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動車追尾,疑凶可能在車上
7月23日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不眠之夜,那天晚上,浙江暴雨,杭州開往福州的D3115次列車行駛至溫州市雙嶼路段時,遭遇雷擊失去動力,隻好停車。
十九點十七分,網友“一一成長回憶錄”發布微博說:“人小脾氣大,小寶貝,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懂事啊。”
二十點二十七分,網友“Smm_苗”發布微博說:“暴雨後的動車這是怎麽了?爬的比蝸牛還慢……別出啥事兒啊。”她還配了一張圖片,黑漆漆的夜裏,一輛列車停在橋上。
“Smm_苗”發布這條微博的時候,從北京南發往福州的D301次列車正呼嘯著向前駛去。
二十點三十四分,D301次列車司機潘一恒猛然發現前方鐵軌上停著一輛列車,他緊握手柄,果斷采取緊急製動措施,但是列車還是撞了上去,閘把穿透了他的胸膛。
天旋地轉,車廂從二三十米高的高架橋墜落,過道一端正好被壓在下麵……
網絡上關於動車事故的微博立即鋪天蓋地,蘇鏡看到這一驚人的消息,竟把案子拋到了腦後,他就像信息饑渴一樣到處尋覓最新消息。套子打來電話的時候,他還沉浸在動車追尾事故中,電話一接通便問道:“你看到了吧?”
“什麽?”套子有點懵。
“動車追尾了。”
聽蘇鏡把事故說完,套子氣憤地說道:“這些日子動車一直出事,前兩天還說停電正常呢。”
“哦,對了!你那邊有消息嗎?”蘇鏡突然又想起了案子。
“沒有,我今天把白石冰村裏幾乎每家人都問過了,他已經沒有至親了,有幾個遠方親戚也都在順寧本地。”
“這些遠方親戚你有沒有去問一下?”
“當然問過了,要不然我怎麽會這麽晚還沒回家?”
“辛苦辛苦,我給你發大紅花。”
“少來!”套子說道,“這幾個遠方親戚都不住在一起,我今天一共跑了六個村子,累得我腿肚子都抽筋。他們有些都不記得白石冰是誰了,記得他的人也都說白石冰在外地沒有親戚。”
“知道了,明天請你吃飯,犒勞下你。”
“猛子那邊有信兒嗎?”
“還沒呢,”蘇鏡說道,“你們辦事,我都放心,我等他電話。”
跟套子說完,蘇鏡繼續上網查看各方信息,一張圖片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網友拍的照片,地上是幾個車廂疊在一起,還有一節車廂懸在空中,遠處,消防官兵正在奮力救人,周圍還站著一些人,一個個蓬頭垢麵,有的茫然地向消防官兵張望,有的對著車廂痛哭流涕,還有的匆匆離開現場。近景則是四個消防官兵抬著擔架匆匆走過,擔架裏躺著一個傷員,傷員的腦袋側向一邊,所以看不全五官。
蘇鏡微微皺起眉頭自言自語:“是不是他呢?”
他覺得那人跟白石冰有幾分相似,但畢竟是夜間拍照,相機像素不高,加上他的臉是側著的,所以看得並不真切。
猛子這時候打來了電話,開口就說道:“頭兒,累死我了。”
猛子去了電視台,問了很多人,大夥都不知道白石冰在外地有什麽至交好友,後來他又去了順寧大學,找到了白石冰當年的老師。
猛子說道:“頭兒,咱們不是一直還奇怪嗎,白石冰的爺爺留下那麽多錢,他怎麽現在淪落到住城中村的地步?”
“為什麽?”
“他真的是把錢都捐了!”猛子說道,“我找到了他當年的輔導員,他說每次洪澇、地震災害,白石冰都會捐款,別人都是捐幾十塊錢,他總是上千的捐。除了捐款,他還資助了很多貧困山區的學生讀書。這些事他都沒告訴別人,直到一個山區的孩子給學校寫來感謝信,老師和同學才知道。”
蘇鏡沉思道:“他這是在贖罪呢!”
“輔導員說,沒聽說白石冰談過戀愛。”
“他有特別要好的朋友嗎?”
“這事輔導員說不知道,他給了我白石冰同寢室三個人的聯係方式。”
“他們都在哪兒?”
“一個在廣州,兩個在上海,”猛子說道,“我給三人打了電話,廣州那個同學已經去福州了,另外兩個……”
“福州?”蘇鏡打斷了他,眼睛盯著屏幕上那張圖片。
“怎麽了?”
“他這兩天跟福州同學聯係過沒有?”
“聯係過,”猛子說道,“昨天晚上打過電話,電話號碼是北京的固定電話,我撥了一下,是一個公共電話。”
“公共電話?”
“街邊的,一個女人接了電話告訴我的。”
“萬一這女人騙你呢,也許白石冰就躲在這個女人那兒呢?”
“後來我又撥了幾次,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接的,都告訴我那是公共電話,就在白石冰住的賓館附近。”
“他跟福州同學說什麽了?”
“拉家常,互相問了一下最近怎麽樣。”
“沒說他要去福州?”
“沒有明說。他跟他同學說‘要是到了福州可就要投奔你了’。”
“他倆關係怎麽樣?”
“他同學說,他倆的關係在寢室裏是最好的。”
7月24日,局長侯國安主持召開一次案情分析會。
蘇鏡說:“我們的重大懷疑對象是順寧電視台的一名記者,名叫白石冰,他昨天和一個同事去北京出差,今天早晨同事找不到他了,行李也不見了。北京交通四通八達,他有可能逃向任何一個地方,其中就有可能在D301次列車上。”
此言一出,很多人心中一驚,睜大了疑惑的眼睛看著蘇鏡。
蘇鏡說道:“王猛調查了白石冰的大學同學,其中一個人跟白石冰同寢室,現在在福州,22日晚上,白石冰給他打了電話,流露出可能去福州的意思,而D301次列車正是北京開往福州。”
一個警察說道:“蘇隊,光憑這一點,很難斷定白石冰坐的就是D301次列車吧?”
蘇鏡打開投影儀,一張照片顯示在屏幕上,說道:“這是一個網友拍的照片,大家看看這個人,”蘇鏡拿著激光筆,點著躺在擔架裏的傷員,然後換了一張照片,“這是白石冰的照片。”
照片上,遠景是一輛拖拉機正在把大片的蔬菜犁掉,近景是一部攝像機固定在三腳架上,白石冰俯身盯著尋像器拍攝,也是側麵照。這張照片是今年年初拍的,當時全國大部分地方的蔬菜賣不出去爛在了地裏,順寧也不例外,農民隻好用拖拉機將蔬菜全部毀棄,當時白石冰跟何旋前去采訪,何旋拍了照片還發了微博。
接著,蘇鏡展示了第三張圖片,這是一張合成圖片,將第一張照片中的傷員圖像放大,跟白石冰的照片並列放在一起。
蘇鏡說道:“這兩個人從側麵像來看,相似度非常高。”
一個警察說道:“確實有點像。”
猛子卻說道:“那張照片太不清晰了,看不清楚啊。”
那本是一張手機拍攝的照片,像素本來就低,放大之後顆粒更粗。
套子也說:“光憑這張照片來判斷那人就是白石冰有點困難。”
蘇鏡說道:“的確如此,所以我要把這張照片給大家看看,問問大家有什麽意見。”
侯國安說道:“這張照片的確很難說明問題,但是這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方向,也許那人就是白石冰呢?我們不妨先就著這個思路查下去,如果不是我們再走另外的路。”
猛子說道:“其實很簡單,動車不是實名製了嗎?問問鐵路部門白石冰有沒有上車就行了。”
這事的確很簡單,但是這個簡單的事情辦起來卻一點都不簡單。散會後,猛子跟鐵路公安聯係,希望得到協助。但是鐵老大根本沒理他,還把他訓了一頓:“我們這裏都火燒眉毛了,哪有工夫給你查這個啊?”
猛子脾氣雖然一向火爆,但是有求於人也隻能低三下四,說:“領導給我布置的任務,我也沒辦法,知道你們忙,但也隻好硬著頭皮問了。”
對方最後才說道:“好吧,我幫你查一下,不過這兩天肯定沒時間,得過幾天。”
等猛子放下電話,套子說道:“沒辦法,鐵老大就是牛,隻能等著了。”
猛子說道:“媽的,查個名字有多難,不是實名製了嗎?還要過幾天!你說萬一那人就是白石冰,過幾天他傷好了,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呢!”
套子笑道:“知足吧你,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知道火車上到底坐了哪些人呢!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能答應幫你查一下,已經算是奇跡了。”
這的確是奇跡,鐵道部在創造奇跡方麵非常拿手。
十點左右,參與救援的武警支隊指導員在接受采訪時說:“人員搜救這一塊已經結束了,已經不存在需要人員救助的問題了,現在主要是清理現場。”下午五點左右,勤奮路中隊指導員薑建序清理車廂殘骸時看到了一個俯身的小女孩,突然,孩子的小手動了一下……晚上十點,鐵道部新聞發言人王勇平說:“這隻能說是生命的奇跡,至於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猛子看了新聞發布會之後,心裏說了一句:“能不能給我一個奇跡,告訴我白石冰到底在不在車上?”
蘇鏡打來了電話,問道:“猛子,在看電視直播嗎?”
“正看著呢。”
“剛才侯局長給我打電話,要我們別等鐵路公安了。那個疑似白石冰的人不是受傷了嗎?明天你到溫州去一趟,看看那人是不是白石冰。”
“我跟套子去嗎?”
“你自己去就行了,套子還有別的任務。”
“頭兒,這事有點懸啊。”
“怎麽了?”
王勇平在新聞發布會上說,事故發生時,D301上共有乘客五百五十八人,D3115次列車旅客一千零七十二人,受傷人員分布在十一家醫院救治,除部分輕微傷人員自行出院外,目前還有一百三十二人住院治療。
猛子說道:“如果白石冰在D301上,而他又自行出院了,我去醫院也查不到他啊!”
“他當時是躺在擔架上的,應該沒那麽快出院。”
“如果他是裝的呢?”
蘇鏡說道:“先去查了再說吧!”
2.他到底有沒有登上脫軌列車?
7月25日一早,猛子到局裏開了介紹信飛往溫州,一下飛機就接到蘇鏡電話,蘇鏡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沒那麽順利,因為蘇鏡之前跟溫州警方取得了聯係,希望溫州方麵給予配合,但是溫州的絕大部分警力都投入到動車事故的救援以及安保工作中去了,對方告訴他會盡量提供幫助,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猛子說道:“沒事!我就喜歡啃硬骨頭。”
但是,這塊骨頭硬得無法下嘴,人家也不是不幫你,人家的確是忙,走進溫州市公安局,猛子立即感受到緊張的氣氛,每個人都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對此,猛子報以最大的理解,當年順寧市火車脫軌撞倒了一座居民樓,他也是任務特別多,先是救援時維持秩序,後來又被派往醫院門口攔記者,總之就是一個字:忙!
他到傳達室說明來意,值班民警讓他稍等,這一等就等了半個多小時。猛子閑著沒事翻起了報紙,然後發現傷員人數又有變化了。
截至昨天晚上10點,溫州共有11家醫院共收治傷員192人,其中在院死亡人數14人,出院52人,尚有126人住院治療。目前,這126名傷員的身份已於今天下午由各大醫院核實完畢,匯總溫州市衛生局。
猛子眼前一亮,這可是一個好消息,他本來還想十一家醫院挨個跑一趟呢,現在信息已經匯總到衛生局,這就好辦了。
半個多小時後,一個年輕警察接待了猛子,他操著一口溫州味濃鬱的普通話,熱情洋溢地跟猛子打了招呼,然後十分不好意思地告訴他,實在沒有人手配合他調查。
猛子說道:“不用麻煩你們,隻要能幫我給溫州市衛生局打個電話就行了。”
一個小時後,猛子來到了溫州市衛生局,順利地調閱了126個傷員的名單,白石冰不在上麵。
調閱受傷者名單幾乎沒費什麽周折,但是當猛子表示要調閱遇難者名單的時候,那位年輕的警察就表示愛莫能助了,說:“現在,遇難者身份還在核實,我們不方便透露。”猛子賠盡了笑臉說盡了好話,人家就是那句話:“不方便透露。”
猛子沒辦法隻好回到了酒店,向蘇鏡做了匯報。對這一結果,蘇鏡早有心理準備,順寧這幾年火車出軌、山體滑坡、煤礦爆炸,天災人禍不斷,哪一次遇難者名單是順順利利公布的?
蘇鏡說道:“你現在還可以盡一點微薄之力。”
“我渾身是勁,但是沒地方使。”
“上網,發微博。”
“什麽,發微博?”
“網民現在都在呼籲鐵路部門盡快公布遇難者名單,你現在隻能盡這點微薄之力了。”
猛子很無奈,但是也沒辦法。打開微博,果然鋪天蓋地都是動車追尾的消息,“這是一個奇跡”、“至於你信不信,我反正信”正被瘋狂轉發、戲謔,更有很多帖子詰問高鐵的種種不是,呼籲盡快公布遇難者名單。
猛子靈機一動,搜索“遇難者名單”的微博,結果卻顯示:“根據國家政策和法律的規定,搜索結果不予顯示。”
7月26日一大早,猛子再次來到溫州市公安局,找到昨天接待他的年輕警察,又碰了一鼻子灰。
他說:“三十九個遇難者的身份已經確定了,幫幫忙,能不能把名單給我看一下?”
年輕人說道:“不行,我們局長說了,遇難者名單不能由我們公布。”
猛子隻好退而求其次:“那你能不能幫我看看裏麵有沒有一個叫白石冰的?”
年輕人兩手一攤,說道:“那份名單我還沒看到過呢。”
猛子知道,當地警方已經指望不上了,他幹脆直接來到溫州市殯儀館,這裏哭聲連天,一片淒慘之狀。他穿著警服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跟著家屬看了一具具遺體,沒有一個是白石冰。部分遺體已經火化,他準備查看火化記錄,結果不湊巧,一直接待他的年輕警察也來到殯儀館,而且還看到了他。人家也沒說什麽,隻是笑嗬嗬地跟他打招呼,還向每個同事介紹了他。
猛子隻好灰頭土臉地離開了殯儀館。繼續留在溫州已經不可能有什麽作為了,他隻好回到順寧。
蘇鏡嗬嗬笑道:“怎麽樣,是不是特不順?”
“碰了一鼻子灰。”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啊。”
“頭兒,套子呢?”
“去福州了,”蘇鏡說道,“我讓他去盯著白石冰那同學。”
“白石冰沒去?”
“還沒有。”
“他上海不是還有同學?”
“也派人去了。”
“白石冰也許根本不在車上呢?”
“可是擔架裏那人太像他了!”
26日晚上六點,鐵路部門再次召開新聞發布會,終於公布了第一批遇難者身份,按照姓名、身份證號碼、戶籍所在地等信息,列出了三十九位已確定遇難者中的二十八人,其中,浙江籍十七人、福建籍七人、安徽籍一人、河南籍一人、天津籍一人、意大利外籍一人。
白石冰不在這二十八人之中。
蘇鏡和猛子都明白,現在他們隻能依靠官方提供的數據了。
不過,到了7月27日,局麵多少有所轉機,《揚子晚報》的記者根據鐵路部門公布的名單和幾天來搜集的信息,整理出一份較為完整的遇難者名單,共有三十九人。
白石冰依然不在名單裏。
隨後,溫州警方27日公布了第二批名單,共有七人,28日公布了第三批,共計四人。至此,三十九人名單全部公布。
這份名單跟《揚子晚報》調查的名單沒有出入。
“這有幾種可能,”蘇鏡說道,“一、白石冰根本沒有乘坐D301次列車,那張圖片上擔架裏的傷員根本不是他;二、他受了輕傷,已經自行離開了醫院。”
套子沉吟道:“也有可能,他失蹤了。”
猛子說道:“廢話,他當然失蹤了,要不我們也不會找不到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套子說道,“失蹤名單不是一直沒公布嗎?”
蘇鏡問道:“猛子,鐵路公安那邊還沒有消息?”
“我昨天還打電話問了呢,還是說讓我等等,等他們忙完再說。媽的!”
套子說道:“這兩天,輿論都在要求鐵道部公布乘客名單,但是一直沒動靜。”
7月28日下午,蘇鏡在微博上搜索“動車追尾”,結果竟意外地搜到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個旅客在北京南站登車時拍的,配的文字說明是:“真是萬幸,7月23日,我乘坐了D301次列車,坐的就是2號車廂。本來要去寧波,後來臨時有事在上海虹橋下了車,之後就出事了。”
蘇鏡感興趣的不是他的僥幸脫險大難不死,而是畫麵左側站著一個年輕男子,背後的列車上“2號”車廂的標誌很醒目,透過玻璃窗,一個人正失神地看著窗外。
不用再懷疑了,那人就是白石冰。
D301次列車共有二十二個車站,依次是北京南、天津南、濟南西、泰安、曲阜東、滕州東、徐州東、宿州東、蚌埠南、定遠、南京南、鎮江南、無錫東、上海虹橋、杭州南、寧波東、台州、溫嶺、溫州南、福鼎、寧德和福州。
白石冰有可能在溫州南站之前的任何一站下車,他到底去哪兒了呢?
7月29日,溫州方麵發布消息說,遇難者人數升至四十人,蘇鏡立即查看詳細新聞,死者名叫陳偉,不是白石冰。
就在蘇鏡等人為白石冰的去向焦頭爛額的時候,鐵路公安終於打來了電話,他們明確地告訴猛子:“白石冰沒有乘坐D301次列車。”
猛子愣怔了半天,問道:“身份證號碼都查過了嗎?”
“查了,他沒上車。”
等猛子放下電話,套子說道:“見鬼了,真見鬼了!”
猛子把那張圖片調出來,一邊看一邊說:“這不是白石冰是誰,他怎麽可能不在車上呢?”
白石冰到底有沒有乘坐D301次列車,連續幾天困擾著蘇鏡等人。車窗裏那人難道真的不是白石冰?可是他跟白石冰為什麽長得那麽像?何旋是這麽寬慰他的:“長得像有什麽稀奇的?很多電視台搞模仿秀,很多人跟明星長得非常像,甚至說話的語氣、神態都跟克隆出來一樣。”
蘇鏡搖搖頭,說道:“那些人就一直在模仿明星,所以說話的語氣神態跟明星很像,可是車窗裏那人如果不認識白石冰的話,又怎麽會模仿白石冰那麽像呢?要知道,他不僅僅是長得像白石冰,那眼神、那神態就是白石冰的翻版!”
這事成了懸案,因為鐵路公安也是言之鑿鑿,說D301次列車上根本沒有白石冰這號人。蘇鏡提出要查看所有旅客名單,但是遭到了拒絕。
現在,白石冰有沒有上車他拿不準,白石冰是生是死,他也拿不準。
他走向了絕境,眼前似乎再也沒有出路了。
一份報紙救了他,將他從迷茫中拔脫出來。8月1日上午十點,他坐在辦公室裏閑來無事上網瀏覽新聞,然後便看到了《法製日報》記者範傳貴的一篇調查新聞,題目是《動車實名購票何以屢遭質疑》,文中說,保險公司的理賠人員在對“7·23動車追尾事故”進行理賠時,所依據的是旅客在購票時留下的個人信息,而在理賠過程中卻發現,有部分旅客是持他人的實名車票上車的,所以需要對旅客身份進行更加複雜的核實。
範傳貴還親身體驗了一把,他買了一張實名火車票,排隊來到檢票口,當他將車票和身份證一同遞上時,工作人員隻接過車票,並快速剪口歸還他。範傳貴觀察發現,所有的工作人員對所有乘客都隻是查驗車票而未核對身份證。
看完這篇文章,蘇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將套子和猛子叫到辦公室,指著電腦屏幕說:“你們看看這篇報道。”
猛子看完便叫道:“這就是說,鐵路公安給我們的信息未必是準確的,白石冰也許就在車上。”
套子說道:“難怪他們一直不肯公布乘客名單呢。”
蘇鏡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假如白石冰就在D301上,他會在哪一站下車?或者,擔架上那人就是他?”
猛子說道:“遇難者名單已經公布了,沒有他,一百二十六個住院者名單裏也沒有他,他肯定是受了輕傷自己離開醫院的,一些輕傷的旅客甚至連姓名都沒有留就走了。”
套子卻嘿嘿一笑,說道:“那四十個遇難者都有親人認領屍體,如果……沒有親人認領呢?那可就神不知鬼不覺啦!”
蘇鏡嗬嗬一笑,說道:“打住!我們要相信有關部門不會在這麽重大的問題上弄虛作假!”
猛子說道:“現在過去一個星期了,白石冰從溫州出發,去往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
套子說道:“要不,我們發全國通緝令吧。”
就在這時,蘇鏡手機響了,是喬麗打來的,她說石運來有話要對他講。放下電話,蘇鏡和猛子、套子立即奔赴順寧市第二人民醫院。
3.他或許不是凶手
石運來精神健旺,見到蘇鏡就咧嘴笑,喬麗站起來說道:“蘇警官,他說要見你,跟你講講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石運來自7月20日淩晨被白石冰接走並襲擊後,已經過去十一天了,這期間他一方麵接受頭部的外傷治療,一方麵在喬麗的幫助下進行康複訓練,同時,喬麗還請來了精神科醫生對石運來進行問詢診斷。
醫生的初步意見是,石運來患上一種分離性漫遊症,患有這種病的人會突然意外地從家裏或自己平常工作的地方出走,不能回憶自己的過去,對自己的身份模糊不清或設定一個新的身份。
十四年前,為了拿下鴿子嶺旅遊開發項目,石運來注冊了一家好運來旅遊開發有限公司,競爭對手是天龍旅遊開發公司,法人代表叫宋偉,這家公司也是臨時注冊的。宋偉的姐夫雷風行當年是派出所所長,跟順寧市政法委書記邱德龍很熟,所以在公開招標的時候,順利地拿下了鴿子嶺的旅遊開發項目。石運來很是眼紅,請宋偉和雷風行吃飯,想跟他們合夥經營,但是被雷風行當麵拒絕。也是因為酒喝得多了點兒,石運來指著雷風行破口大罵:“別以為你幹的那些好事沒人知道,我都給你記著呢。”罵完就走了。
去年蘇鏡為了調查一起冤獄案件,還一度懷疑石運來已經被雷風行殺害了,誰能想到,石運來走出酒店不久就摔了一跤,應該還昏迷了,醒來之後就覺得自己應該叫馬雲鵬,然後來到東陽江邊遇到了陳海,跟著他幹起了打撈屍體賺錢的勾當。直到七年前,陳海挾屍要價,石運來遊泳上岸準備拿錢卻被人用石頭砸了腦袋一下,然後他立即又糊塗了,總覺得自己應該不是馬雲鵬。
那時候,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但是他卻知道陳海做的勾當傷天害理,於是跟他們攤牌說自己再也不幹了。又是因為喝酒,又是因為酒後多言,他竟然說要舉報陳海,於是陳海萌生殺機,開車撞他。
這一撞不要緊,石運來的神智剛剛有所恢複,結果又糊塗了,還好神經外科的護士護工沒有棄之不理,否則他餓也餓死了。雖說神誌不清,但是他隻記得兩件事情,一是出於所有人遇到困難時的本能,他一個勁地喊媽媽,一是七年前的事情印象實在太深了,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這不僅是肉體上的打擊,更是精神上的摧殘,一想到有人假裝溺水淹死別人再挾屍要價,他就覺得憤怒,而且惡心,所以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除了“媽媽”,就是“挾屍要價”。
7月20日淩晨時分,當他看到白石冰的時候,起初還懵懵懂懂,後來隱隱約約想起來他是誰了,然後指著他口齒不清地罵:“挾……挾屍……要……要價……凶……凶手。”
白石冰一石頭下去,沒要了他的命,卻喚起了他所有的記憶,包括老婆喬麗,包括陳海、徐虎和白石冰的勾當。
見到蘇鏡之後,石運來斷斷續續地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中間當然需要喬麗的幫助。
對猛子和套子而言,石運來的講述無非是說清了他的病由,而關於白石冰行凶的情節則跟上一次的講述沒有什麽不同。
又過了一個多月,9月9日下午,喬麗給蘇鏡打來了電話,說石運來今天出院,後期的康複治療在家裏進行也可以,她對蘇鏡千恩萬謝,說有空要請他吃飯,並提前祝他中秋節快樂。掛了電話之後,蘇鏡突然福至心靈,木木地坐在椅子裏,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猛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竟然毫無反應,不禁小聲說道:“套子,我們的**隊長傻了!”
話音剛落,蘇鏡突然說道:“白石冰也許不是凶手呢!”
猛子吃了一驚,說道:“真的傻了!”
套子問道:“那凶手會是誰呢?”
“我也不知道,”蘇鏡說道,“還記得8月1日喬麗給我打電話的事嗎?她說石運來有話要對我講,我當時很激動,以為他要對我講什麽呢,誰知道隻是重複了之前的話。”
“這有什麽問題嗎?”猛子問道。
“這幾天我一直在問,我激動個什麽勁啊?”蘇鏡說道,“按理說,石運來把知道的事情早就告訴我了,我應該對他的話沒有期待了,可我為什麽還那麽激動呢?”
猛子嗬嗬笑道:“這是因為你沉不住氣。”
套子問道:“蘇隊,直說吧,你想到什麽了?”
“我昨天晚上突然想到的,就像一道流星劃破了夜的沉寂……”
“咳,咳,”猛子說道,“咱們這不是詩歌朗誦會。”
蘇鏡嘿嘿一笑,正色道:“我問你們,陳海是怎麽死的?”
猛子說道:“被注射了乙醚,然後活埋。”
“坑是提前挖好的吧?”
“應該是。”
“那徐虎呢?”
“亂刀砍死。”
“你們覺得這兩個人的死亡方式,有什麽一樣的地方嗎?”
猛子說道:“這哪能比啊?根本沒有一樣的地方!”
“真的沒有?”
套子沉思半晌,說道:“還真想不出來。”
蘇鏡繼續問道:“那石運來是怎麽被襲擊的?”
“用石頭砸的呀!”猛子說道。
“石頭哪兒來的?”
“啊,石頭哪兒來的?”猛子問道,“撿的嘍!難不成從山腳下搬塊石頭上去啊?”
套子立即說道:“我知道了!陳海遇害之前被注射乙醚,凶手還提前挖了坑,是有準備的;徐虎被亂刀砍死,起碼凶手身上是帶著刀的,也是有所準備的;但是白石冰襲擊石運來,則隻是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是沒有準備的,更像是臨時起意。而且石運來頭上隻挨了一下,能不能把他打死全憑運氣,但是陳海和徐虎,則是必死無疑。”
猛子反駁道:“也許白石冰知道山洞裏有石頭呢,所以故意拖到山洞裏去,而且他知道石運來腿腳不靈便,所以打那一下基本上就可以要他命了。”
蘇鏡說道:“如果白石冰一心要殺石運來的話,在哪兒都行,比如殺害徐虎的時候,在城中村裏就搞定了,用不著拖著石運來爬山。從陳海和徐虎的屍體上,我看到了恨,但是從石運來身上,我看到的是慌。”
猛子問道:“那他為什麽要帶石運來爬山?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
套子說道:“也許他隻是想找個避開人的地方,問問石運來到底是否記得他,是否記得挾屍要價的事,如果不記得,他可能就放過石運來了。”
蘇鏡說道:“可是石運來記得清清楚楚,而且大病未愈,也不會裝假,所以白石冰便起了殺心。你去醫院再找一下石運來,問清楚了,那天晚上在山洞裏,白石冰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我這就去!”猛子說著就站起了身。
“別急別急,”蘇鏡說道,“我還沒說完呢。陳海死在哪兒?”
“驢頭山啊!”
“驢頭山離市區很遠,凶手肯定是把陳海控製住了,用車把他拉到山上,這點你們同意吧?”蘇鏡繼續說道,“可是白石冰沒有車。”
“他可以借啊!”猛子說道。
“借誰的?”
“我們可以調查一下白石冰那天有沒有借車。”套子說道。
“好,這個問題就交給你了,”蘇鏡繼續說道,“還有那疊鈔票也很奇怪,白石冰給了徐虎一萬塊錢,可是徐虎身上隻剩下九十八張百元大鈔,牛皮信封上也沒有留下白石冰的指紋。你們不覺得這事很蹊蹺嗎?”
套子說道:“這事的確很怪,但是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有人幫他!”猛子突然喊了一嗓子,“白石冰殺人之後,另外一個人擦去了信封上的指紋,抽調了一頭一尾兩張鈔票,他是為了掩護白石冰。”
套子反駁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直接連信封帶鈔票全拿走不就行了?”
“那你說是怎麽回事?”
蘇鏡打個圓場,說道:“都別爭了,還有別的疑點。”
套子說道:“白石冰還沒抓到,蘇隊長就要給他翻案啦。”
蘇鏡沒理會套子的調侃,皺著眉頭條分縷析地說道:“7月15日徐虎遇害那天,白石冰是光著膀子回宿舍的,這個有他同屋的人作證。為什麽光著身子呢?因為他衣服上沾了血。而且滿園春發廊那個女人也說過,看到白石冰手上胳膊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有。可是別忘記了,我們在垃圾站找到了一件藍色的血衣,凶手殺人時穿的是這件衣服後來又脫掉了。如果白石冰是凶手的話,他殺人時穿了這件衣服,血怎麽會濺到裏麵的衣服上呢?”
套子說道:“也許那件藍色的外衣沒穿好,所以血濺到裏麵了。”
猛子說道:“別忘了,那件衣服是用拉鏈的,不是用扣子的,套上那件衣服可以包得嚴嚴實實。”
“還有,”蘇鏡說道,“凶手既然穿了藍色的衣服行凶,說明他很冷靜,有準備有計劃,可是發廊女卻說,看到白石冰的時候他是慌裏慌張的。”
套子猶疑道:“可能殺人之前很冷靜,可是真殺了人之後還是會慌的吧。”
蘇鏡點頭道:“也有道理。”
猛子專愛跟套子頂杠,說道:“有什麽道理?沒道理!那件血衣就足以說明問題了,穿了那件衣服,裏麵的衣服就不可能沾上血,一定是白石冰看到屍體去檢查了,發現徐虎死了嚇得跑了,檢查屍體的時候就把血沾到身上了。”
套子繼續提出疑點:“如果他殺人之後驚慌失措,那麽在脫衣服的時候,也有可能不小心把外衣上的血沾到內衣上。”
蘇鏡擺擺手,笑道:“這樣爭下去不會有結果的,我們還是分頭幹活去吧。”
蘇鏡和套子來到順寧電視台,餘榭問道:“蘇警官這次來是調查誰啊?”
“還是白石冰。”
“找到他了嗎?”
“還沒有。”
姚笛正好走過來,插嘴道:“也許真相你永遠都找不到。”
餘榭虎著臉說道:“姚笛,你不要亂講話,作為新聞工作者,你要講證據。”
“我這不是把蘇警官當自己人私下說說嘛!”
“私下說也不行,”餘榭說道,“你趕緊編片去。”
姚笛撇了撇嘴走開了,可剛走了幾步就退了回來,因為蘇鏡剛剛問了一個問題:“餘製片,我想來調查一下7月2日白石冰有沒有跟同事借過車。”
姚笛聽到之後,立即轉過身說道:“我呀!”
“他跟你借車了?”
“是啊。”
“7月2日?”
“對。怎麽了?”
“他有沒有說借車幹什麽?”
“他就說有事,我就借給他了。”
“你不開?”
“我那天不是去北京采訪郭美美的事了嗎?”
“他是什麽時候跟你借車的?”
“前一天晚上,也就是7月1日。”
“什麽時候還你的?”
“我從北京回來,他就還給我了。”
“你的車是什麽牌子?”
“途觀。”
套子皺眉說道:“途觀?那個幼兒園園長看到的車是寶馬X5或者是雙環SCEO呀!”
蘇鏡繼續問道:“他把車還你的時候,車是幹淨的嗎?”
“啊?”姚笛吃驚地說道,“你是說他開著我的車去殺人?”
“有這可能。”
“難怪,難怪,”姚笛厭惡地說道,“他把車還我的時候,車裏麵幹幹淨淨的,我說:‘我都不好意思了,還說幹什麽幫我洗車呀?’他說是應該的。誰知道……誰知道他開車殺人了呢?他沒把屍體放我車裏吧?”
蘇鏡嗬嗬一笑,說道:“那應該沒有。”
4.“小三”吐露了真情
9月13日像大部分日子一樣平平無奇,隻是中午時分,智多星幼兒園園長程豔的突然來訪給案情帶來一絲轉機。蘇鏡招呼程豔落座,問道:“程園長今天不是要出庭嗎?”
程豔臉上一紅,說道:“別叫我園長了,幼兒園都已經關門了。”蘇鏡嗬嗬一笑,程豔接著說道:“出了這種事,誰還會把孩子送來啊。”
這兩個月,程豔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從7月2日下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之後,她就一直飽受輿論的譴責,街坊鄰居在她背後指指戳戳,聲音大得幾裏之外都聽得清清楚楚。與之相比,她倒寧願被多拘留幾天,看守所裏還清淨點兒。7月15日,呂國豪夫婦將程豔和老王告上法庭,要求賠償50.89萬元,今天是庭審的日子。
蘇鏡問道:“程園長今天庭審怎麽樣?”除了“程園長”,他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了,一時半會還不習慣立即改口叫她“程女士”。
程豔說道:“法官說擇日宣判。”
蘇鏡看了看時間,說道:“程園長應該是庭審一結束就趕過來了,不知道有什麽事?”
程豔說道:“那天你們問我從驢頭山上下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別的車,我說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
“對。”
“我想起來那個司機是誰了。”
“誰?”蘇鏡立即坐直了身子。
“就是工商局昨天被撤職的那個處長。”
“劉楓?”
“是。”
這兩個月,劉楓就像坐在一座活火山上,時不時噴出一點火苗,讓他驚慌失措,卻又馬上陷入沉寂,但是他知道,火山一直都在,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大噴發。
7月4日淩晨,劉楓一夜成名,一句“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你丟工作”成了順寧人的口頭禪,網友發起人肉搜索,很快將他的老底全挖了出來,原來他能混到工商局處長的位子,全因為他有個姓曹的舅舅,這個曹舅舅是順寧市的副市長。事發後,曹副市長把這個不爭氣的外甥狠狠一頓臭罵,然後四處堵漏,先是給順寧本地各大媒體打電話,要求他們閉嘴,這還不放心,又給順寧市委宣傳部打電話,要他們配合封口。
這事就這麽過去了,那段視頻在被熱議了幾天之後似乎漸漸被人淡忘了。可是半個多月後,大概在7月20日左右,網上又有一篇“爆黑帖”冒了出來,除了老調重彈,還把曹副市長也扯了進來,說他如何包庇外甥鉗製輿論。此帖立即被上萬網友轉發,曹副市長大為震動,立即給公安局長侯國安打電話,要他查出是誰發的帖子,侯國安查了,但是沒查到,因為發帖人的IP地址顯示在美國,而且絕不是通過代理服務器發的。
曹副市長決定丟車保帥,先把劉楓撤職,等風聲過去了再圖將來。但是,劉楓並沒有被撤職,因為7月23日動車在溫州追尾了,輿論再次拋棄了他。劉楓有一種大難不死之感,至於是不是“必有後福”,他還沒來得及關心。
關於動車追尾事故的追問大概持續了一個月,後來也漸漸風平浪靜了,網絡上雖然偶爾也有幾句質疑的聲音,但很快就被淹沒了,因為這是一個光怪陸離、迅速遺忘的時代。
到了9月7日,又有人繼續發帖聲討劉楓和曹副市長,這次不僅是劉楓那段叫囂的視頻,還羅列了劉楓貪汙受賄的幾樁罪證,尤其是他跟黑豆芽老板的罪惡勾當,更有甚者,還將他列為陳海之死的疑凶,說陳海準備舉報他,於是他先下手為強、殺之而後快了!帖子最後自然不忘說一下,劉楓之所以如此飛揚跋扈還照樣忝居其位,全是因為他有一個當副市長的舅舅。
劉楓雖說不學無術,但浸**網絡久了,也明白怎麽回事了。
“舅舅,他們肯定雇傭網絡水軍了。”
因為有了網絡水軍的推波助瀾,曹劉舅甥倆那點事在各大全國性論壇上如火如荼地討論起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捂是捂不住了。
9月12日,工商局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免去劉楓處長職務,對於網帖反映的其他違規違紀問題,將組成專案組進行調查,並將於第一時間向社會通報。
何旋和任一采訪了此事,當天晚上就在《順寧新聞眼》播出了。盡管劉楓一事消消停停鬧了兩個月,但程豔卻是第一次看到此事,新聞裏不但用了劉楓那段狂妄叫囂的視頻,還用了一張胸部以上特寫的照片。然後她心裏咯噔了一下。第二天庭審一結束便找到了蘇鏡。
蘇鏡問道:“你為什麽斷定那人是他?”
“你們第一次問我的時候,我當時也許太緊張了吧,根本就沒去仔細想,而且……我不知道……我也許……我不知道怎麽描述那人的長相,畢竟是兩輛車這樣對著開過來,一晃而過,所以也沒看清楚,但是昨天晚上看新聞的時候,我一下就認出他來了。”
蘇鏡還是不相信,這事未免太湊巧了,問道:“那個劉楓臉上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讓你一看到他就認出來他就是那個司機。”
“我不知道,也許我認錯了,但是我感覺那人就是他,”程豔說道,“我……我覺得……我已經是一個有罪的人,我走到哪兒都抬不起頭來,我希望能為你們做點事,求個心裏的平安。”
套子說道:“不管怎麽樣,這都是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我們不妨再去查查看。”
等程豔走了之後,三人又把劉楓叫囂的視頻找出來,看著他飛揚跋扈的臉,然後彼此疑惑地看了看,猛子說道:“這人就是一張大眾臉啊。”
蘇鏡說道:“我們姑且相信一次女人的直覺吧。”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很準,從中午開始,王晨晨就莫名其妙地心慌,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她跟劉楓一樣提心吊膽,甚至比劉楓更加惴惴不安。因為劉楓的事已經被“人肉”出來了,但是她的“小三”身份還沒被曝光,七月底那次針對劉楓的輿論聲討中,有人在網上說起劉楓還有個“小三”,但是並沒有指名道姓,隨著“7·23動車事故”的發生,網友對“劉楓小三”的人肉搜索也停止了。而這才是最可怕的,就像一枚定時炸彈,你明知道它遲早會爆,但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等待是最難熬的。
終於,警察找上門來了。
套子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上次給你打過電話的劉濤。”
王晨晨麵色漲紅,問道:“你有事嗎?”
周圍的同事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不知道王晨晨犯了什麽事,套子說道:“咱們還是借一步說話。”
王晨晨帶著套子來到一個小型會議室,把門一關,氣呼呼問道:“你又找我有什麽事?”
套子說道:“還是上次問你那事。”
“我該說的都說了。”
“上次你隻是說了跟劉楓在一起的事……”
“這還不夠嗎?”王晨晨打斷了套子的話。
“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我也隻是了解點情況,你說是吧?”套子說道,“我想知道7月2日下午五點到七點,你們在哪裏?”
第一次打電話時,王晨晨情緒失控大喊大叫:“我們就是車震了怎麽了?車震犯法嗎?”可是跟一個陌生人麵對麵的時候,這種話她可就說不出口了,又羞又囧,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終於鼓足勇氣說道:“我們去了驢頭山。”
“驢頭山,去那裏幹什麽?”
為什麽去那裏呢?劉楓賊恁兮兮的樣子,王晨晨至今記憶猶新,他說:“驢頭山上人少,尤其是雨天的時候,基本上沒什麽人,我們就到驢頭山上去吧,聽著風聲雨聲雷聲,然後欲仙欲死**迭起。”王晨晨說了一聲壞蛋,掐了他一把,臉上浮起一抹紅暈,那不是害羞,那是情緒高漲了。
王晨晨說道:“那裏風景好,去欣賞雨景。”
套子心裏想道:“真是太有想象力了,不知道老婆願不願意跟我去看看風景呢。”心裏這麽想著,嘴裏卻說著:“劉楓開的是什麽車?”
“寶馬。”
“X5?”
“是。”
“你們在驢頭山上有沒有看到別的人?”
“上山的時候看到一輛車開下來。”
“你們是幾點上山的?”
“五點多吧。”
“五點幾分,還記得嗎?”
王晨晨說道:“五點一刻。”
“半山腰有一棵很大的樹,你有印象嗎?”
“我知道,”王晨晨說道,“劉楓本來要把車停在那兒,我說樹太大了,小心被雷劈,所以我們就繼續往山頂開。”
“你們幾點下山的?”
“六點。”
那時候,他們大汗淋漓渾身無力,她靠在劉楓胸前,聽著劉楓怦怦的心跳,嬌嗔道:“你心跳聲音好大,跟打雷似的。”
這幾年,很多領導幹部和女下屬在車裏震著震著就一氧化碳中毒而亡,所以劉楓特地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結果雨水便從縫隙裏撲進車內,撲到王晨晨的背上,她感到一絲絲涼意。休息半晌,王晨晨說道:“咱們回去吧,天都黑了。”
套子繼續問道:“你們下山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別的車上山?”
“有一輛。”
“車牌號記得嗎?”
“沒有。”
當時,王晨晨坐在副駕駛,腦袋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閉著,一番激戰,她的確累了。前方一束強光打過來,刺得她眼睛睜不開,咕噥道:“這麽晚,怎麽還有人上山啊?”
劉楓說道:“太沒創意了,跟我們學。”
套子回到單位時,猛子已經回來了,他去找了劉楓。蘇鏡看了看兩個人的筆錄,說道:“對上了,他倆說的是一樣的。”
猛子說道:“兩個月了,他們串供都能串好幾遍了。”
套子說道:“如果要串供的話,他們也沒必要說是去了驢頭山啊。”
猛子說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要是逃犯的話,沒準兒我會去看守所應聘當個協警什麽的。”
套子說道:“得了得了,你以為你寫小說呢。那個劉楓也沒看到車牌?”
“沒有。劉楓說那輛車開著大燈,根本看不清車牌。”
蘇鏡歎口氣說道:“本以為程豔提供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現在無非是弄清楚了劉楓和王晨晨在哪兒車震,媽的,這都什麽事啊!”
猛子嘿嘿笑道:“正所謂柳暗花明似一村,車到山前又無路。”
案情重又陷入膠著,直到9月27日,車到山前才終於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