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過,”莊雪涯說道,“可是我也知道,做那樣的新聞不是他們的本意。我曾經在辦公室罵過他們,後來舒茜哭著找到我,說他們的片子被領導改得麵目全非,本來是一篇揭露黑幕的稿子,最後改成了奶粉沒問題,她要求不播了,但是當時的製片人樊玉群卻執意要播,後來聽說是台長親自打了電話,說三鹿奶粉是很重要的客戶,馬上要投上千萬的廣告,所以必須正麵報道。”

1.讓你說什麽,你就說什麽

“這個是不是?”蘇鏡急促地問道。

楊湃看著電腦屏幕,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要猴急猴急的好不好?沉住氣行不行?”蘇鏡慍怒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吭聲。楊湃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很滑稽,依舊打趣道:“怎麽跟那金剛葫蘆娃、哪吒似的?”

“少廢話,你才跟孩子似的呢,沒完了你!”

“哈哈哈,好吧,告訴你,這個還不是。”

“還不是?”

“你急什麽?現在就剩下三份樣本了,肯定在這三份裏麵了。”

自從拿到《順寧新聞眼》每個人的血液樣本,楊湃就馬不停蹄地開始DNA比對,今天一大早,蘇鏡就來到實驗室等結果了。

“剩下三份樣本都是誰的?”

“餘榭、舒茜還有莊雪涯。”

“先檢測舒茜的。”

“你懷疑她?”

“少廢話,快點。”

正在這時,邱興華打來了電話,他無奈地說道:“老大,王曉蓉可以排除了。”

“為什麽?”

“她大學畢業之後就去美國哈佛大學讀書了。”

“最近沒有回來?”

“她是去年去的美國,我問過海關,她一直沒回來”邱興華說道。

王曉蓉就是那位葉振一曝光過的所謂踢孕婦肚子的女大學生,蘇鏡說道:“知道了,再去調查馬家勇。”

馬家勇是一家電子產品代工廠的老總,全球不少知名品牌的電腦零配件都是他們廠生產的他在順寧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四川汶川地震後,他發動企業員工捐款四百二十一萬元,企業自身又捐了五百萬元這本來也是一件好事,可是沒幾天就有人在網上發帖,說馬家勇對員工進行逼捐連恒福得到這一線索後,立即對馬家勇的企業進行了曝光,此事在全國都引起了轟動,甚至驚動了國外媒體得知這一消息後,一些公司下文質詢此事,要求馬家勇解釋,並威脅說以後不再合作。馬家勇立即給順寧電視台發來律師函,說要起訴電視台做假新聞,對公司進行誹謗造謠,嚴重損害了公司的形象,給公司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電視台也不敢馬虎,對連恒福進行調查,連恒福矢口否認自己做假新聞,並說自己是根據網絡上提供的線索,找到了幾個工人進行了采訪。

在連恒福那條新聞裏,為了保護當事人,不是從背後拍攝的,就是在被采訪對象的臉上打上了馬賽克,馬家勇說,那幾個人根本不是他們公司的人,而連恒福堅持說,他們就是其公司的人最後,這事不了了之了,誰都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而《順寧新聞眼》的同事說,馬家勇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因為有人此前聽到連恒福在辦公室裏打電話說:“管你是哪裏的員工呢,讓你說什麽你就說什麽。”

透露這一消息的是舒茜。

邱興華放下電話立即去調查馬家勇了,而楊湃仍在埋頭苦幹,蘇鏡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這讓楊湃很心煩:“你坐下行不行?”

“不行!我長痔瘡不行啊?”

楊湃無奈地歎息一聲說道:“長痔瘡就去割了!”

蘇鏡感覺過去很久很久,楊湃才朗聲說道:“好了!”

“是她嗎?”蘇鏡的聲音裏充滿了期待。

“不是。”楊湃回答得幹淨利落。

“那你說什麽好了?”

“我說這個做好了呀。”

“不是舒茜?”蘇鏡的眉頭越皺越緊,“難道是餘榭或是莊雪涯拿了舒茜幾張紙?他們會有什麽動機呢?”

何旋一回到辦公室,餘榭便急不可耐地問道:“怎麽樣?說什麽了?”

何旋笑得像一朵花,從業這麽多年,今天下午的這場新聞發布會是她最激動的一次。順寧市公安局派人去上海抓記者,非但沒抓著,還惹了一身騷。這兩天,網絡輿論鋪天蓋地,對順寧展開撻伐和攻擊,有肆意謾罵的,有諷刺挖苦的,也有理性建言的。如果僅僅是網絡輿論倒也罷了,關鍵是幾家中央級媒體還發了社論。順寧市政府覺得這事算是捂不住了,正琢磨著如何應對,省裏又派來一個調查組。調查組一到順寧二話不說,先召開新聞發布會,餘榭派何旋去了。

何旋說道:“這事算是包不住了,調查組說了,歡迎全國各地的媒體到我省任何一個地方進行正規采訪,我省歡迎全國各地的媒體進行輿論監督,讓權力在陽光下運作。他們說,順寧市公安局的做法是荒唐的,是可笑的,反映了一些幹部的特權心態,對我們的社會發展是極其不利的。調查組進行調查之後,會嚴格按照責任倒查製度,該處理的處理,該免職的免職。對這段時間的血鉛事件,調查組也將進行一絲不苟的調查,爭取早日向全國媒體公布真相,給全國人民一個滿意的答複。”

聽完何旋的話,餘榭嘿嘿笑了,說道:“估計又是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作秀。”

“這時候還敢作秀?”

“你看,他們說公安局的做法‘荒唐可笑’,卻沒說違法,這不是避重就輕嗎?責任倒查製度,有幾次能查到主要領導頭上?該免職的免職,免職之後呢?有多少被免職的官員過不了兒天不又異地為官了?”

“好,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寫稿子。”

“千萬別,咱們的事已經夠多了,你就饒了我吧。”

何旋嗬嗬笑道:“跟你開玩笑的,這種新聞我有數。”

何旋做片子去了,前腳剛走,蘇鏡後腳就來了。餘榭樂嗬嗬地笑道:“你老婆剛去做片子了,要不要把她叫過來?”

“哈哈哈,不用不用,我來也是公事。”

“還是為案子?”

“是,”蘇鏡沉著臉說道,“實不相瞞,昨天你們體檢時每個人多抽了一管血,是我們要求的。”

“哦……蘇警官暗度陳倉啊。”

“葉振一的手裏抓了一把頭發,我懷疑是你們欄目組的人。”

“凶手是我們自己人?”

“是。”

“你憑什麽認定是我們的人幹的?”

“因為他嘴裏還有一張字條,是舒茜的字跡。隻有《順寧新聞眼》的人才能拿到舒茜的紙。”

“那血液檢測結果出來了嗎?是誰?”

蘇鏡沉默地看著餘榭,看得他心裏發慌。

“不會是我吧?”

蘇鏡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是。”

“那是誰?”

“昨天,你們還有兩個人沒有體檢。”

“你是說,現在已有的血液樣本都不符合?”

“是。”

2.六成女大學生願意嫁給富二代?

“由於購買小產權房的合同是無效的,因此根據法律規定,購房人隻能要求開發商退還購房款並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利息。而且,即使開發商違約,由於合同無效,購買人的權利也無法得到保障。同時,由於小產權房不受法律認可,也不用在房管部門備案,不在政府機構監管範圍內。因此在使用房屋的過程中,如果遇到一些房屋質量問題、公共設施維護問題,救濟途徑就非常有限。”

麵對鏡頭,王律師侃侃而談,采訪結束,還不忘問一聲:“說得怎麽樣?要不要再來一遍?”

“很好很好,”卓均彥連聲說道,“一氣嗬成啊。”

王律師又問道:“現在哪裏還有賣小產權房的?多少錢一套?”

“十萬一套,六十多平。”

“什麽時候咱們一起去看看。”

“好啊,王律師約個時間,咱們一起去。”

告別王律師,卓均彥和劉春陽坐上了回台的車,卓均彥說道:“劉春陽,怎麽樣?咱們也去搞一套?”

“懶得搞”

“你怎麽還不買房子啊?賺那麽多錢幹什麽?”

“買不起啊。”

“拉倒吧你,”卓均彥說道,“你看咱們台那些比你年輕的都買了。沒房子不行啊,俗話說築巢引鳳,你沒巢,哪兒能引來鳳啊?哥哥跟你說啊,你隻要買了房子,以你的人品學識,秦書雁還不乖乖地投懷送抱?”

“別跟我提她。”劉春陽不屑地說道,“懶得理她。”

“哈哈哈,因愛生恨啦?唉,女人啊,都很勢利的,你現在兩手空空地去追求人家,誰跟你啊?你以為還在校園裏啊?現在就連大學生都長了雙勢利眼,”卓均彥說道,“廣州不是有個調查嗎?六成女大學生願意嫁給富二代。”

劉春陽也不吭氣,板著臉,木木地坐著。看他這副模樣,卓均彥也懶得說話了,一路沉默著回到了電視台,剛到樓下,餘榭就打來了電話:“到哪兒了?”

“回來了回來了,到樓下了,”卓均彥問道,“什麽事啊?”

“蘇警官找你們。”

看著兩個記者風塵仆仆地走過來,蘇鏡麵帶微笑,說道:“兩位大記者,真是辛苦啦。”

“哎喲,蘇警官又來了,”卓均彥笑道,“不知道這次找我們又有什麽事啊?”

“今天你們欄目組體檢,好像你們兩位都沒去啊。”

“我們采訪去了嘛,”卓均彥說道,“我們接到爆料,郊區的小產權房賣得很熱火,於是就去偷拍小產權房了。”

“你們兩位一起去的?”

“是啊。”

“你們幾點走的?”

“九點半從台裏出發的。”

“體檢是早晨八點開始的。”

劉春陽問道:“蘇警官現在怎麽連這事都管了?”

“隻是好奇,沒別的意思。”

卓均彥說道:“年年體檢有個什麽意思啊?我們單位去年有兩個得了癌症的,體檢的時候都沒檢出來,你說這體檢還有個屁用啊?”

“所以你就沒去?”

“也是因為起不來,”卓均彥說道,“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多睡會兒覺呢。”

“哈哈哈。劉春陽也是在睡覺?”

“是啊。”

“有件事情希望二位能配合一下。”

“什麽事?”兩人同時問道。

“我需要你們兩位的DNA樣本。”

“啊?”卓均彥驚問道,“為什麽?”

“葉振一死時手裏抓了一把頭發,”蘇鏡說道,“我們懷疑這些頭發是《順寧新聞眼》欄目組裏某個人的。”

劉春陽間道:“蘇警官是懷疑那頭發是我或者卓均彥的吧?”

“是,”蘇鏡本來想偷偷摸摸地把這事給做了,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幹脆開門見山,“其他人的DNA樣本都與那把頭發不相符。”

卓均彥立即說道:“肯定是劉春陽的,不是我的。”

劉春陽乜斜了他一眼,慍怒地歎了一口氣,似乎充滿了對卓均彥的失望,低聲嘀咕了一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然後大聲說道:“蘇警官,你是要我們的頭發呢,還是抽我們的血?”

警方偷偷查驗每個人DNA信息的消息很快傳開了,這讓何旋很不好受,感覺周圍都是異樣的眼光。陳巧媚在不遠處大大咧咧地說道:“她肯定知道,他們兩口子能不知道這事?”

舒茜說道:“哎呀,你小聲點。”

“有什麽?這事本來就做得不地道嘛!”

蘇楚宜更幹脆,他走到何旋麵前,說道:“你老公太不厚道啦!”

何旋努著嘴,嘟囔道:“這關我什麽事呀,我哪兒知道啊,我不是也被抽了四管血?”

化妝師米瑤雨顯得特別興奮,跑到何旋麵前問道:“凶手是不是劉春陽或者卓均彥啊?”還沒等何旋說什麽,她便連珠炮似的說道,“我覺得劉春陽的可能性大一些,你看他那人平時蔫蔫的,不聲不響的,越是這種人越可怕。”何旋拚命地向她眨眼睛,但是米瑤雨依然不管不顧地說下去,“你記不記得有一次吃飯,劉春陽說,做假新聞的都是喪盡天良。”何旋搖搖頭,米瑤雨繼續說道,“唉,你真的忘記了?當時殷小檸也在,他剛做了犀利姐的新聞,劉春陽這麽一說,殷小檸就急了,兩人差點打起來,你忘了?哦……對了,他可能是因為殷小檸也在追秦書雁,所以故意氣他的,你說是不是?”

何旋還是沉默地搖搖頭,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笑意。米瑤雨正要問她笑什麽,卻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你整天這樣亂嚼舌頭根子有意思嗎?”

那是劉春陽的聲音。

米瑤雨諂笑著回過頭來,說道:“哎喲,是春陽啊,走路都沒聲音呢,你啥時候來的?”

劉春陽繼續冷冰冰地說道:“小心總有一天,你把自己舌頭咬掉了。”說完又冷冷地看了何旋一眼,看得何旋不寒而栗。

回到家裏,何旋就準備衝老公使臉色了,她決定好好教訓一頓這個猖狂的家夥,他讓她在同事中很難自處。她想到了各種各樣的懲罰措施:跪鍵盤?這事想想則可,真要實施有點難度。點天燈?不行,太殘忍了!捏腿捶背?太輕了!最後她決定挑逗他,等他欲火中燒的時候,不理他!

她心懷鬼胎地回到家裏,卻發現蘇鏡還沒回家,一腔報複的欲望化為沉甸甸的失落,她簡直要抓狂了,掏出手機就給蘇鏡撥了過去:“你給我滾回來。”

電話那頭,蘇鏡的聲音特別冷靜:“別鬧,忙著呢!”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何旋氣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3.記者應該是個雜家

調查組來到順寧市的新聞立即引起了轟動,各大門戶網站的頭條新聞都被這條消息占據了。博客、微博、論壇,更是討論得熱火朝天。跟何旋一樣,看到這個消息,劉春陽同樣很開心,血鉛事件終於包不住了,深受其苦的孩子家長們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維護自己的權益了。但是劉春陽也有隱憂,跟餘榭一樣,他擔心這又是一次雷聲大雨點小的作秀。

正瀏覽著網頁,門鈴響了,劉春陽很是疑惑,誰會夤夜造訪呢?打開門一看,卻是蘇鏡。

蘇鏡笑嗬嗬地站在門口,說道:“劉記者,打擾了。”

“什麽事?”劉春陽半是疑惑半是冷漠地問道。

“你不打算請我進屋說?”蘇鏡這麽說著,已經走進了屋。劉春陽住的是一套單身公寓,隻有二十多平方米,他環顧一圈說道:“劉記者也不換個大房子?”

“夠住就行了。”

房子雖小,卻在角落裏放了一個簡易書架,堆滿了各種書籍。蘇鏡大大咧咧地湊到書架前欣賞起來:“劉記者書不少啊。”

“嗬嗬,是。”

劉春陽看的書很雜,有小說,有散文,有人物傳記,有詩歌選集,有經濟曆史,有民俗地理,甚至還有一些心理學、社會學的專業書籍。

“你看書好雜呀。”

“記者就應該是雜家嘛。”

蘇鏡點點頭,然後說道:“咱們還是說正事吧!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有幾件事想問一下你。”

劉春陽客氣地笑了笑,問道:“什麽事?”

“連恒福遇害那天,你在哪裏?”

劉春陽一怔,隨即恍然:“我被選中了?”

“是,你的DNA跟葉振一手裏的頭發百分百吻合。”

“百分百吻合?你沒開玩笑吧?”

蘇鏡緩緩地搖搖頭,觀察著劉春陽的每一個表情。他明顯有點緊張了,手足無措坐立不安,不停地嘟噥著:“這怎麽可能呢?怎麽會呢?你確定你沒搞錯?”

卓均彥的樣本根本就沒檢查,蘇鏡要求楊湃直接檢測劉春陽的。因為遇害的四個人中,有三個人跟劉春陽有過節,雖說葉振一跟他並無恩怨,可是誰知道背地裏他們會不會有過齟齬呢?楊湃根據蘇鏡的指示,立即檢測了劉春陽的頭發樣本,結果不但DNA完全吻合,甚至頭發的質地、顏色都一模一樣。

“你是說那些頭發……葉振一手裏那些頭發就是我的?”

“是。”蘇鏡說道。

“我……這……這怎麽會呢?”

“你現在已經是我們的重大嫌疑人,”蘇鏡說道,“所以我想問清楚,連恒福遇害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裏?”

劉春陽緊張不安地嘟噥了一會兒之後,說道:“連恒福遇害那天晚上,我記得還打過他電話,是你接的呀。”

“是。”

“這就說明,我當時不在現場。”

“也有可能你是故意打電話演戲呢?”

“我那天是真有事問他呀。”

“你還是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在哪裏吧。”

劉春陽沉默片刻,說道:“那天,一家口香糖公司做了一個愛護牙齒的活動,我去采訪了,做了一條短新聞,就打電話給連恒福問他有沒有播出。”

“你不是攝像記者嗎?怎麽也可以采訪?”

劉春陽一笑,說道:“那是一個朋友找我去幫忙的。後來,晚上我們就一起吃飯,吃著飯,公司老總問起不知道新聞什麽時候播出,我這才給連恒福打電話。”劉春陽拿出手機,翻出通信錄,抄了一個姓名和電話遞給蘇鏡,說道,“就是他,那家口香糖公司的劉總。”蘇鏡接過去,示意他繼續說。

“董強遇害那天,我跟你在一起,蘇警官應該不會忘記了吧?”

“不會,”蘇鏡說道,“葉振一遇害那天呢?”

劉春陽的臉色明顯有點不對,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天晚上,我閑著沒事幹,就到公園散步去了。”

“哪個公園?”

“呃……這個……那個……筆架山公園。”

“筆架山?好巧啊!”蘇鏡追問道,“你在哪一片散步的?”

“我從南門進去的,一直爬到山頂,然後走下來,從北門出去。”

葉振一正是在北門一帶遇害的,蘇鏡立即問道:“你沒看到葉振一的車?”

“我隻看到有輛車,不知道那是葉振一的。”

“你沒有停留就走了?”

“是。”

“你之前沒說這事啊。”

“你也沒問啊。”

“那天晚上,你怎麽想起來要去爬山呢?”

“覺得無聊。”

“無聊?”

“是,無聊。”

“那殷小檸遇害那天晚上,你在哪裏?”

“他遇害之前,我還遇到過他。”

“什麽時候?在哪兒?”

“在書城,當時我去買書碰到他了,我記得他買了一本《人肉搜索2.0》。”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他當時還有點生氣,因為你那天冤枉他是凶手。他說你就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根本抓不住重點。蘇警官,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他說的。”

“沒事啊,我有時候的確像隻沒頭蒼蠅一樣。你後來去哪兒了?”

“我繼續在書店裏轉,又挑了幾本書這才離開。”

“你有保留小票的習慣嗎?”

“沒有,”劉春陽說道,“不過上次買的書隻看了一本,其他的還沒拿出來,也許小票還在。”

一個紙袋子裏裝著六本書,一本財經類的,一本人物傳記,一本心理學的,兩本社會學的,還有一本小說。小票果然還在,落在紙袋子底部,蘇鏡撿起來比對了一番,小票有七本書,除了這六本,還有一本《新聞學概論》,結賬時間是晚上九點四十七分。那時候,蘇鏡應該正站在殷小檸的屍體前,看來劉春陽沒有撒謊。

“對不起,劉記者,可能我要不禮貌了。”蘇鏡充滿歉意地說道,然後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劉總嗎?……”

劉春陽充滿期待地看著蘇鏡,等他放下電話,問道:“劉總給我證明了吧?”

蘇鏡點點頭說道:“現在隻剩下葉振一遇害那晚,你沒有不在場證明了。”

劉春陽慘笑一聲,說道:“可我沒殺人啊,老葉……老葉……我跟他又沒矛盾,我幹嗎要殺他呀?早知道這樣,早知道這樣,唉!算了,下次爬山,我一定要多帶個人,好給我作個見證。”

4.誰對假新聞最敏感?

何旋坐在電腦前看著那本殷小檸生前推薦的《人肉搜索》,如果殷小檸平時推薦她什麽書,她未必會看,但由於是他的生前遺言,何旋就準備看個究竟了。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等蘇鏡回到家裏的時候,她正冒火呢,衝著蘇鏡罵道:“你說這作者多缺德呀,連載一半就不連了,這不是逼著我去買書嗎?”

“嗯,缺德,是夠缺德,”蘇鏡應聲道,“就應該免費給你看完才是王道。”

“哎,我怎麽覺得你是在諷刺我啊?”

“哪敢啊。”

“今天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啊?你還欠我多少錢沒還?”

“還跟我貧。”何旋站起身去揪老公耳朵,就在這時候,蘇鏡電話響了起來,他連忙告饒道:“電話,電話……”

“又不是找我的,你讓我掐一下。”

蘇鏡乖乖地坐在椅子裏,毫無反抗地讓老婆掐了一下耳朵,然後問道:“滿意了嗎?”

“不錯,表現很好。”

“我可以接電話了嗎?”還沒等老婆首肯,蘇鏡已經接起了電話,“你怎麽才打電話來啊?”——剛一開口,他就變得威風八麵了。

何旋在一旁嘀咕道:“小樣,又得瑟了。”

打來電話的是邱興華,他下午趕去那家代工廠找馬家勇調查情況,秘書非常禮貌地告訴他馬總出差了,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她還查了一下馬總的日程表,告訴他馬總晚上八點要回公司開會。邱興華隻好打道回府,到了晚上八點又去了公司,結果辦公室裏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問保安人都去哪兒了,保安傻愣愣地說:“下班了呀。”

“不是說晚上要開會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

還好,邱興華留下了秘書的電話,於是立即撥打過去,響了半天,對方才接通了,一聽說是警察,秘書連忙賠不是:“哎呀,真是對不起,忘記通知您了,我們會議取消了。”

邱興華沒好氣地說道:“那把馬總電話和家庭地址給我。”

“給您也沒用,他現在不在順寧。”

“他不是今天的飛機回順寧嗎?”

“我也是今天傍晚才接到馬總電話,他說他的航班被取消了,回不來了,什麽時候回來還得看德國方麵什麽時候取消禁飛令。”

“什麽禁飛令?”

“最近冰島不是火山噴發嗎?歐洲大部分機場都禁飛了,好多人被堵在機場呢。”

“馬總去歐洲了?”

“是,去德國。”

“什麽時候去的?”

“去了十多天了。”

放下電話,邱興華立即聯係口岸邊檢部門,一會兒得到了證實,馬家勇十二天前經順寧機場前往德國,至今未歸。

蘇鏡聽完邱興華的匯報,就像傻了一樣,喃喃說道:“這麽說,馬家勇也沒有嫌疑了。你說到底誰是凶手呢?還有誰會對假新聞那麽敏感呢?”

“你不是懷疑劉春陽了嗎?”

“葉振一手裏的頭發就是他的,”蘇鏡說道,“但是我找不出他殺人的動機,況且董強遇害的時候,我們還在一起玩殺人遊戲啊!”

“那你又說凶手是我同事!”

“我懷疑這個劉春陽可能是凶手的同謀,他拿到舒茜的筆跡,然後用舒茜的字拚貼出5-1=0的公式,最後複印一下,這樣就根本看不出來拚貼的痕跡了。”

“你們不是特別擅長審訊嗎?”何旋從網上翻出一條新聞來,說道,“你看,趙作海一個沒殺人的人,都能被你們打到認罪。”

“喂!別把別人的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啊!”

何旋諂媚地笑道:“嘿嘿嘿,我哪敢啊。”

“諒你小樣也不敢,”蘇鏡問道,“我問你,劉春陽跟葉振一有沒有矛盾?”

“你這是在求我嗎?”何旋眉毛一揚,問道。

蘇鏡虎著臉說道:“我是在審你。”

“那我拒絕回答。”

“哎喲,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成不?”

“這個態度還可以接受,”何旋拿腔拿調地說道,“據本姑娘觀察,他倆沒有矛盾。”

“你確定?”蘇鏡說道,“劉春陽跟連恒福、董強、殷小檸或多或少都有點矛盾。如果他跟葉振一也有矛盾的話,那這事就好辦多了。”

“可他倆好像真沒矛盾啊!”

蘇鏡尋思道:“那劉春陽跟舒茜有沒有矛盾呢?”

何旋奇怪地打量著老公,問道:“你的問題真是天馬行空啊!這跟舒茜又有什麽關係了?”

“因為葉振一遇害現場,除了劉春陽的頭發,還有舒茜的筆跡。會不會是劉春陽本想嫁禍給舒茜,結果不小心被葉振一抓了一把頭發呢?”

何旋打趣道:“也有可能是舒茜本想嫁禍給劉春陽,卻不小心留下了筆跡啊。”

“去去去,胡攪蠻纏,”蘇鏡說道,“那字條肯定是提前準備的,怎麽會是不小心?”

5.或許關到審訊室,他就全招了

侯國安這幾天是焦頭爛額不得安生,這倒不僅僅是因為順寧電視台四名記者連續遇害,而是因為血鉛事件把他牽連在內讓他苦不堪言。昨天省裏調查組召開的新聞發布會更是讓他有苦難言,發言人點名批評公安局的做法是荒唐可笑的,這完全是避重就輕的說辭。他想:“派人去上海抓記者,又不是我願意幹的,是市長吩咐的,他娘的,到現在卻由我們背黑鍋。”他琢磨著得抓緊時間去拜訪市裏主要領導,可別被人賣了自己還不知道。正這麽想著,蘇鏡來了,臉上掛滿了疑惑。在侯國安的印象中,蘇鏡雖然看上去總是嘻嘻哈哈的,但做起事來卻是雷厲風行,認準了就幹。如今卻是一副舉棋不定的神色,這讓侯國安非常奇怪。

“怎麽了?”

“侯局長,有件事情不太好辦啊。”

“什麽事?”

“記者遇害這案子現在有了點進展,”蘇鏡說道,“第三名遇害者葉振一手裏抓的頭發,現在證明是他同事劉春陽的。”

“劉春陽?電視上經常看到他名字,”侯國安問道,“他為什麽要殺人?”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蘇鏡說道,“第二名死者董強遇害的時候,劉春陽跟我在一起;連恒福和殷小檸遇害的時候,他也有不在場證明。所以,我現在是一頭霧水……”

侯國安看著蘇鏡,微微笑了,他知道這個蘇鏡肯定不是來向自己討教的。破案總會遇到一頭霧水的時候,蘇鏡這樣一個辦案經驗豐富的幹警,不會因為這麽點事就來找領導。他之所以來,肯定有別的事情。

“說吧,有什麽事難辦?”

蘇鏡涎著臉一笑:“侯局長真是心有靈犀啊。”

“少來,誰他娘的跟你靈犀了?快說!”

“是這樣,不管怎麽說,葉振一手裏抓的就是劉春陽的頭發,劉春陽就是重大嫌疑人,按理說,應該把他帶回局裏正式審問。”

“那就抓呀,囉嗦什麽?”

“可他是記者呀!”

“記者怎麽了?”侯國安眼睛一瞪,反問道,“記者有特權了?”

“那倒不是,關鍵是現在順寧是敏感時期,”蘇鏡說道,“現在我們派人去上海抓記者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如果這時候再去抓一個記者來審問的話,我怕流言飛語。”

侯國安正為這事鬧心呢,聽蘇鏡這麽一說不免火大了:“怕他娘的流言飛語,我們警方辦案難道還怕別人指指點點?”

“話不是這麽說,”蘇鏡說道,“如果把劉春陽抓了,知道的人說是我們在調查記者遇害的案子,不知道的人也許會以為這事跟血鉛事件也有關係,甚至可能有人會故意把這事跟血鉛事件往一起扯。”

聽蘇鏡這麽一說,侯國安也覺得這事難辦,皺眉想了半天,最後卻問蘇鏡:“你說該怎麽辦?”

皮球被踢回來了,蘇鏡哭笑不得,隻得說道:“我也是無計可施啊。”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蘇鏡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了,但他畢竟不是笨人,此時如果坦誠相告無異於給領導添堵,於是說道:“我再想想看。”

侯國安也是如釋重負,但是麵子上依然很淡定,說道:“這就對了嘛,我相信你肯定會找到辦法的。”

離開侯局長的辦公室,蘇鏡的腦袋越來越大。如果劉春陽不是記者不是何旋的同事,如果順寧現在沒有陷在血鉛事件中,他早就把他帶進審訊室好好問一番了。雖說現在不準刑訊逼供了,但是人在審訊室裏的精神狀態和在會議室裏是完全不同的。也許,把劉春陽關進審訊室,他就全招了呢?

就在這時候,楊湃給他打來電話,把他從苦海中解救出來,然後又把他丟進了另一重迷霧中。

楊湃見到蘇鏡的時候,似笑非笑很是一副欠揍的表情。一看他那樣子,蘇鏡的拳頭就癢了,於是說道:“快說,趁我還控製得了我的拳頭,趕緊告訴我你又有什麽新發現了?”

於是,楊湃便收斂起欠揍的表情,正色說道:“假如葉振一在跟凶手撕扯的時候,要薅下凶手的頭發,你猜猜看,一般來說會連根拔起呢,還是會薅斷?”

“你說呢?”蘇鏡斜著眼睛,冷冷地說道。

楊湃卻不為所動,依舊是不緊不慢地說:“我覺得吧,應該會連根拔起,但是呢,”楊湃頓了頓,“你等會兒,我喝口水。”說著轉過身去拿水杯。對楊湃這點臭脾氣,蘇鏡早就見識了,他立即說道:“不用了,水杯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周到周到,”楊湃嘿嘿笑著,從蘇鏡手中接過水杯,繼續說道,“不過呢,葉振一手中的頭發卻沒有發根。這意味著什麽呢?”

蘇鏡眼前一亮,說道:“那不是凶手的頭發?”

“對!”

蘇鏡心中一陣狂喜,困擾他和侯國安的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可接著他便陷入了迷霧中。劉春陽可能是被陷害的,可是他的頭發又是如何到葉振一手裏的呢?葉振一的手握得緊緊的,凶手怎麽可能在他死後將劉春陽的頭發塞到他手裏呢?隻有一個可能,葉振一死前就握住了劉春陽的頭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其實,對葉振一的手,蘇鏡也一直很疑惑。一般來說,人死之後,肢體都會放鬆下來,是不會把拳頭握那麽緊的。這種情況,隻有在英雄故事裏才能看到,經常是英雄們跟敵人肉搏,打掃戰場時,英雄們的手還緊緊地勒住敵人的脖子。

6.“三聚氰胺”事件後遺症

蘇鏡無奈地離開舒茜的座位,又去找劉春陽。一見蘇鏡向自己走來,劉春陽就麵露苦笑,看看蘇鏡的手,這才放心了,說道:“我還以為蘇警官會帶手銬來呢。”

蘇鏡說道:“哪敢啊!”然後盯著劉春陽的腦袋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理發的?”

劉春陽想了想說道:“應該是董強遇害那天晚上。”

“我想起來了,”蘇鏡說道,“跟你玩殺人遊戲的時候,你還留著長發呢。”

“是啊,跟你們分手後,我就去理發了。”

“怎麽突然想起來留平頭了?”

“早就想了,隻是那天正好有時間。”

“在哪兒理的?”

“我們台的美發廳。”

“你們台的美發廳?那天我們分手時已經很晚了呀。”

“那個美發廳是對社會開放的,每天都搞到十一二點鍾呢。”

蘇鏡點頭道:“再說說你都跟誰有過節吧。”

“問這個幹嗎?”

“看看誰有可能把你的頭發留在案發現場。”

劉春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你終於不懷疑我了。”

蘇鏡微微一笑:“說吧。”

“董強,”劉春陽說道,“我們曾經打過架。”

“你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

“你回答得太快了。”

“是沒有啊。”

“有時候你得罪了人,自己卻未必知道。”

“可能吧。”

離開劉春陽的座位,蘇鏡又找到了舒茜。案發現場留下了她跟劉春陽兩個人的東西,舒茜如果是凶手,不會傻到自己寫字條,她完全可以打印,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所以,他認為很有可能他倆是被陷害的,凶手故意把警察的注意力往他倆身上引。舒茜和劉春陽會得罪什麽人呢?劉春陽說自己沒得罪過什麽人,舒茜想了半天也說沒有。

蘇鏡無奈地笑了,說道:“你們對自己都很有信心啊。”

“也不是啦,隻是我這人後知後覺,可能得罪人了自己也不知道。”舒茜說道。

“你以前跟劉春陽經常合作吧?”

“現在也經常合作。”

“工作上的事情會不會讓某些人不高興呢?比如說踩了誰的條線,說過一些氣話之類的?”

舒茜笑了:“要這麽說,還真挺多,我們經常踩別人條線,不過那也不是我們的錯啊,那都是領導安排的。”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蘇鏡尋思著應該尋找另外一個突破口了。就在這時,舒茜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幾年前,我和劉春陽做過三聚氰胺毒奶粉的新聞,可能有人會不高興,但是那事也不能怪我們呀!”

蘇鏡糊塗了,說道:“你不會說是三鹿奶粉的人來陷害你們吧?”

舒茜越發羞愧了,說道:“不是。蘇警官,你沒明白我的意思,當年我和劉春陽做的新聞是說,三鹿奶粉沒問題。”

莊雪涯上午沒有采訪,直到下午才趕到單位,一進辦公室就叫道:“蘇楚宜,我來了。”今天他跟蘇楚宜一起采訪,兩人都是文字記者,由於攝像記者不夠用了,餘榭隻好讓他二人合作。蘇楚宜早就等在辦公室了,聽到喊聲,立即拎著機器走過來:“怎麽才來啊?”

“家裏有點事:”

蘇楚宜覺得他蔫頭耷腦的,而且似乎滿懷心事,問道:“昨晚沒睡好啊?”

“沒什麽,沒什麽。”

在電梯間,兩人遇到了蘇鏡,他笑嗬嗬問道:“兩位大記者這麽著急啊,采訪什麽去?”

“學校捐款。”

“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

蘇楚宜問道:“你找我呀?”

蘇鏡嗬嗬一笑:“你可以作陪。”

“老莊,看來你被蘇警官盯上了。”

蘇鏡直接說道:“莊記者,我在辦公室等你。”

看著兩人坐上采訪車絕塵而去,蘇鏡又來到順寧電視台的美發廳。一個名叫李燾的理發師證實,那天晚上劉春陽的確來理過發。

至於為什麽營業到那麽晚,李燾無奈地說他幾乎每天都要加班。蘇鏡又問理下的頭發都怎麽處理了?李燾說長的賣了,短的扔了。蘇鏡當即眼前一亮,問劉春陽的頭發是不是也賣了?李燾說劉春陽的頭發根本賣不了,能賣的頭發一般都是女人的長發。蘇鏡問頭發扔到哪兒去了,李燾指了指門口的垃圾箱。蘇鏡立即明白了,不管是誰想拿到劉春陽的頭發都是輕而易舉的。問題是,那麽多碎頭發在一起,凶手是如何分離不差地取出了一把劉春陽的頭發呢?

與此同時,蘇楚宜覺得很奇怪,從離開電視台開始,到捐款活動的現場,莊雪涯的眼神一直很散亂,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終於忍不住問道:“老莊,你怎麽心事重重的?”

“哦,沒什麽。”

一個小學生代表開始講話了,說玉樹地震之後,災區同齡人的生活一直牽動著他們的心,所以他們要捐款支援災區。話說得有板有眼,像個大人似的。接著開始捐款,孩子們你一百我兩百地往捐款箱裏塞錢,蘇楚宜拍了一會兒覺得很不對味,於是便對一位老師說:“能不能找幾個孩子,捐幾份小麵額的?十塊二十塊的就可以了五塊錢也行。”老師有點不解,但也照辦了。

采訪兩個學生之後,兩人打道回府,蘇楚宜忍不住問道:“蘇警官為什麽找你啊?”

莊雪涯正在想著心事,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啊?你說什麽?”

“老莊,你到底咋了?你魂掉啦?”

“我老婆要跟我離婚。”莊雪涯終於說道。

“怎麽突然要離婚?”

“已經有段時間了,我一直勸她,昨天晚上她又跟我提起這事。”

“為什麽呀?她……她外麵……”

“沒有,”莊雪涯沉痛地說道,“她一直沒有走出來,她說也許跟我離婚之後才能好過一點兒。”

“這什麽狗屁邏輯啊!”

“也許她說得對,最近一年來,我慢慢好點了,可是一回到家看到老婆就會想起他,她估計也是這樣吧。”

“哎,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們兩個都應該向前看,”蘇楚宜說道,“你們怎麽就不再生一個呢?”

“想過,但是她不要,她說她不敢生了,她怕再失去。”

“喝奶粉能喝出結石,吃個豆腐還可能是轉基因,吃個雞蛋可能加了蘇丹紅,下館子吧分分鍾吃到地溝油……”蘇楚宜憤憤然說道,“老實說,有時候想想我也不敢生孩子,把孩子生在這麽一個險惡的地方,是對生命極大的不負責任。我建議你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最好不要離婚,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你說是不?”

“我也是這麽跟她這麽說的。”

“她怎麽說?”

“她同意了,但是我怕她一個人做出傻事來。”

說著話,兩人回到辦公室,蘇鏡果真等在那兒,見到兩人回來,立即招呼道:“蘇記者,要不要作陪一下?”

“不不不,我上素材去,”蘇楚宜擺著手離開了,“你們慢慢聊啊。”

“莊記者好像不太高興啊。”等莊雪涯坐下,蘇鏡試探著問道。“沒什麽,家裏有點事,蘇警官有什麽事要問?”

蘇鏡斟酌片刻,說道:“可能有點唐突,但我很想知道,連恒福遇害那天晚上,你在哪裏?”

莊雪涯驚惶地抬起頭,看著蘇鏡問道:“怎麽了?你懷疑我?”

蘇鏡的確懷疑莊雪涯了。幾年前的三聚氰胺毒奶粉事件波及全國,在其曝光之前,各地都有消費者投訴說三鹿奶粉有問題,在順寧也有這樣的消費者。舒茜接到投訴電話之後立即展開調查,先是跟劉春陽一起采訪家長,然後又去采訪三鹿奶粉在順寧市的總經銷商,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三鹿奶粉沒有問題,可以放心使用。”這條新聞播出沒幾天,順寧電視台就接到了三鹿集團的廣告單,開始連篇累牘地播放三鹿奶粉的廣告。

莊雪涯未滿周歲的兒子也是受害者,他每次尿尿時都會哭,莊雪涯帶著兒子到幾家醫院檢查都沒查出問題。直到後來,三鹿奶粉添加三聚氰胺事件曝光了,莊雪涯立即帶著兒子去做B超,這才發現兒子的腎髒和**裏果然有許多絮狀物。

舒茜告訴他這事後,蘇鏡問道:“你是說,莊雪涯可能遷怒於你和劉春陽?”

舒茜說道:“他後來在辦公室指桑罵槐地罵有些記者喪盡天良,不實事求是,為三鹿奶粉張目,還說我們肯定收了別人的好處費。不過,後來我跟他解釋了,他應該不會還那麽恨我們吧?”

莊雪涯兒子的腎結石後來治好了,但他最後還是夭折了,卻是因為注射了不合格的乙腦疫苗,如果因為這事就遷怒舒茜和劉春陽,也許有點小題大做了。蘇鏡盤算著莊雪涯殺人的可能性,當初乙腦疫苗事件跟三鹿奶粉一樣,起初都是各方否認的,每次也都有媒體為其張目,說產品根本不存在問題。也就是說,莊雪涯的兒子最後還是死在了假新聞的手裏,如果乙腦疫苗的問題早點曝光,莊雪涯可能就不會給兒子注射了。很可能,莊雪涯由此開始仇恨任何做假新聞的記者,於是他殺掉了連恒福、葉振一和殷小檸,並順便嫁禍給為三鹿奶粉張目的劉春陽和舒茜。唯一的問題是,董強呢?他遇害的時候,莊雪涯正在跟自己玩殺人遊戲。

蘇鏡說道:“因為你是假新聞的受害者。”

莊雪涯沉默了,耷拉著腦袋,最後說道:“是,那些做假新聞的記者都該死。但是我沒有殺人,你們不是驗過DNA了嗎?”

“是,葉振一手裏的頭發是劉春陽的。”

“劉春陽?不會吧?他怎麽可能殺人?那你還找我幹什麽?”

“劉春陽也做過假新聞,你總該記得當年的三聚氰胺事件吧?”

“記得,怎麽會忘記呢?”一說起這事,莊雪涯的眼眶裏立即溢滿了淚水,“那是他跟舒茜一起做的。”

“你恨他們嗎?”

“恨過,”莊雪涯說道,“可是我也知道,做那樣的新聞不是他們的本意。我曾經在辦公室罵過他們,後來舒茜哭著找到我,說他們的片子被領導改得麵目全非,本來是一篇揭露黑幕的稿子,最後改成了奶粉沒問題。她要求不播了,但是當時的製片人樊玉群卻執意要播,後來聽說是台長親自打了電話,說三鹿奶粉是很重要的客戶,馬上要投上千萬的廣告,所以必須正麵報道。”

“可是她總該告訴你奶粉有問題啊。”

“她說不知道我兒子喝的就是三鹿奶粉,要是知道,她肯定會告訴我的。”

莊雪涯這麽一說,似乎把嫌疑已經洗清了,但這也僅僅說明,他不會嫁禍劉春陽和舒茜,對做假新聞的記者,他的痛恨是不會消失的。不待蘇鏡問,莊雪涯便接著說道:“連恒福遇害的那天晚上,我跟老婆看電影去了,不過不是連恒福遇害的那家影院。票根我沒有保存,你可以問我老婆,當然,這時候,老婆的證詞也是不管用的,”莊雪涯慘然一笑,說道,“現在也許管用了,一個準備跟老公離婚的女人的證詞,應該可以采信吧?”

“你們……要離婚?”

莊雪涯沒有理會蘇鏡,繼續說道:“董強遇害那天,我跟你們在一起,你不會忘記了吧?葉振一遇害那晚,我在家裏上網,這事還得問我老婆。殷小檸遇害那晚,我在辦公室裏,一直到將近十二點才回家,你可以去監控中心查我的打卡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