從整體來看又透著蹊蹺,到底是哪裏不對,哪裏不對,太皇太後雖說透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但實際上隻是說了一個故事,韓忠彥有些急躁,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太皇太後雖說喜歡我這小兒子,但喜歡是喜歡,卻又與政治有什麽關係,她有心要小兒入朝為官,卻偏偏不許以官職,韓忠彥啊,韓忠彥,枉你縱橫官場十數年,卻原來半點猜不透太皇太後的想法,那封懿旨,卻又是說得什麽?還有,還有就是那日太皇太後對逸兒未說完的評價……到底又是什麽意思?隻有且看一看懿旨上說的什麽了。說著便朝韓逸的房間走去。

太皇太後寢宮內,張公公輕聲問道:“太皇太後,您說韓忠彥會看您的懿旨嗎?”

太皇太後呷一口香茶,“不會。”

“為什麽,我常聽人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呐。”

太皇太後續口說道:“韓忠彥,先以父蔭為將作監簿,複舉進士。這也是他生平的一大憾事,所以自那以後,特別怕別人說他是靠了父親的勢力,才入得朝堂之上的,為人處事,處處講求光明磊落,又怎會在自己兒子麵前降低形象?”

“那那個韓逸會否向他提起呢?”

“也不會。”這回不待張公公問起,太皇太後便說道:“韓逸是個人才,隻不過他終逃不過年齡的特點,倘若韓忠彥和韓逸同時去看那份旨意,那自是沒有辦法,但我想依著韓忠彥的性子,他會猶豫,依著韓逸的性子,他又會立馬去看,再加上今天在廳堂之上我給了他極大的恩賜,所以我斷定,韓逸在看完那道懿旨之後,定會細加搜藏起來,不會對任何人說起,太祖皇帝開創了一個前朝所未有的局麵,並非是機緣巧合,實是深謀遠慮啊,有人說,他揚文抑武,造就了太多的偽君子,假道學,其實隻要對皇家有利,這又有何不可,想我大宋開國百餘年,無一造反,無一宦官外戚亂政,單憑這一點,太祖皇帝便可功垂千秋了。”張公公默然不語,臉現神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