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娘。

經曆了這麽多事,她這一直善良得跟小白兔的親娘,想法終於變了。

這可真是件好事!

沈清雲沒說別的,笑眯眯地點頭表示讚同。

“娘說得對,以後咱們少跟他們來往。”

她叫來了竇叔,吩咐他去九房十房傳話,接著又寫了封信給李瑭。

總算是解決了一樁心事。

信剛寫好,白玉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主動請纓幫她送信。

沈清雲不疑有他,將信交給了她。

白玉興衝衝地跑出了大門外。

沈清雲看著她上馬飛奔而去,不由嘀咕。

“這位姐姐怎麽這麽殷勤了?”

她沒有多想,因為第一批送糧的車隊,抵達了吳縣。

沈清雲忙碌起來,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想其他。

等糧食陸續抵達後,沈清雲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錯估了五十萬石糧食的體量!

那幾家糧商把糧食運送過來時,用的是專門的運糧馬車,可一輛馬車最多也就能裝二十石。一隊馬車十幾輛,看起來浩浩****,惹人注目,可實際上才幾百石。

這五十萬,得要多少馬車啊!

沈清雲看著那長龍一樣的車隊,隻覺得腦袋都要冒煙了。

不行!

走陸路是不行了,還是走水路更劃算。

於是,沈清雲又叫人去打聽漕運的情況,結果得知中型船能裝五百石,大型船能裝一千石。

依舊不夠啊!

她著急的嘴角都長泡了。

趙銀苓見女兒坐立不安,放下了繡活,把她拉到身邊坐下。

“你這丫頭,平時看著挺聰明的,怎麽先前沒想到嗎?”

沈清雲鬱悶。

“我是沒想到。”

趙銀苓難得看到女兒這般挫敗,不由笑道。

“你先前那般胸有成竹,我還當你早有想法呢!”

“娘,您就別笑我了。”沈清雲抱著趙銀苓的胳膊直晃,“咱們家的倉庫都堆滿了,您也幫我想想辦法啊!”

趙銀苓點了點她的鼻子。

“別急,娘早就考慮到了。”

說話間,趙銀苓從書桌抽屜裏取出了幾張契書。

“當初買糧時,就說了分批次送來,咱家的倉庫根本放不了那麽多糧食。別說我們家了,就連你舅舅家也沒那麽多倉庫。這頭批送來的糧食,應該有一萬石左右。娘把價格壓得低,裏頭難免會有陳米充雜。你叮囑底下的人,每一袋都拆開看看,隻要陳米不超過二成,就行了。”

“至於如何將糧食運到京城,不管是從成本還是路途安全方麵說,漕運都是最合適的。我記得你爹認識一位船隊的老大,待會寫封信過去問問。”

“不過,你爹不在了,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賣這個麵子……安全起見,再找一家鏢局護送吧!”

趙銀苓一口氣說完,沈清雲都呆了。

她一把抱住了趙銀苓。

“娘,您可真是經商天才啊!”

趙銀苓臉色微紅:“瞎說什麽呢?什麽天才不天才的,我不過是跟著你外祖和你爹學過一些而已。還沒嫁給你爹前,我在娘家也幫我爹打理過生意。”

沈清雲定定地看著她娘。

原來,她娘從前也有這樣的時候。

她一直以為娘是那種傳統的古代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學的都是相夫教子、孝順公婆之類的。

萬萬沒想到啊!

“娘,那您嫁給爹後,怎麽就沒繼續打理生意呢?”

沈清雲抿了抿嘴,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從前是沒辦法,那時候你舅舅還小,你外祖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才叫我幫忙。我嫁給你爹後,外頭的事都有你爹,哪裏還需要我?”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趙銀苓想到閨中時的事,難免有些悵然。

沈清雲一把抓住趙銀苓的手。

“娘,以後家裏的生意,就由您來打理吧!”

趙銀苓錯愕地看著她。

母女倆,四目相對,沈清雲目光堅定,趙銀苓卻是猶豫不決。

“這樣好嗎?”

“怎麽不好?娘您可比我厲害多了!再說了,現在家裏隻有您跟我,您若是不幫我,咱們家這麽大的家業可怎麽辦?難不成您就眼睜睜看著我敗光家業呀?”

沈清雲故作誇張地說道。

趙銀苓急忙去捂她的嘴:“呸呸呸!瞎說什麽呢?快連呸三下!”

接著她又雙手合十,低聲嘀咕。

“佛祖菩薩不要見怪,小孩子不懂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沈清雲乖乖地呸了三下。

趙銀苓大大鬆了口氣,嗔怪道。

“以後可不能說著不吉利的話了。”

“女兒知道了。”

沈清雲點了點頭,又去拉她娘的手。

趙銀苓還是很猶豫。

她成親十幾年了,一直呆在內宅,已經許久不曾接觸過生意上的事了。

沈清雲知道她娘是不自信,更是難以跨出內宅這一步。

於是,沈清雲朝一旁的昭昭使了個眼色。

昭昭會意,開口勸道。

“主母,您若是不幫姑娘,那姑娘就隻有自己上了。做生意免不了拋頭露麵,時間久了,也不知道外頭人會如何說姑娘。”

趙銀苓耳朵一動,抬起頭來。

“這可不行,雲兒還得說親呢!”

昭昭再接再厲:“就是啊!您也知道傳言的可怕,有心人對外那麽一說,不認識的人哪管真假?到時候姑娘名聲不好聽,可怎麽說親呢?主母,就當是為了姑娘,您就辛苦一些。”

趙銀苓心顫了顫。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沈清雲的親事。

於是,她深吸了口氣,用力點了下頭。

“好!”

沈清雲鬆了口氣,悄悄朝昭昭豎了個大拇指。

這一下定決心,趙銀苓就坐不住了。

“我得去倉庫那邊看看。”

她急急地出了門。

沈清雲忙叫上竇叔,安排了幾個護院跟著。

看著馬車駛遠,沈清雲不由歎息一聲。

所以說婚姻給女人帶來了什麽呢?

她娘的經商天賦明明很高,這十幾年來卻一直被埋沒。

沈清雲了解她爹,知道並不是她爹不允許,而是她娘,自己給自己劃了個圈,將自己禁錮在那圈子裏。

而這個時代,又有多少像她娘的女子,因為種種原因封閉自己、隱藏自己,隻做一個“相夫教子”的賢淑女子呢?

沈清雲站在大門口,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