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八年五月十二日,汶川的一場地震徹底改變了兩人的關係。《順寧新聞眼》派出兩路記者前往汶川采訪,其中一路就是葉振一和秦書雁。災區的生活非常艱苦,采訪條件非常惡劣,饒是如此,他們也堅持每天至少發回一條新聞。

在災區的那段日子,秦書雁幾乎每天都是以淚洗麵。那麽多人罹難了,那麽多人無家可歸了,那麽多家庭陰陽兩隔了,種種慘狀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葉振一也是一個感性的人,有幾次,他的眼淚也是奪眶而出,但是他不能哭得太傷心,他還有工作要做,他還要安慰秦書雁。

後來,他們往映秀進發,那時候路還沒有通,他們隻能徒步前往。兩天後,幹糧吃完了,隻剩下最後一包方便麵,葉振一自然是讓給了秦書雁,秦書雁含著淚啃了半包方便麵就再也不肯吃了。還好,又走了幾個小時後,他們終於遇到了解放軍。

在映秀,他們住在解放軍的帳篷裏,每天都去采訪救災的進展情況。如此過了四天,一方麵是工作強度大,一方麵是心情悲痛,秦書雁病了,持續低燒無精打采。葉振一端茶送藥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除了藥,葉振一還找來一個熱水壺,一杯可樂,一塊生薑,煲湯給她喝。

後來有一天晚上,入睡後,秦書雁接到了葉振一的一條短信,隻有短短的七個字,卻讓秦書雁心頭一動,一晚上都難以入眠:“恨不相逢未嫁時”。

第二天,當葉振一再次給她喂藥的時候,她一把抓住了葉振一的手,將他拉向自己身邊,火熱的唇急切地湊了上去……

後來,葉振一還經常說起那天的事:“那可是公共帳篷啊,也沒個門,說進來個人就進來個人了。”

秦書雁卻抵死不認:“明明是你先親我的。”

從那之後,兩人的關係完全變了。回到順寧後,葉振一便經常要加夜班了。而秦書雁也突然發現,葉振一竟會那麽瘋狂,這是她之前從來沒發現的。筆架山頂有一座高塔,在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葉振一將她帶到塔上,整個順寧氤氳在一片雨霧中。秦書雁雙手扶著塔邊的欄杆,一邊欣賞著順寧的美,一邊感受著快感如浪潮般湧遍全身。那天她穿了一條蕾絲花邊的裙子,點綴著一粒粒藍色的小花。

可是,美好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當她對葉振一的愛戀越來越深,當她想占有葉振一的全部時,一切突然變了。

透過點點淚光,秦書雁看到了蘇鏡似笑非笑的臉,她也能感覺到同事們詫異的目光正齊刷刷地盯著自己。她伸手捋了一把頭發,昂然說道:“我愛葉振一,很愛。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這樣愛一個男人,沒有他,我的生命也就沒有了意義。”

米瑤雨吃驚地小聲嘀咕道:“葉振一?怎麽會啊?他……”平時直言直語火暴潑辣的陳巧媚此刻也變得安靜了,她趕緊朝米瑤雨眨眨眼睛,米瑤雨後麵的話才沒說出來,她本來想說“葉振一那個光頭,有啥好的?”

舒茜說道:“書雁,愛一個人就要大膽地去愛,我支持你。”

米瑤雨連連點頭:“對對,我也支持你。”

幾個男人都是沉默不語,餘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莊雪涯還在喝著酒,卓均彥拿著手機裝作看短信的樣子,唯獨蘇楚宜眼睛瞪得溜圓,盯著秦書雁看。

何旋突然發作了,大聲嗬斥道:“蘇鏡,這是書雁的私事,你說這些幹什麽?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蘇鏡被老婆一頓數落,看著秦書雁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相,心中突然也有一股不忍,但是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秦記者,對不起,把這些事給翻出來了。”

秦書雁啜泣道:“沒什麽,蘇警官,我應該謝謝你。我跟葉振一的事情一直像塊石頭一樣壓在心裏,我想跟人說,但是卻不敢說,我怕被你們笑話。尤其是他遇害後,我好想哭啊,但是卻不敢放肆地哭,我隻能一個人回到家裏偷偷地哭。我甚至都不能去看他最後一眼,我的心裏很痛。”

蘇鏡卻突然說道:“在這些短信記錄裏,我發現最近有幾條短信,你們在談分手的事。”

秦書雁哽咽道:“我愛他,愛得快瘋掉了,我不能再忍受這種偷偷摸摸的生活,我想跟他結婚,我要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可是我跟他說的時候,他卻不停地捶打著自己的頭,他說他還愛著他老婆,愛他的兒子,愛他的家庭。他問我:‘你相不相信,你和她,我一樣愛?’我說:‘我相信,可我就是想嫁給你。’他說他不能。以前,他回家後,我都不發信息給他,可是那天,我故意在他回家的時候給他發信息。”秦書雁苦笑一聲,“我是不是很壞?愛情都是自私的,我也是自私的,我想我已經變成一個壞女人了。”

蘇鏡說道:“葉振一遇害那天還給你發了一條短信,說他跟你隻是逢場作戲,他根本就沒有愛過你。”

秦書雁難以遏製地大哭起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是真的,他肯定是騙我的。從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真心愛我的,隻是他沒法拋棄他的家庭。”

“收到他的短信之後,你是怎麽回複的?”

秦書雁淚眼婆娑地看著蘇鏡,說道:“我說我要殺了他,然後再自殺。我還說,我晚上必須見到他,否則我就到他家裏去。他隻好回信息說,等他吃完飯再出來。”

眾人又是一陣驚訝的低語聲,誰能想到,秦書雁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竟然能有這麽瘋狂的想法?莊雪涯又喝了一口酒,喃喃道:“愛情真可怕,把一切都融化。”

“然後你們去了筆架山公園,你一怒之下殺了他。”

“我沒有,我根本沒有殺他,我怎麽可能殺他呢,我那麽愛他?我寧願自己死,也不會殺他的,我那隻是威脅他,我知道自己很蠢,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呢?我隻能這樣威脅他了。”

“你難道沒有去筆架山公園?”

“沒有,我臨出門的時候接到他的短信,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了。那天晚上我哭了整整一夜,我甚至想去死。”

“你沒有打他電話?”

“沒有,我想打,但是忍住了。他在家裏,我怕他老婆看到他接電話,我還是不能破壞他的家庭的。”

“我去你小區調查過,監控錄像顯示,那天晚上,你直到將近淩晨一點才回家。你去哪兒了?”

“我去買藥了,可是我走了好幾家藥房,他們都不肯賣給我,”秦書雁說道,“後來我又去醫院,他們還是不肯賣給我。”

“你想買什麽藥?”

“安定。”

“啊?”米瑤雨驚呼道,“書雁,你怎麽這麽傻?”

陳巧媚也說道:“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秦書雁說道:“那時候我就是不想活了。我在馬路上遊**,車在我旁邊呼嘯著跑,後來我就朝一輛車衝過去,我就是想一死了之。可是那個司機反應特別快,等車撞到我的時候,速度已經很慢了,他隻是把我撞倒了。他下車問我有沒有事,我說沒事就走了。那天我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舒茜說道:“你額頭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是。”

一直沉默的餘榭歎口氣說道:“書雁,你這是何必呢?年紀輕輕的,怎麽做出這種傻事來?”

蘇鏡卻說道:“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目擊證人,是嗎?”

何旋說道:“你怎麽這麽冷血啊?”

陳巧媚說道:“書雁,你還記得那輛車的車牌號碼嗎?”

“那時候,我哪會理會那麽多啊?”

米瑤雨說道:“可以登報啊,找那個司機給書雁作證。實在不行……實在不行……還可以人肉搜索啊!”

秦書雁緩緩地搖搖頭,說道:“算了,葉振一遇害後,我就一直想跟著他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他,該是多麽無聊無趣啊?蘇警官,你槍斃我吧。”

“你認了?”

“我認了,葉振一是我殺的,你殺了我吧。”

“那張字條是怎麽回事?”

“我從舒茜的練習本上剪下來數字然後拚貼在一起複印。”

“劉春陽的頭發呢?”

“從理發館那裏找到的。”

米瑤雨大叫道:“蘇警官,你不能相信她的!她不是凶手,她沒有殺人。”

“你怎麽知道?”蘇鏡問道。

“我……我……我就是知道。何旋,你快說說他。”

蘇鏡笑了,說道:“米瑤雨同誌,你怎麽老是沉不住氣呢?”

米瑤雨瞪了他一眼,剛想反唇相譏,蘇鏡卻搶先說道:“單從這些短信記錄來看,秦記者是直到葉振一遇害那晚才威脅說要殺了他,所以即便她真殺了人,也應該是衝動型犯罪。而葉振一嘴裏又有字條,手裏又有劉春陽的頭發,明顯是預謀型犯罪。”

蘇楚宜沉默很久了,此時終於忍不住說道:“書雁也不會去拔老葉的假牙呀!”

“正是,”蘇鏡繼續說道,“秦記者,你知道你們台的理發館一天有多少人去理發嗎?那麽多人的頭發混在一起,你能單單挑出劉春陽的來?”

舒茜立即叫道:“就是嘛!我也沒那本事啊!”

“有這本事的隻有兩個人,”蘇鏡說道,“一個是理發師,我調查過,他沒問題,他根本不認識葉振一,也不懂什麽新聞五要素。還有一個就是劉春陽。”

“我?”突然被點名,劉春陽現出一副錯愕的樣子。

蘇鏡說道:“從你誘導舒茜可以看出,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過都是小聰明……”

舒茜不高興了,嚷嚷道:“蘇警官,你不要老把我說得跟白癡似的好不好?”

蘇鏡嗬嗬笑了:“舒記者,其實我也是白癡,我也被劉春陽誘導了一次。”

餘榭眼睛一瞪,問道:“你?什麽時候?”

“餘製片,你可能不知道,你也被劉春陽當槍使了。”

餘榭撓了撓頭,看了看蘇鏡,又看了看劉春陽,問道:“春陽,你什麽時候算計我了?”

劉春陽無奈地說道:“餘製片,你別聽他瞎扯。”

蘇鏡嘿嘿一笑:“先說我當白癡那次吧。連恒福、董強相繼遇害之後,我一點眉目都沒有,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共同點。而這時候,劉春陽已經萌生了殺機,他發現有一次殺人遊戲中,死亡順序正好是連恒福、董強和葉振一,這可是天賜良機,於是他便說起了那次殺人遊戲,而我呢?果然上當了,順著殺人遊戲的線索往下走。”

劉春陽不屑地哼了一聲:“蘇警官,照你這麽說,以後我們都不敢給你提供線索了。”

“我估計你也沒機會給我提供線索了。”蘇鏡揶揄道,然後轉向餘榭,“餘製片,你那天給我打電話說,凶手會不會是殺人遊戲中的殺手。你說你跟同事聊天時,同事說起這事的。”

“對,”餘榭說道,“那天劉春陽跟我說起這事,我覺得事關重大,就給你打了電話。”

“你看,5-1=0的意思,是劉春陽先想到的,但卻是舒茜告訴我的;殺人遊戲這事也是他先想到的,但卻是餘製片告訴我的。舒茜,你跟餘製片都被劉春陽當槍使了。”

劉春陽不滿地說道:“蘇警官,我怎麽覺得你不是在破案,而是在挑撥同事關係啊。”

“是嗎?”蘇鏡問道,“那我問你,你有話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呢?”

“犯得著嗎?”

蘇鏡笑道:“劉春陽,我剛才說的,你這些都是小聰明。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你。如果你沒有在葉振一嘴裏放那張字條,如果他手裏沒有你的頭發,我根本就不會想到殺害葉振一的會另有其人。這兩樣東西從一開始就困擾著我,能拿到這兩樣東西的人,基本上就是《順寧新聞眼》的人,我懷疑過幾個人,包括舒茜、包括莊雪涯、包括你,可是董強遇害的時候,你們都跟我在一起。這讓我很頭疼,我甚至一度以為你們其中一人跟凶手勾結在一起。後來孫棟梁被抓了,大夥都覺得案子破了,可是這兩樣東西一直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我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最後終於發現葉振一不是孫棟梁殺的。再想想葉振一的屍體特征,除了假牙不見了嘴裏多了字條,還有其他不同。首先,另外三名遇害者的嘴巴都被封得很嚴,而葉振一的嘴巴還露了一條縫,凶手肯定沒有經驗;其次,胸前的傷口也不同,雖然都是心髒中刀,但是葉振一的心髒卻受損嚴重,匕首在他胸腔內攪動數下。看得出來,你很恨葉振一啊。”

“我?你說我嗎?”劉春陽問道,“我為什麽要恨老葉?我跟他從來就沒紅過臉。”

“你愛秦書雁嗎?”

劉春陽不屑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別裝了,愛就愛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蘇鏡說道,“我看就是你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德行,人家才不喜歡你。”

劉春陽的臉色紫漲得仿佛一塊豬肝。

“你愛的那個女人,你沒得到,但是葉振一得到了,你難道不恨他?”

劉春陽白了他一眼,繼續沉默。米瑤雨卻來打抱不平,說道:“蘇警官,書雁跟葉振一的事我們都不知道,劉春陽怎麽會知道呢?你不會又要冤枉好人吧。”

蘇鏡嗬嗬一笑:“還是讓我們從頭說起吧。劉春陽的確是個聰明人,可是老天不幫他,竟然下了一場大雨。”

5.你使用標點符號的習慣是什麽?

在座的很多人都領教過蘇鏡第一次到《順寧新聞眼》破案時的情景,當時的情形跟現在差不多,不過比這次更複雜,那次在座的每個人都有殺人的嫌疑,蘇鏡的槍口一會兒指向這個一會兒指向那個,每指向一個人,大夥都會覺得那人就是凶手了,可接下來蘇鏡就水到渠成不知不覺地把槍口轉向了另外一個人。對那次事件,蘇楚宜的印象特別深,當蘇鏡說他是凶手的時候,他甚至差點相信自己真的殺人了。此時,他跟其他人一樣,被蘇鏡帶著兜了幾個圈之後完全迷糊了,舒茜和秦書雁的嫌疑似乎排除了,看上去蘇鏡已經掌握了劉春陽殺人的確鑿證據了,可是跟一場大雨又有什麽關係呢?

舒茜問道:“蘇警官,你說的是前天淩晨的那場雨嗎?”

“是,”蘇鏡說道,“那場大雨造成筆架山山體滑坡,死了好幾個人。”

“這事跟劉春陽有什麽關係?”蘇楚宜問道。

蘇鏡轉向劉春陽問道:“劉記者,你曾經告訴過我,葉振一遇害那天晚上,你去筆架山公園了是嗎?”

“是。”

“筆架山公園有八個登山口,你還記得你從哪個門進的公園,從哪條登山道上的山嗎?”

劉春陽沉思片刻,說道:“還真記不清了。”

“劉記者的記性太差了吧?”蘇鏡說道,“不過我記得。你是從南門進去的,一直爬到山頂,然後走下來,從北門出去。在北門,你看到一輛車停在樹下,當時你並不知道那是葉振一的車。”

“哦,對,”劉春陽挑釁地看著蘇鏡,“有問題嗎?”

“你知道筆架山山體滑坡事故為什麽這麽惡劣嗎?”蘇鏡說道,“那天我去筆架山轉了一圈,你知道我發現什麽問題了嗎?”

眾人聽得聚精會神。

“那天,我從北門進入筆架山公園,葉振一就是在那裏遇害的。然後我從北邊的登山道上山……”

“就是那裏山體滑坡了。”卓均彥說道。

“對,”蘇鏡說道,“我去的時候,工人還在清理淤泥呢。我問他們這個邊坡加固工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有一個人告訴我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搞了,直到前兩天才修好,誰知道剛修好就出事了。我問他,你們進行邊坡加固的時候,市民能不能登山?他說那段時間把整條登山道都封了。我立即想到,葉振一遇害的時候,那個登山道是封閉的,於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不知道劉記者是怎麽從那下山的?”

劉春陽慌張地看著蘇鏡,繼而笑了,說:“蘇警官,你那樣子真把我嚇住了,我記得好像就是從北門下山的呀,也許……也許我記錯了?”

“哈哈哈,好,就算你記錯了吧,”蘇鏡問道,“那我問你,你到底是從哪個登山道下去的?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啊,因為還有別的登山道也在進行邊坡加固。”

點點汗珠微微滲出額頭,劉春陽有點招架不住了,想了很久才說道:“我真的記不清楚了。不過蘇警官,如果是我殺了葉振一,我也犯不著告訴你我去過筆架山公園啊?假如我不說的話,你恐怕永遠都不知道我去過那裏。”

“因為你聰明啊,剛才我就說了,你太聰明了,或者說太自作聰明了,”蘇鏡說道,“如果不是你自作聰明地留下那麽多線索,將嫌疑人指向《順寧新聞眼》,我永遠都不會想到葉振一不是孫棟梁殺的;而你又自作聰明地自認曾去過筆架山,這在兵法上叫什麽來著?”蘇鏡撓著頭皮做出努力思考的樣子。

其他人也在幫他思考,米瑤雨脫口而出:“置之死地而後生。”

“對對,就是這詞兒,”蘇鏡一拍腦袋,“兵行險招啊!老實說,你當時自認去過筆架山公園,我還真就不懷疑你了。”

米瑤雨就像搶答得分的小學生一樣,得意揚揚地看了看其他人。劉春陽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嚇得吐吐舌頭趕緊低下了頭。

劉春陽笑了,對何旋說道:“你老公該去寫小說了,想象力非常豐富,一次山體滑坡就能讓他想那麽多。”

何旋道:“辦案也需要想象力的,這是我老公的名言。”

劉春陽歎道:“看來,你們真是開夫妻店的。”

蘇鏡繼續說道:“劉記者,你還有一個優點,我非常佩服,就是特別能沉得住氣,山崩於前麵不改色,心有驚雷而麵如平湖啊。”

米瑤雨叫道:“啥?啥?蘇警官,你說慢點。”

卓均彥說道:“回家上網查去。”

舒茜緊繃的麵皮現在早已放鬆下來,笑道:“叫你多看點書,看吧,露怯了吧?”

蘇楚宜說道:“其實……我也沒聽太明白。”

何旋嗬嗬一笑:“別被他唬住了,他昨天上網查的,查了半天才查出這麽一句話。”

蘇鏡急了:“別拆我台,沒看我在辦正事嗎?”

何旋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其他人都不解地看著她,隻有蘇鏡臉膛通紅的。何旋一笑,他就知道她為什麽笑了,因為在家裏,他們總是喜歡把**那點事叫做“辦正事”。

劉春陽聽著幾個人的打趣,氣不打一處來,霍地站起來,說道:“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蘇鏡忙說道:“我們殺人遊戲還沒結束呢,怎麽就走了呢?”

劉春陽看了看眾人,心一橫,又坐了下來,說道:“蘇警官,你開始誇我吧。”

蘇鏡笑道:“我為什麽說你沉得住氣呢?因為葉振一手裏握著你的頭發,我當然立即就懷疑你了,你當時表現得非常緊張,但是又很坦然。其實,你隻要告訴我們那頭發是沒有發根的就行了,但是你竟能忍住,一定要我們親自發現,這樣對你的嫌疑就自動取消了。我後來想,假如我們最終沒有發現那頭發有問題,你會不會終於忍不住跳出來說那些頭發沒有發根?”

劉春陽揶揄道:“我以為蘇警官有多大的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你實在太厚愛我了,我可不敢當。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頭發有沒有發根,又怎麽談得上什麽忍不忍?”

“你真的不知道?”

“哼,隨便你怎麽說吧。”

“我去過兩次理發店,第一次去,證實了你的確在那兒理過發;第二次去,我得到了一個更重要的線索。理發師給你理發的時候,你拿出手機看時間,當時理發服上到處都是你的頭發,你把手機放回口袋裏的時候順便抓了一把頭發。你敢說沒有嗎?”

“那個理發師可真夠多嘴的,”劉春陽說道,“我理完發回到辦公室,一摸手機卻摸出了很多頭發,我想就是那次拿手機的時候帶進去的吧。”

“然後呢?”

“我當然把那些頭發全丟到垃圾桶裏去了呀。”

“這就是了,”蘇鏡一拍掌說道,“頭發丟到垃圾桶裏了,任何一個有心人都會從垃圾桶裏撿出來。”蘇鏡說著,打量起眾人來,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讓人感到不寒而栗,舒茜尤其慌張,心想:“不會又找到我身上吧?”

蘇鏡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秦書雁身上,問道:“秦記者,你還記得跟劉春陽采訪過一次新聞發布會嗎?”

“記得。”

蘇鏡轉向劉春陽:“你記得嗎?”

“你問的是哪次?”

“你很少跟秦書雁合作呀,你難道不知道我說的是哪次?那還是我來說吧,”蘇鏡說道,“上海電視台的記者做了一條新聞,說順寧市政府派警察去抓那些準備去外地給孩子做血鉛檢測的父母,市政府為此召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反駁說這是假新聞。餘製片,你是派劉記者和秦記者去的吧?”

“是。”

“在那次新聞發布會上,有記者說負責人即便被抓了也是保外就醫,又說當年的孫棟梁都已經保外就醫了。秦記者,有這回事吧?”

“是。”

“甚至還有人知道孫棟梁住在哪兒。”

“對,”秦書雁說道,“有個報社的記者說,他住在一個城中村的出租屋裏。”

“他說了那個城中村的名字吧?”

“說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鏡說道,“凶手得到這個消息後,覺得必須鏟除孫棟梁,不管他是不是殺害連恒福、董強和殷小檸的凶手。知道孫棟梁住在哪個城中村之後,一切都好辦了,他很快找到孫棟梁的家,準備殺人滅口,但卻發現孫棟梁已經自殺了。劉記者,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劉春陽說道:“很合理。”

“誰會把這三個人的死,跟孫棟梁聯係起來呢?”蘇鏡說道,“大部分人隻知道連恒福和殷小檸做過問題疫苗的報道,得罪過孫棟梁,但是並不知道董強也認識他!而我作調查的時候,隻有劉春陽說,有個同事跟孫棟梁很熟,雖然他說忘記那個同事是誰了,但是我有理由懷疑,你是記得這事的。”

劉春陽辯白道:“蘇警官,假如真是這樣的話,我隻要一直保持沉默就行了,幹嗎還要告訴你這些?”

“當我覺得還有很多疑點之後,就開始追查葉振一和董強跟當年的問題疫苗報道到底有沒有關係。而你呢,殷小檸遇害之後肯定就後悔了,不該又留頭發又留字條的,你決定彌補這個漏洞,製造新的煙幕彈來迷惑我。你必須要讓我相信,葉振一就是被孫棟梁殺的,所以你便從董強的名片盒裏找到了孫棟梁的名片,放到了葉振一的名片盒裏,這樣一來,葉振一肯定就是收受孫棟梁封口費的第三個人了。”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劉春陽氣憤地說道。

“劉春陽,知道你最致命的錯誤是什麽嗎?”蘇鏡得意地說道,“你總是習慣於高估自己的智商而低估警察的智商,這就是你最致命的錯誤。”

劉春陽無奈地說道:“好吧,那我現在沉默,你繼續說。”

蘇鏡微微一笑,指著劉春陽問道:“秦書雁,你討厭他嗎?”

秦書雁眼睛紅紅地看了一眼劉春陽,說道:“我恨他。”

“為什麽?”

“我難道不應該恨他嗎?”秦書雁的眼睛裏滿是怒火,“我恨不得殺了他。”

“先別著急,”蘇鏡說道,“我現在還沒有證據說他就是凶手呢。”

“可是他說謊了呀,”秦書雁說道,“他明明沒有登山卻說自己登山了,難道這還不明顯嗎?”

劉春陽怒道:“媽的,姓秦的,你不要含血噴人。自己做出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還有臉來罵人!”

秦書雁睖睜半晌,一頭伏在桌子上哇哇地哭了起來,舒茜拍著她的背,小聲勸慰道:“書雁別哭了,他嘴巴那麽臭,我們別理他。”

陳巧媚也不滿地說道:“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操性!難怪沒有女人喜歡。”

劉春陽氣得臉色都白了,衝蘇鏡吼道:“姓蘇的,你到底有沒有證據?有的話,趕緊拿出來抓人;沒有的話,就別找來一群婆娘來侮辱我。”

陳巧媚也毫不示弱:“侮辱你?我還想揍你呢!”

“你試試啊!”劉春陽咆哮道。

餘榭發話了:“劉春陽!你說什麽呢?能不能有點風度!”

看來領導的威嚴還很管用,劉春陽憤憤不平地看了一眼餘榭,立即萎掉了。

秦書雁抬起一雙淚眼:“你肯定就是凶手。”

劉春陽完全繳械了,任由秦書雁指控,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等秦書雁的哭聲漸歇,蘇鏡不緊不慢地說道:“秦記者,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眾人不解地看著蘇鏡,秦書雁淚眼婆娑地問道:“什麽?”

“你收到葉振一發給你的最後一條短信是什麽內容?”

秦書雁還沒回答,卓均彥說話了:“這個問題,書雁剛才已經說過了呀。”

米瑤雨說道:“是啊,葉振一說他臨時有事去不了了。”

蘇鏡點點頭:“意思是這個意思,我問的是全部內容。”

秦書雁拿出手機看也沒看就遞給蘇鏡,葉振一最後一條短信她一輩子都會記得:“他說:書雁:我今天晚上臨時有點事去不了了。改天吧”。

蘇鏡點點頭,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這條短信有什麽問題?”

秦書雁疑惑地看著他,緩緩地搖搖頭。

蘇鏡說道:“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英國一個警察局的局長發現妻子紅杏出牆後,掐死了她,然後用打字機在一張A4紙上打下了妻子的‘自殺遺言’。盡管謀殺現場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指證他,英國警方的一位語言學專家卻根據遺書上的一個句號,確信死者並非自殺,而是死於丈夫之手。”

“一個句號?”米瑤雨問道。

“對,就是一個句號,”蘇鏡說道,“法醫發現,死者在稱呼丈夫後,名字後麵跟著的不是逗號,而是一個句號,這和她一貫的寫信風格不符,但卻和丈夫的一貫風格吻合。更多的調查發現,死者寫信喜歡用長句子,文中充滿了逗號、破折號或頓號,可是遺書上,卻是大量的短句,這也和丈夫的書寫風格完全吻合。”

蘇楚宜說道:“蘇警官,我倒想起來你在我們這裏破的第一個案子,也是根據一條被修改過的新聞稿找到了線索[此事見《殺人遊戲之現場直播》。]。”

蘇鏡嗬嗬笑道:“這次,我從葉振一最後一條短信裏也發現了疑點。”

米瑤雨問道:“也是個句號?”

“是,不過不隻是句號,”蘇鏡說道,“葉振一三百多條短信,每次稱呼書雁之後都是一個逗號,但是最後一條短信卻是一個冒號;葉振一每條短信結束都會有標點符號,該是什麽就是什麽,但是最後一條短信卻少個句號;還有,葉振一不會亂用標點符號,也沒用錯過。餘製片,你經常改稿子,請教你一下,‘去不了了’和‘改天吧’之間,你覺得應該用什麽標點符號?”

餘榭沉吟道:“這話沒說完,應該用逗號。”

“可是這最後一條短信,用的卻是句號。”

“哦,我明白了,”米瑤雨說道,“凶手殺人後,用葉振一的手機給書雁發的短信。”

陳巧媚說道:“不對,如果是那樣的話,書雁沒準就能看到凶手了。”

幾個人迅速進入殺人遊戲的狀態,蘇楚宜疑惑道:“可是書雁不在現場啊?”

米瑤雨說話向來不經過大腦的,脫口而出:“誰說的?是書雁自己說她不在現場。”

此話一出,眾人一驚,蘇鏡繞了一圈,又把矛頭指向了秦書雁!卓均彥說道:“按照現在的推理,就是書雁殺人後,用葉振一的手機給自己發了短信。可是,我不相信書雁會殺人。”

舒茜說道:“就是啊。書雁頭上的傷口也沒法解釋啊。”

蘇鏡說道:“這個很容易解釋啊,她跟葉振一搏鬥的時候摔傷的。”

秦書雁迷惑地看著蘇鏡,她想辯解,但是又懶得說話。蘇鏡轉向餘榭說道:“這個還得請餘製片幫個忙。”

餘榭其實早就覺得不妥了,此刻立即明白蘇鏡的意圖,說道:“什麽老師帶什麽樣的徒弟,秦書雁寫的稿子對標點符號也一向很在意,可能偶爾會用錯,但絕不會故意亂用。她還跟我爭論過很多標題亂用引號的事呢。”

“對,”蘇鏡說道,“所以,這條短信絕對不是秦書雁發的。”

眾人徹底蒙了,莊雪涯已經有點醉了,問道:“那會是誰?”

“有人複製了葉振一的手機卡,不但能收到葉振一收到的短信,還能用他的手機給別人發短信。”

蘇楚宜一拍腦袋,說道:“對哦,我怎麽把這事忘記了,你們還記得春陽的手機卡就被人複製過嗎?”

“哦?還有這事?”蘇鏡說道,“這我倒沒聽說過。”

劉春陽蔫蔫地說道:“遭遇小人了唄。”

卓均彥說道:“那次我也收到了劉春陽的短信,說他電話欠費了,讓我幫忙存兩百塊錢。”

舒茜說道:“我也收到了。”

“還有我。”米瑤雨說道。

蘇楚宜說道:“我收到短信就給他打電話,但是他掛掉了。”

舒茜說道:“你還打電話?我一看那短信就知道是詐騙的。”

米瑤雨笑道:“雖然我們都沒給他存錢,但是一見到劉春陽,我們每個人都跟他要錢,都說已經存了,哈哈。”

蘇鏡說道:“也許劉春陽就是從這次事件中得到啟發,於是複製了葉振一的手機卡。”

“怎麽又說到我身上了?”劉春陽驚訝地問道。

蘇鏡說道:“餘製片,你能說說劉記者使用標點符號的習慣嗎?”

“劉春陽是攝像記者,很少寫稿子,不過偶爾也會寫一兩條,”餘榭說道,“他的標點符號用得確實不規範,文章末尾,也的確很少用標點符號。”

劉春陽冷笑道:“蘇警官,你就憑這個斷定是我複製了葉振一的手機卡?”

“當然不是,我這麽嚴謹的人,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呢?”蘇鏡臉不紅心不跳地自誇起來。

在座的幾個人都在琢磨著,看上去劉春陽的確就是凶手了,可是蘇鏡會有什麽證據呢?畢竟之前所有的說辭,都是他的推測而已。隻聽蘇鏡衝門口喊道:“小邱,把人帶進來。”

6.誰給你的權力讓你這麽囂張?

邱興華一直坐在大堂跟一個人喝茶,包廂裏斷斷續續傳來蘇鏡詰問的聲音,那人如坐針氈,時不時問一句:“什麽時候叫我呀?”

邱興華指指包廂,說道:“等那人臭美完了,就輪到你了。”

聽到蘇鏡一聲大喊,邱興華立即站起來,說道:“現在該我們上場了。”

眾人見到邱興華突然現身,都是錯愕不已,卓均彥笑道:“蘇警官,你這是鴻門宴啊。”

蘇鏡忙說道:“哪有哪有,隻是跟大家玩一次真實版的殺人遊戲而已。”

米瑤雨秀眉一揚,揶揄道:“邱警官架子越來越大了呀,見到我們也不打個招呼了。”

邱興華雖然已經結婚,米瑤雨也已名花有主,但是聽到米瑤雨這麽說,還是禁不住臉上一熱,臊得渾身不得勁,隻能低聲笑道:“我……我這不是在執行任務嘛!”

莊雪涯等人卻沒理會邱興華,目光盯向了他帶進來的那個人。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留著分頭,打理得不是很整齊;穿著一件白T恤,不過有點起皺。臉上的表情慌張中帶著興奮,一雙小眼睛賊溜溜地打量了一眼眾人,他一直哈著腰,此時向眾人點點頭,看到何旋的時候,他眼前一亮;看到舒茜的時候,他眼前又是一亮。

蘇鏡介紹道:“他叫王小虎,你們有誰認識他嗎?”

眾人像是打量一件藝術品一樣,仔仔細細地看著王小虎,然後不約而同地緩緩搖搖頭。

“王小虎,這裏諸位都是順寧電視台的記者、編輯,看看有你認識的嗎?”

“難怪呢,”王小虎嗬嗬笑道,“我剛才還想這不是何記者和舒記者嗎?原來果然是電視台的。”

“你再仔細看看,還有你認識的嗎?”

王小虎的目光又搜索了一遍,最後落在了劉春陽身上,驚問道:“哎?你……”

劉春陽怫然不悅,反問道:“我認識你嗎?”

王小虎頓時沒了底氣,又看了看劉春陽,囁嚅道:“難道……難道我認錯人了?”

蘇鏡說道:“王小虎,這位是《順寧新聞眼》的攝像記者劉春陽,你見過他嗎?”

“他……他說我認錯人了。”

“那你覺得你認錯了嗎?”

“好像……我也不知道,我上次見到那人頭發很長,但是這位劉記者頭發卻很短。”

劉春陽嘿嘿冷笑了一聲,拿出手機把玩著。

“蘇警官,呃……這個……”米瑤雨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他是幹什麽的?”

蘇鏡說道:“王小虎,跟大家說說你是幹什麽的。”

王小虎訕訕地一笑:“我是複製手機卡的。”

“說詳細點。”

“就是拿到一張手機SIM卡,然後進行複製。用這種複製的卡,不但能監聽到對方的短信記錄、通話內容,還能用來打電話、發短信。”

米瑤雨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真有這麽可怕的技術啊?”

王小虎得意地說道:“那些公司都說手機卡沒法複製,實際上很容易的。”

蘇鏡嗬斥道:“怎麽,你推銷來了?”

“哦,沒有沒有,我哪敢啊。”

“再仔細看看這位劉記者,他找過你嗎?”

“找過,我敢肯定,找我的就是他。”

“什麽時候?”

“兩個月前。”

“兩個月了,你怎麽能記得那麽清楚?”

“因為他欠我錢,”王小虎說道,“那天他給我打電話,說是在網上找到我的電話的,說要複製一張手機卡。我說,複製手機卡必須要有原卡,他說沒問題。我們談好價錢一千塊錢,後來見麵了,我給他複製好了,但是他卻隻給兩百塊。我跟他理論,他就掏出記者證,說他是來暗訪的,我如果再糾纏,他就要曝我的光。”

聽了這番話,眾人皆鄙夷地看著劉春陽。餘榭作為製片人更是憤怒,嗬斥道:“劉春陽,你真是狐假虎威啊!誰給你的權力讓你這麽囂張?”

劉春陽雙目圓睜,怒吼道:“姓餘的,閉上你的臭嘴!”

餘榭氣得不打一處來,嘴唇都哆嗦了,但是哆嗦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蘇鏡卻是樂嗬嗬地問道:“劉記者,你記起來了吧?”

“記起什麽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蘇鏡笑眯眯地看著他,也不說話,終於劉春陽沉不住氣了,說道:“我是找過他,我是複製過一張手機卡,但我不是複製葉振一的,我也根本拿不到葉振一的原卡。”

“是嗎?”蘇鏡冷冷地笑道,“兩個月前,葉振一的手機突然不見了,失蹤了一個下午之後,到了傍晚卻又突然出現在他包裏。王小虎,劉記者是什麽時候給你手機卡的?上午還是下午?”

“下午。”

“我已經說過了,我複製的不是葉振一的手機卡。”劉春陽咆哮道。

“王小虎,你們每次複製手機卡都有記錄嗎?”

“有的。”

“為什麽留下這種記錄?”

“我們怕遇到不要臉的客戶,拿到手機卡卻不給錢或少給錢,這樣我們就可以電話通知那人,你的手機卡被人複製了。誰知道遇到一個記者呢?我們也就不敢打電話了。”

蘇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扔到劉春陽麵前,說道:“這個電話號碼就是從他們電腦裏找到的。”

那果然就是葉振一的手機號。

劉春陽依然一副高傲的樣子,說道:“那大概是別人複製的吧。”

王小虎說道:“不會的,我們保留信息,會把雙方的手機號碼都記下來的,這樣通知對方的時候,也能告訴他是誰複製了他的手機卡。”

蘇鏡笑嗬嗬問道:“劉記者,你還有什麽話說?”

劉春陽沉默了,臉上卻是掛著一副得意的神情。蘇鏡揮揮手,說道:“小邱,把王小虎帶出去。”

王小虎說道:“蘇警官,我這是戴罪立功了,你可別忘記幫我說幾句好話呀。”

“走吧走吧,知道了,在外麵等著。”

米瑤雨嚷道:“小邱啊,待會兒玩殺人遊戲啊,我們等你。”

小邱囁嚅一聲“好”,急急地帶著王小虎走了。

屋內一片沉默,眾人驚訝地看著劉春陽,實在想不通麵前這個平時老實巴交的人,怎麽會幹出殺人的勾當。劉春陽則微微笑著,看著秦書雁。

秦書雁的雙眼裏充滿了血絲,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你……你為什麽要殺葉老師?你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劉春陽憤憤不平地說道:“看把你給急的。為葉振一這個禿頭,你值得為他這樣嗎?他就是一個衣冠禽獸,他已經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整天裝得道貌岸然的,還經常批評董強說他不檢點,自己卻也是一個下三爛的貨。哼哼,老天有眼,讓我撞到了你們,要不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多麽清純多麽純潔呢,其實也是一個不要臉的貨色。”

舒茜叫道:“姓劉的,閉上你的臭嘴,我看你才不要臉呢。”

劉春陽仰天長笑:“哈哈,女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那天我去看電影,竟遇到你們,剛開始我還以為你們隻是看個電影而已,誰知道……哼哼,一進電影院,你們竟坐到最後一排……”

“你不要說了!”秦書雁大叫道。

“不說了?好啊,那我就不說了,”劉春陽把玩著手機,按了一下播放鍵,說道,“那就看吧,看看你們這對狗男女做的好事。”

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扔,手機裏傳出趙薇沙啞的聲音:“我們大魏將士,永不屈服,絕不退讓!身後就是家鄉,我們要拚死守護她!今天,我們將血染沙場……”

米瑤雨說道:“這是《花木蘭》!”

手機繼續播放:“將軍可以叛我,士兵可以棄我,但是我花木蘭,絕不肯背叛國家……”

手機就放在桌子中間,除了《花木蘭》的台詞,什麽都聽不見,蘇楚宜很想拿來看看,但是又不好意思。蘇鏡大大方方地拿起手機,屏幕上黑乎乎一片,隻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影似乎坐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不停地上下顫動著。蘇鏡笑了:“就這個啊?你在哪兒下載的?”

劉春陽憤怒地瞥了一眼蘇鏡,說道:“你犯不著為那對狗男女包庇。”

蘇鏡痛心地說道:“素質,素質!看你這張嘴臭的,都快招蒼蠅了。”

劉春陽高傲地說道:“姓蘇的,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還等什麽呢?”

蘇鏡歎口氣,說道:“有一點我一直自歎弗如,想請劉記者解說個明白。葉振一手裏抓著你的頭發,抓得緊緊的,根本不是在他死後塞到他手裏的,你是怎麽做到的?”

劉春陽得意地“哼”了一聲,然後轉向秦書雁,說道:“爛貨,你知道嗎?葉振一死得很慘!哈哈哈,他是哭著死去的,你知道嗎?哈哈哈。蘇警官,你們難道沒有發現葉振一一點搏鬥的跡象都沒有?”

“是,我也覺得奇怪,”蘇鏡說道,“葉振一雖然瘦一些,但也絕不至於束手待斃。”

“哼哼,”劉春陽得意地說道,“那天晚上,葉振一來到筆架山公園那棵樹下,等了一會兒沒看到秦書雁,就想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這個時候,我從樹後站了出來,嚇了他一跳,哈哈哈……”

葉振一慌亂地問道:“你……劉春陽,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散散心啊,老葉來這兒幹什麽呀?”

“我……嗬嗬,來轉轉。”

“不會是約會吧?”

“頭發都掉光了,誰能看得上我呀。”

“一些傻逼沒準兒真會看上你呢?”

“看你這話說的,我先走了。”

葉振一轉身要上車,劉春陽卻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是跟秦書雁約會吧?”葉振一轉過身來,吃驚地看著他,問道:“你……哪有……你怎麽這麽說?”

“哼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葉振一氣憤地說道:“劉春陽,這話你可不能隨便亂說。”

“是嗎?不亂說什麽?不亂說你們在電影院裏胡搞?”

“你!”

“老葉,你知道嗎?我很失望,非常失望,我曾經是那麽喜歡秦書雁,愛得死去活來,她在我心中就是一位女神。可是當我看到我的女神竟然跟一個禿頭在電影院裏胡搞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痛嗎?我開始恨她,我恨不得殺了她!哼哼,你知道她死的時候說什麽嗎?”

“什麽?你說什麽?你把她怎麽樣了?”

“我說什麽了?”劉春陽說道,“哦,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我把她殺了。”

葉振一老淚縱橫怒火中燒,握起拳頭衝劉春陽走去。劉春陽繞著樹轉圈,躲避著葉振一:“你著什麽急啊?你不想知道她死前說什麽了嗎?”

“你這個王八蛋,你說,她說什麽了?”

“她一直哀求我呢,不要把你們的事情宣揚出去,她害怕影響你的家庭呢。哈哈哈。”

葉振一肝腸寸斷,大叫著:“書雁,書雁……不,不可能的,不會的,她根本沒有死,你在騙我。”他哆嗦著手拿出手機。

“葉振一,你看這是什麽?”劉春陽手裏握著一把頭發。

“什麽?那是什麽?”葉振一的聲音顫抖了。

“秦書雁的頭發!”

葉振一一個箭步躥過去,將頭發搶到手裏,光線太暗,他看不清頭發的顏色,他隻知道秦書雁留著齊耳短發,這些頭發的長短跟秦書雁的差不多,他囁嚅著叫道:“書雁,書雁,是我害了你,我愛你,書雁,你不要死,書……”他的心口一緊,劉春陽已經站到了他的麵前,猙獰地看著他。接著,他感到匕首在胸腔裏轉動著,他笑了,他可以跟書雁在幽冥地府相會了……

劉春陽哈哈地笑著,陰鷙的笑聲讓每個人都恨得咬牙切齒。“秦書雁,你知道葉振一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哈哈,他說,書雁,我來了,你等等我,我來陪你了。”

秦書雁早已哭成一個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