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梓在宮外吃了不少東西,這會兒卻吃不下飯了,一邊看著璃雪和聿明用膳,一邊眉飛色舞地描繪著她在宮外的見聞。
璃雪含笑聽著,偶爾露出幾分追憶的神色。有時阿梓說起一樣她沒見過的市井東西,璃雪略一回想,也說幾句自己兒時的玩樂,又說自己扮作男裝和哥哥一起上街玩耍的事,把阿梓和聿明都聽住了。
聿明托著腮,眼巴巴地望著宮門的方向:“阿明也好想出宮轉一轉啊!”
璃雪含笑拍了拍他的腦袋:“等你長大了,自己出宮去看。山川大河,大漠孤煙,都要你自己去看看。神州浩土,絕不僅限於這皇宮的方寸之間。”
聿明聽得懵懵懂懂,卻牢牢地將璃雪的這番話記了下來。
阿梓眼珠子一轉,忽然又想起一事,拍著手笑道:“母妃,今兒還遇到一件奇事呢!”
璃雪隻道阿梓第一次出宮,見什麽都新奇,因此並不在意:“什麽事?”
“我們準備回宮的時候,有一個小乞兒衝到我們馬車前了,差點被暗衛當刺客殺掉。”
璃雪微笑道:“這也不算奇事。即便是天子腳下,繁華京城之中,亦是有流民的。這乞兒見你們馬車奢華,料定是富貴人家,撲上來乞討,也並不奇怪。”
阿梓搖頭道:“不是不是!哎呀,是大姐姐看她可憐,把錢袋從馬車裏丟給他。我覺得好奇,便把車簾掀起來去看,結果發現啊,那個乞兒和四哥哥長得一模一樣呢!”
璃雪一怔,問道:“後來呢?”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二姐姐,父皇聽見了,命人把那個乞兒帶上來,看了一會兒,不知父皇吩咐了傅統領什麽,傅統領便命人把那個乞兒帶走了。”
璃雪沉吟不語,聿明年紀小,聽不明白。阿梓湊上前來:“母妃,我怎麽覺得有些奇怪呢?”
璃雪含笑道:“世間之人,長得相像的也不是沒有。你們今兒遇到的那個乞兒長得和聿恪相像,不過是巧合罷了。”
阿梓“哦”
了一聲,隨即把這件事拋開,跟聿明玩起了從宮外帶回來的小玩意兒。
璃雪卻是有些靜不下心來,她見兩個孩子玩得開心,吩咐乳娘和宮人們好生照看,自己起身去了暖閣,又命人喚來了杜清秋。
杜清秋匆匆而來:“娘娘有何吩咐?”
璃雪揚起一抹微笑來:“本宮今日聽帝姬說起了一件宮外的趣事,總想著讓六宮的姐妹都一起樂樂才好。”
杜清秋會意:“奴婢明白了。”
“避著點景泰宮,也別讓人發現消息是從昭陽殿傳出來的。”
“是,景泰宮一定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
璃雪滿意:“去罷。本宮布置了三年的棋,總該派上用場了。”
次日一早,璃雪便得到消息,寧安侯夫人進宮了。你道這寧安侯夫人是誰?正是宜華夫人周子佩的母親。
璃雪沉吟片刻:“昨兒剛與皇貴妃舉薦了宜華夫人,今兒寧安侯夫人便進宮了。”她輕笑一聲,“周家的動作還真快。姑姑,周家可有適齡的姑娘?”
杜清秋想了想,道:“宜華夫人是寧安侯的獨女,不過,周家二老爺好像有一個庶女,今年十六歲。因為大長公主尚在,所以寧安侯與二老爺、三老爺並未分家。”
璃雪“哦”了一聲:“看來,寧安侯夫人入宮,就是為了這個庶女了。嘿嘿,且讓她們忙去罷,也不知過幾天,宜華夫人是否還有心思去操持選秀的事。”
寧安侯夫人進宮,確實是為了選秀一事。
寧安侯夫人約摸四十來歲,生了一張圓臉,笑起來一團和氣,眉眼之間與周子佩頗有幾分相似。她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道:“子環今年剛滿十六歲,正是嬌花一般的年紀。雖說是庶女,可也一直養在大長公主跟前,規矩品行都是頂好的,便是比之其他人家的嫡女也沒有不如的。有她進宮幫襯你一二,為娘也就放心了。”
周子佩“嗯”了一聲:“祖母教養出來的姑娘自然是極好的。隻是,子環的生母……”她
微微露出一點煩躁的神色,“我有所耳聞,身份也忒不堪了。”
寧安侯夫人不以為意:“子環是個聰明的孩子,當然知道你二嬸才是她正經的母親。”
周子佩點點頭:“好罷,母親既如此說,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所幸離殿選還有幾個月,叫二嬸好好地再教教她規矩。”
“說到規矩,倒想向娘娘求一個恩典。”
周子佩笑了:“母親這是哪裏話?見外了不是?”
“你二嬸想向大長公主求一個女官來教導子環規矩。唉,隻是大長公主年事已高,福茗又跟著你進了宮,我們做小輩的也不好再麻煩殿下。隻好請娘娘賜一個女官下來,教教子環宮中的禮儀和規矩。”
周子佩笑道:“這並非難事。”說罷,喚來福茗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福茗領回來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女官,板板正正,不苟言笑,向周子佩和寧安侯夫人請了安便端正肅立。
寧安侯夫人客氣道:“這位阿監貴姓?”
女官端正地行了一禮:“不敢,奴婢姓白。”
寧安侯夫人很是滿意,望向周子佩:“是否太麻煩娘娘了?”
“無妨。我如今協理六宮,這一點子權力還是有的。”
說完了正事,福茗請了白女官下去,母女倆便開始說些體己話。
寧安侯夫人仔仔細細地將周子佩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歎道:“娘娘的氣色不大好,是否夜裏不能安眠?”
周子佩蹙眉不語。寧安侯夫人又道:“我聽福茗說了,那藥……唉,還是少喝為妙。”
周子佩苦笑一聲:“本已有幾年不曾發作,最近不知怎的,又……”她說著說著,突然哆嗦了一下,“母親,是不是我做了虧心事,它、它……還不肯放過我?”
寧安侯夫人心疼得不行,一時也顧不得什麽禮儀規矩,將女兒攬入懷中,像還在閨閣之時,用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粉背,柔聲安慰道:“不幹你的事,你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怎麽能怪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