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冰冷笑道:“那我跟徐虎的通話有什麽錯?”
“在你之前,你的同事已經采訪他們兩次了,第一次是姚笛和任一,第二次是舒茜和杜長惟。兩次采訪都沒有發出來,都被斃掉了。所以16日工人們在市政府門口靜坐的時候,當他們看見你和姚笛不再采訪了,其中有個工人說:‘徐虎說的沒錯,找本地記者根本沒用!’找本地記者沒用,這就是徐虎對本地媒體的評價,他怎麽可能給你打電話要你幫他呢?那時候,他已經有了外地媒體記者的電話。”
白石冰笑道:“蘇警官,你這話要是被餘製片聽到了,他非要找塊豆腐撞死不可。”
蘇鏡也跟著笑道:“白記者,徐虎到底為什麽給你打電話?”
“他是怎麽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也許覺得還是本地媒體的影響力大吧?”
蘇鏡搖搖頭,說道:“他應該是認出你來了吧?然後發現你現在已經是記者了,以為你賺大錢了,於是打電話勒索你。”
“你太有想象力了,”白石冰搖頭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麵,他認出我什麽來呀?”
“你們村裏隻有你一個叫白石冰的,也隻有你一個人在電視台工作,”蘇鏡說道,“你就是當年的狗蛋,你難道不承認?”
“我什麽時候不承認過?我小名是叫狗蛋啊!”
“七年前挾屍要價中溺水的狗蛋就是你吧。”
“蘇警官,我的水性從小就很好,我怎麽可能溺水呢?我從來沒溺水過。”
“也許是假裝溺水呢?”
“蘇警官,你說話要負責任的,不能信口開河!”
蘇鏡嘿嘿一笑,說道:“那就說說看,你前天晚上去哪兒了?”
“19日晚上……我不是在跟你喝酒嘛!你忘了?”
“喝酒之後呢?”
“回家睡覺!”
“哪個家?”
“蘇警官,我總不可能回東陽江老家吧?”白石冰說道,“就是上次你去的那出租屋。”
“問過了,”蘇鏡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同屋幾個人說你昨天早晨六點多才回去,而你昨天上午的采訪又遲到了。你19日晚上到20日淩晨到底去哪兒了,去幹什麽了?”
白石冰一時語塞,麵色越發漲紅了,他默默地啜飲著咖啡,環顧左右,見沒有人注意他,這才腦袋往前探,壓低聲音說道:“蘇警官,這個……你能不告訴別人嗎?”
“說吧。”
“哎!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呀?”白石冰猶豫半晌,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去召妓了。”
“在哪兒?”
“就在丁莊,有很多發廊。”
“又去發廊了?”蘇鏡嘿嘿笑道,“徐虎遇害那天晚上,你去發廊,前天晚上你又去發廊,好巧啊。”
“又有人遇害了?這次又是誰?”
“馬雲鵬!”蘇鏡說道,“就是這幾天在微博上流傳很廣的無名氏。七年前,他跟陳海、徐虎等四人合夥打撈屍體挾屍要價,後來也許是他幡然悔悟,跟其他三人鬧翻了,於是陳海等人開車撞他想殺人滅口。可是這馬雲鵬命不該絕,他隻是被撞失憶了,命卻保住了。護士把他的事情發到微博上後,當年他的同謀看到了,於是半夜三更跑到醫院把他接走了。”
白石冰說道:“陳海和徐虎不是已經死了嗎?哪個同謀會接走他?”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待會兒我去問問他。”
“問他?他不……他不是被接走了嗎?”
“他不是被殺了嗎?”蘇鏡笑道,“哈哈,你剛才要問的是這句吧?”
“蘇警官別取笑我了,”白石冰說道,“到底怎麽回事?這事我可以采訪一下嗎?昨天剛被領導批評了,有了這個料,我就可以將功贖罪啦!”
“采訪?那可不行。他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不容任何人接近。”
“采訪你就行了嘛!”
“不,不,我們有宣傳紀律的,哈哈,”蘇鏡幹笑了幾聲又轉入正題,說道,“咱們來談談你召妓的事吧。”
白石冰麵色通紅,說道:“蘇警官,你能不能小點聲?”
蘇鏡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問道:“你知道發廊裏的雞多少錢嗎?”
白石冰愣怔片刻,笑道:“蘇警官,我們在公共場所談論這種事不好吧?”
“哈哈,我懷疑你根本沒去召妓。”
“三百塊錢,”白石冰無可奈何地說道,“這下滿意了吧?”
蘇鏡沉思道:“差不多,不過偏貴了點兒。”
“蘇警官難道也招過妓?怎麽對價錢那麽熟!”
“嘿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蘇鏡笑嘻嘻道,“比如白記者吧,這個價錢可能也是聽人說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懷疑我,”白石冰氣憤道,“難道就因為他們死之前給我打過電話?”
“這隻是一方麵的原因,”蘇鏡說道,“更重要的是,你總是跟我說謊。”
白石冰歎口氣說道:“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那一萬塊錢就是我給徐虎的,因為……”
蘇鏡打斷了他,說道:“是九千八百塊錢。”
“我反正是從櫃員機裏取的錢,少了兩百也是銀行的事。”
“哈哈哈,”蘇鏡笑道,“白記者采訪竟然遲到,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啊。”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你昨天召妓花了多少錢?”
“不是說了嘛!三百塊。”
“你早晨六點多才回去,過夜隻要三百塊,太便宜了吧?”蘇鏡說道,“而且據我所知,發廊妹很少提供過夜服務的。白記者,你到哪家發廊召妓了?”
“我……”白石冰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我後來又去酒吧喝酒了。”
“想清楚啊,現在大部分酒吧都是淩晨兩點關門的。”
“喝完酒之後,我就到處走走,想想心事。”
“從淩晨兩點一直走到六點?”
“是。”白石冰堅定地說道。
“你在哪裏散步的?”
“沒有固定的地方,就隨便走走。”
“總該記得走過哪幾條路吧?”蘇鏡樂嗬嗬問道,“想清楚再說啊,很多路段是有監控攝像頭的。”
“嗬嗬,謝謝蘇警官提醒,”白石冰說道,“可能因為喝了酒吧,我迷迷糊糊的就回了家,都忘記是怎麽回來的。”
蘇鏡笑道:“肯定也忘記去了哪家酒吧了?”
“這個我記得,是在露露酒吧。”
“之前的發廊叫什麽名字呢?”
“那個真不記得,我一頭紮進去一家,哪裏去看發廊叫什麽名字啊!”
就在這時,蘇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立即接聽了,盡管聲音壓得很低,但是白石冰依然可以隱約聽到:“套子……說……嗯……醒了?說什麽沒有?……好好看著他,我現在就過去。”
等蘇鏡掛斷電話,白石冰嗬嗬笑道:“蘇警官,我都聽見啦。”
蘇鏡坦然一笑,說道:“無名氏醒了,你不害怕?”
“我怕什麽?”白石冰說道,“我巴不得他趕快醒了說出凶手是誰,省得你老懷疑我。”
4.必須有確切的證據才能釘死他
石運來真的醒了,不過很快又昏睡過去。他的天靈蓋被人用石頭打破了,鮮血當時流了一地,蘇鏡三人在防空洞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躺在那裏十幾個小時了,奄奄一息氣若遊絲,如果再晚一點兒,他肯定就命赴黃泉名登鬼籙了。
醫生奮力搶救,總算保住了一條命,不過從入院開始他就一直昏迷,直到傍晚時分,他才悠悠然睜開了眼,當時套子正巧趕到醫院探望,見到他醒了,立即湊上前去大聲追問:“誰把你接走了,誰把你打傷的?”
石運來喉結動了動,很想說什麽,但是渾身無力,掙紮一番又重新睡去。
“喂,你醒醒啊,醒醒啊……”
醫生趕緊勸阻:“不要打擾病人休息,你這樣的話,他永遠醒不了。”
套子沒辦法,隻好在病房外走來走去,摸出一根煙剛想點燃又被護士製止了:“對不起,醫院不能吸煙的。”
“好,我去消防樓梯。”
“那邊也不能吸煙,我們是無煙醫院,任何地方都不能吸煙。”
套子無奈地看了看她,隻好把煙收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另外兩個同事聊起天。
蘇鏡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套子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他剛才醒了一下,又睡過去了,從昨天傍晚住進醫院,他都睡了快二十四個小時了,還沒睡夠!”
“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不著急,”蘇鏡看了看另外兩個同事,說道,“你們在這兒守著,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
“我們去哪兒?”套子問道。
蘇鏡嘿嘿一笑,說道:“尋花問柳去。”
如果真是尋花問柳,那蘇鏡簡直就是組織“買春團”了,除了套子、猛子,他還帶了十幾個兄弟,浩浩****地開到了丁莊村,然後分頭行動排查每家發廊。為了不引起混亂,他們都脫了警服穿著便裝。
蘇鏡和猛子一組走進一家發廊,麵積不大,也就十幾平米,有三個理發位,裝模作樣地在牆上掛著鏡子,但是桌麵上連把梳子都沒有。靠牆擺放兩張長沙發,慵慵懶懶地坐著八個女人,一個個濃妝豔抹,事業線招搖醒目,有的渴望地打量著他們,有的漠不關心地看著自己的指甲。老鴇是個中年女人,也有幾分姿色,熱情洋溢地招呼道:“靚仔,玩玩吧,咱這裏的姑娘個個會玩,包你滿意。”
蘇鏡笑道:“不錯不錯,都很正點,不過今天就不玩了,老板娘,我們來跟你打聽件事。”
“來了怎麽能不玩玩呢?每人挑一個吧。”
“不了不了,”蘇鏡連連擺手,掏出一張照片遞給老板娘,問道,“15日晚上,這附近發生了一樁命案,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見過這人?”
“你……你是警察?”
“是。”
姑娘們紛紛站起來準備離開,有人咕噥著:“倒黴!”
猛子喝道:“沒讓你們走,都老實給我坐著。”
一女人搶白道:“警察怎麽了,警察有什麽了不起的?老娘又不是沒玩過警察。”嘴雖然硬,但還是坐下了。
老板娘看了看照片,又搖搖頭,把照片遞給一個女人,說道:“你們看看,15日晚上有沒有見過這人?”
有的仔細看了看,有的隻是瞄了一眼,然後一個個都搖了搖頭,猛子說道:“都看仔細了。”
老板娘說道:“我們肯定都會配合警方工作的,她們說沒看見,肯定是真的沒看見。”
他們就這樣一家家排查下去,在第四家發廊,兩人剛走進去,兩個熱情似火的女人就迎了上來,一個摟著蘇鏡的腰,一個拉著猛子的手,親熱地“哥啊哥”地叫。就在這時候,蘇鏡的電話響了,是何旋打來的。
“你在哪兒呢?”
“在外麵呢。”
“哼,又在鬼混!”
“哎呀,沒有。”
“我明天出差啦。”
“去哪兒?”
“北京。”
這時候,摟著他腰的女人竟然摸他的下體,蘇鏡大窘,也來不及細問,匆匆說道:“知道了,我這裏有事呢。”掛斷電話之後,蘇鏡說道:“老板娘,你們這裏姑娘太熱情了吧?”話剛說完,套子又打來了電話。
“老大,到這邊來吧,有眉目了。”
蘇鏡和猛子立即出門,老板娘和姑娘們都很著急,哇哇亂叫:“帥哥,怎麽走啦?”
套子所在的發廊名叫滿園春,店如其名,真的是滿園春,麵積很大,有七十多平米,鶯鶯燕燕地坐著二十幾個女人,姿色都比蘇鏡猛子看過的兩家要高出一個檔次。
蘇鏡問道:“他真的來過發廊?”
“沒有,他是從門口經過,”套子伸出手,招呼過來一個女人,“你來,這是我們領導,你說一下當時的情況。”
那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遇到,你會以為她是哪家公司的小白領。她說:“那天晚上九點左右,我們聽到附近傳來一陣打架的聲音,還有人呼天搶地,過了一會兒,就看到照片上這人慌裏慌張地跑了過來,他手上胳膊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有。”
“你確定就是照片上這人?”
“確定,其他人都看見了。”
幾個坐著的女人嚷嚷著,一個說:“沒錯,就是他。”一個說:“他之前在我們店門口轉悠過,想進來又不進來,過了一會兒,他就滿身是血的跑過來了,所以記得很清楚。”
老板娘也說:“這人肯定是第一次,臉皮嫩得很,在門口轉來轉去,像是在等人,眼睛卻一直往店裏瞄。”
蘇鏡問道:“你也看到他滿身是血的跑過來?”
“那我倒沒看見。”
“還有誰看見他渾身是血了?”
女人們都搖搖頭,蘇鏡問道:“就你一個人看到了?”
先前那女人說道:“我當時剛好站在門口抽煙,所以看到了。”
離開丁莊村,猛子便急吼吼說道:“還等什麽?我們現在就去把白石冰抓了。”
蘇鏡沉思半晌,問道:“套子,你說呢?”
“咱們證據還不夠。”
“你們還要什麽證據才肯抓人?都有人看見他滿身是血的跑過來了。”
套子說道:“如果那天晚上他想殺人的話,他還會在發廊門口轉來轉去的,他還會想著去召妓?”
猛子說道:“他轉來轉去可能根本就不是準備召妓呢?他跟徐虎約好了在哪兒見麵,也許是正在找路呢?還有可能,那時候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殺人呢?”
蘇鏡緩緩地搖搖頭,說道:“猛子,你的推論也有道理,但我還是讚同套子的意見。我們現在把他抓了,沒有確實的證據,他完全可以說是看到屍體了,然後試圖去救人,結果發現根本救不了,又擔心被我們懷疑,所以這才跑了。我們現在必須有確切的證據才能釘死他!”
猛子說道:“你不是說19日晚上到20日淩晨,他無法提供自己的行蹤嗎?”
“他說他喝醉了,我即便知道是假的也沒辦法,因為沒證據啊!”
套子說道:“隻要石運來醒了,一切真相就大白了。”
猛子沒脾氣了,隻好作罷。
蘇鏡回到家裏的時候,何旋早就睡了,他躺在**半天睡不著,想著白石冰到底會不會殺人,還有那一萬塊錢為什麽隻剩下九千八百塊呢?難道徐虎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花掉了兩百塊?這明顯說不通。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何旋早走了,蘇鏡這才想起來,她今天出差去了,打她電話,關機。
然後猛子打來了電話,他說石運來醒了,這次是真的醒了。
石運來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是馬雲鵬,我是石運來。”
5.假裝落水,誘人施救
石運來的心情就跟歐陽鋒想起“我是誰”時的欣喜若狂如出一轍。所不同的是,歐陽鋒知道“我是誰”後就死了,石運來想起這個問題後活過來了。歐陽鋒是哈哈大笑,石運來是痛哭流涕,口齒不清一遍又一遍叫著同一個名字:“喬麗,喬麗……”
猛子問道:“石運來,你先告訴我,到底是誰把你打傷的?”
石運來根本沒理他,繼續重複著:“喬麗,喬麗……”
醫生又過來主持正義了:“警察同誌,病人現在還在恢複期,你不要刺激他!”
猛子可沒套子那麽好脾氣,他直嚷嚷:“我怎麽刺激他了,我怎麽刺激他了?他是我的證人。”
醫生也毫不相讓:“他首先是我的病人,然後才是你的證人。”
另外兩個警察同事趕緊把猛子拉開了,勸他消消氣別著急,猛子瞪了醫生背影一眼,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蘇鏡來了,看到猛子的樣子就想笑,說道:“溝通!溝通很重要。”
他走進病房,醫生還在,他軟言細語地說道:“醫生,他現在怎麽樣了?”
“恢複得還不錯,比他之前在醫院時的情況還要好,”醫生說道,“可能是頭部遭重擊時刺激了某些神經,他的很多記憶重新被激活了。”
“哦?”
“以前他老喊媽媽,現在你聽,開始喊一個女人的名字了。”
“我可以跟他說幾句嗎?”
“時間盡量不要太長,他畢竟剛醒過來,還在恢複期。”
“好的。”
蘇鏡搬了板凳坐到石運來床前,問道:“喬麗是你老婆吧?我認識她。”
石運來淚光瀅瀅,手艱難地伸過來,緊緊地握住了蘇鏡的手,嘴裏還是在喊著:“喬麗,喬麗……”
“你等一下,我馬上打電話給她!”蘇鏡撥通了喬麗的電話,說道:“喬老板,你老公找到了,現在醫院裏……還是在二院神經外科,他現在想起很多事情,一直在叫你名字。我把電話給他,你們倆先聊一會兒,你趕緊過來吧。”
石運來顫抖著手抓過手機,對著話筒喊:“喬麗,喬麗……”淚水又滾滾而下。
二十分鍾後,喬麗到了,她一下撲到老公床前,抱著老公號啕大哭:“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十四年了,你死哪兒去了?”
石運來一邊哭,一邊口齒不清地說:“對……對不起。”
蘇鏡退了出去,讓兩口子在病房裏互訴衷腸。
猛子說道:“要是石運來知道他老婆改嫁了,不知道會怎麽樣?”
“噓,千萬別說,萬一又把他給刺激失憶了,我宰了你。”
猛子憨憨地一笑:“我沒那麽蠢。”
兩口子聊了半個多小時,喬麗打開門走了出來,緊緊地握著蘇鏡的手:“蘇警官,謝謝你,謝謝你。”
蘇鏡拍著她的手,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他現在要跟你說話。”
蘇鏡和猛子走了進去,蘇鏡先是打個哈哈:“石先生,恭喜你啊,夫妻團聚了。”
石運來艱難地說道:“謝……謝……”
“別謝了,你們兩口子都這麽客氣幹啥?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蘇鏡說道,“石先生,您還記得是誰把你打傷的嗎?”
“白……白……”
“白石冰?”
石運來點點頭。
“這樣吧,我來問,如果我說對了,你就點點頭,好不好?”
石運來微微點點頭。
“你認識陳海嗎?……徐虎呢?……七年前,你幫陳海打撈屍體對嗎?……白石冰跟你們是一夥兒的?……白石冰就是那個落水兒童?……”
每個問題,石運來都點點頭,但是這個問題,他卻猶豫了,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令蘇鏡大為驚訝,難道東陽江邊的黃老板在造謠?隻聽石運來艱難地說道:“不……不……不是兒……兒童,他都十……十六……”
“哦,我明白了,白石冰就是那個落水的……呃……十六歲……落水少年?”
這次,石運來點了點頭。
“他落水之後,岸上的人都以為是個兒童,實際上卻是個大孩子。”
石運來再次點頭。
“白石冰實際上不是溺水,而是裝的是嗎?……他水性很好是嗎?……等大學生下水救他的時候,他便潛到水底拖住他的腳,把他淹死是嗎?……”
隨著石運來的每一次點頭,蘇鏡和猛子的心越來越寒。此前,他們在網上看過類似的帖子,說是有小孩故意扮作溺水的樣子引誘別人救他,然後將救他的人淹死,再靠打撈屍體賺錢。那時候,他們還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醜陋、肮髒、可怕的事,此刻聽石運來親自證實了,他們感到不寒而栗。
蘇鏡繼續問道:“你後來跟他們鬧崩了是嗎?……所以他們就想殺人滅口……七年前,你根本不是遭遇車禍而是他們故意撞你的?……當時白石冰在那輛車上嗎?……”
每一個問題,石運來都以點頭作答,蘇鏡又問道:“十三年前,你為什麽突然離開喬麗?”
石運來茫然地看著蘇鏡,接著淚水又溢滿了眼眶,拚命地搖搖頭,吃力地說道:“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又以馬雲鵬的身份跟陳海走到一起了呢?”
石運來的眼神越來越茫然了,蘇鏡立即停止了問話,他生怕把他刺激壞了,於是說道:“沒事了,你好好養病,我們現在就去抓捕白石冰。”
蘇鏡三人立即趕到電視台,餘榭正在上微博,還沒等他開口,蘇鏡便急匆匆問道:“餘製片,我們找一下白石冰。”
餘榭疑惑地問道:“何旋沒跟你說嗎?她今天跟白石冰出差了。”
順寧市前不久拍了一部主旋律的電視連續劇,在順寧電視台播出時盡管收視率創下曆史新低,但是這不妨礙它好評如潮,全市各大報紙、電台、電視台以及網站,無不采訪專家教授誇獎這部優秀的電視劇,有的說這部電視劇的思想深度和思想鋒芒在各種影視作品中都是沒有過的;有的說這部電視劇是審美思想的一次解放,必將對今後同類題材創作產生影響;有的說中國電視劇就需要這樣的大製作;有的說,這部電視劇思想性、藝術性和觀賞性完美融合……如此表揚了一個多禮拜之後,順寧市領導覺得還不過癮,多少有點錦衣夜行的遺憾,於是派出相關部門的負責人跑到北京,組織一批中央級的專家教授開一次研討會,對這部電視劇的精神和意義進行提煉。研討會7月23日舉行,何旋和白石冰今天被派去北京。
蘇鏡問道:“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研討會就開一上午,後天就回來了,”餘榭又問道,“找白石冰有什麽急事?”
蘇鏡說道:“不急,等他回來再說吧。”
蘇鏡三人離開電視台後回到局裏,開始整理材料、研究對策。猛子說道:“抓回來後,先給他個下馬威。”
蘇鏡連忙說道:“千萬別,刑訊逼供要不得,現在媒體對這種事特別感興趣,何況他本身就是記者,我們動他一指頭,都會說是刑訊逼供。”
套子說道:“我們隻能問他案發時到底在哪兒,然後再去核實。”
蘇鏡說道:“他不是住在丁莊的出租屋嗎?跟他同屋有好幾個人,你們去問問那幾個人,把案發那兩天白石冰的行蹤摸透再說。”
這天晚上十一點多,何旋打來了電話,張口就問:“你有沒有金屋藏嬌啊?”
蘇鏡說道:“我進屋的時候沒摔跤!你在哪兒呢?”
“剛回賓館,剛才跟一幫記者出去吃宵夜了。”
“白石冰也去了?”
“是啊,他太逗了,喝多了,一個勁地問我:‘何姐,你覺得我是不是好人?’我說:‘是是是,你絕對是好人。’你猜他怎麽說?”
“怎麽說?”
“他說:‘可是你老公就覺得我不是好人!’我說:‘那是因為你招人喜歡,我老公喜歡上你了。’”
“你就這樣把我賣了!”
“然後他又說:‘何姐,我想做個好人。’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喊著做個好人怎麽就那麽難。”
蘇鏡感歎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啊。”
“怎麽?”
“哦,沒事沒事。”蘇鏡不想打草驚蛇,有些事情連老婆也得瞞著。
“他這一說,我們都跟著說做好人真難,有個報社記者說他曾經采訪過一次物業糾紛,物業公司把居民的水電都停了,結果市領導一個電話,新聞沒發出去,把他鬱悶壞了,更憋屈的是,業主打電話罵他,說他被收買了。”
蘇鏡沒心情跟老婆嘮嗑,直接問道:“白石冰回賓館了嗎?”
“你怎麽老想著他呀?”
“你不是說我喜歡他嗎?”
“好了,不說了,有人敲我門呢。”
何旋掛了電話,蘇鏡突然緊張起來,深更半夜誰會敲何旋的門呢?白石冰會不會狗急跳牆?他立即回撥過去,可是電話一直沒有接聽,響了好久,那頭才傳來何旋的聲音:“幹什麽?”
“哦,沒事,就是想你了。剛才是誰啊?”
“白石冰,”何旋說道,“他問我明天幾點出發。”
“看來他沒喝醉呀。”
“他那是借酒澆愁。”
6.犯罪嫌疑人跑了
7月23日早晨八點多,蘇鏡在局裏聽取猛子和套子兩人的匯報,昨天晚上,他們去了白石冰的出租屋,向幾名“同居者”了解情況,幾個人證實7月2日和15日晚上,白石冰很晚才回來,根本不在屋裏,至於他去哪兒了則沒人知道。
蘇鏡問道:“15日晚上,白石冰回去的時候,身上是否有血?”
“沒有,”猛子嗬嗬一笑說道,“不過他是光著膀子進屋的,衣服在手裏拿著,他跟同屋說天太熱了。”
就在這時候,餘榭打來了電話,問道:“蘇警官,白石冰到底犯什麽事了?”
蘇鏡疑惑地問道:“餘製片怎麽突然有這想法呢?”
“你這幾天一直在調查白石冰,今天白石冰又沒去采訪。”
“什麽,沒去采訪?”
“是啊,研討會上午九點開始,何旋剛給我打電話,說到處找不到白石冰,打他手機也關機了。”
蘇鏡一聽此話馬上急了,問道:“他不在屋裏嗎?”
“不在,服務生把門打開了,他不在屋裏。”
“行李在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直接問何旋吧。蘇警官,他到底犯什麽事了?”
蘇鏡沒工夫解釋,掛了電話立即撥打何旋手機,一接通何旋就說道:“白石冰不見了,他不會真的犯什麽事了吧?”
“他的行李還在嗎?”
“不在,就攝像機、編輯機留下了,還給我留了一張紙條……”
“寫的什麽?”
“寫的是:‘何姐,對不起。’”
“沒有了?”
“沒有了。”
“昨天晚上他找你的時候,一點要逃走的意思都沒露出來?”
“沒有……哦……有……”
“到底有沒有?”
“他問我會不會用攝像機。我說會一點。他說那我就放心了。我問他你放心什麽?他笑了笑沒說話就走了。”
“知道他幾點走的嗎?”
“我哪兒知道啊?”
“你去前台問問,大堂都有監控錄像的。”
“人家不會讓我看的吧?哎呀,我不能跟你說了,研討會馬上開始了,我要去采訪了。”
蘇鏡無奈,隻好掛了電話。
猛子急吼吼問道:“怎麽辦,我們是不是立即去北京?”
套子潑了一盆冷水:“北京那麽大,到哪兒找他呀?而且交通發達,他去哪兒都有可能。如果他是跟嫂子說完話就走了的話,到現在也有七八個小時了,他現在可能已經不在北京了。”
蘇鏡說道:“立即查詢航班信息,看他有沒有坐飛機離開。”
全國航空公司都是聯網的,隻要有一份密鑰就可以登錄係統,查詢每個航班的旅客信息。套子駕輕就熟地登錄網站查詢,二十分鍾後告訴蘇鏡:“沒有白石冰的信息。”
猛子說道:“他肯定不會坐飛機啦。”
“要麽坐火車,要麽坐汽車。”
蘇鏡問道:“說說看,我們現在怎麽辦?”
套子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從他的社會關係入手,看他可能會逃到什麽地方。”
猛子說道:“他父母早逝,爺爺也去世了,還能有什麽社會關係呢?”
套子說道:“同學、朋友或者遠親。”
蘇鏡吩咐道:“你們兩人分頭行動,各帶上幾個人,套子去東陽江白石冰老家排查,看他都有什麽親戚,這些親戚都在什麽地方,祖宗十八代的老底全給我挖出來;猛子去電視台,問他都有哪些特別要好的朋友,就算是分手的前女友都算,去了電視台之後……等一下,我問一下他是哪個學校的。”說完,立即給何旋打了電話。
當時何旋正昏昏欲睡呢,她扛著攝像機拎著三腳架到了會場之後,把設備架起來開始拍攝。北京的專家教授們無非是把以前順寧的專家教授的觀點重複了一遍,再次高度讚揚了這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電視劇力作,這種話聽得何旋有點犯困。唯一能打發時間的消遣就是琢磨白石冰去哪兒了。這幾天,老公一直在調查他,他到底犯了什麽事呢?難道前幾天的兩宗謀殺案會跟他有關?何旋不敢相信!在同事們眼裏,白石冰為人友善慷慨大方富有正義感,對弱勢群體充滿同情,采訪貧困家庭、需要救助的個人時,他總會掏出幾百塊錢。這樣一個人怎麽會殺人呢?如果說出於憤怒殺了參與黑豆芽製作的陳海尚可理解,可是徐虎呢?
正這麽想著,蘇鏡打來了電話,她忘記調靜音了,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幾十道目光刷刷刷地射了過來,她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偏偏手機不知道放在包裏哪個角落裏,掏了半天也找不到,隻好拎著包匆匆跑了出去。
電話一接通,何旋就埋怨:“哎呀,我在采訪呢!”
要在平時,蘇鏡可能還會跟她打情罵俏一番,此刻卻沒那份心思,徑直問道:“白石冰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問這幹什麽?”
“你快說,急!”
“就是順寧大學的。”
“那就好辦了。”
“白石冰到底怎麽了?”
“你趕緊采訪吧,回頭再跟你說。”放下電話,蘇鏡轉頭對猛子說道:“你再去下順寧大學,把他所有同學工作的城市全都要到,重點問一下哪些同學跟他關係最好。”
套子應了一聲準備出發,猛子卻白著眼睛問道:“頭兒,你幹什麽呀?”
蘇鏡哼了一聲,說道:“快走,我睡覺!”
他能睡著才怪,等套子猛子一走,他立即來到局長辦公室,徑直說道:“侯局長,白石冰跑了。”
“白石冰,哪個白石冰?”在此之前,蘇鏡一直全權負責此案,都沒跟侯局長匯報過案情進展,所以侯國安才有此一問。
蘇鏡說了來龍去脈,侯國安略一琢磨,說道:“如果他真是七年前那個溺水兒童的話,那麽他應該跟陳海徐虎是一夥的,為什麽要殺他們呢?”
“他可能準備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吧!記者的社會地位還是比較高的,他肯定不想讓人知道他以前幹過那麽喪盡天良的事。這時候,陳海和徐虎卻出現了,甚至徐虎也許還跟他勒索過錢財,他不想暴露自己的過去,所以就殺了他們。”
侯國安微微點點頭,說道:“這個犯罪動機倒是可以成立,就是證據不足啊。”
蘇鏡向侯國安講述了幾個疑點,又補充道:“陳海遇害後,白石冰立即說應該去追查黑豆芽,我現在懷疑他就是在轉移視線。”
“現在,比較紮實的證據隻有那個無名氏的證詞。”侯國安記不住石運來的名字,所以還是叫他無名氏,他繼續說道,“但是光靠無名氏的證詞也不足以定他的罪,如果白石冰聘請一個高明的律師,那麽無名氏的模糊記憶將成為硬傷,法庭很可能不予采納。而陳海和徐虎遇害時又都沒有目擊證人,徐虎被殺的那天晚上,白石冰隻是被人看到滿身是血地跑過來,而陳海被殺時身處曠野,後來又暴雨傾盆,更是找不到任何證據。不過他這一跑,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安排人去調查白石冰的社會關係,看他可能會跑到哪裏去。”
侯國安點點頭,說道:“還有,凍結他的銀行賬戶,查他的通話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