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來臨的離別讓狂瀾的心中一時間空空的,好像丟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似的。
想要挽留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遠處鳳期拿著兩串冰糖冰糖向他們跑來,幕錦從狂瀾身邊走過,迎上鳳期,摸了摸她的腦袋。
狂瀾伸出手,嘴巴微張著,但最終還是放下手,什麽都沒有說。這不就是他所期盼的結果嗎,隻要這樣就夠了……
“給。”鳳期嘴裏還嚼著一個糖葫蘆,她踮起腳尖,將另一串糖葫蘆遞到狂瀾眼前。
狂瀾回過神來,鳳期還什麽都不知道,她沒有意識到離別,幕錦把她保護的很好。
就算鳳期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她懂得憎恨,懂得憤怒,也增加了很多負麵的情緒,但是卻依然能綻放如此幹淨的笑容。
沒有人會討厭這樣的笑容,甚至會因此而忍不住去靠近她。
“狂瀾,你怎麽了?”鳳期見狂瀾遲遲沒有接過糖葫蘆,而是盯著自己走神,有些奇怪的問道。
“沒什麽……”狂瀾轉過身,顧自離開,向前走去。
鳳期收回手,轉頭向幕錦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狂瀾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幕錦搖頭,他自然不會把剛才他對狂瀾說的話告訴鳳期。
“沒什麽,可能隻是累了吧,我們先回去休息吧。”
“嗯。”
*
狂瀾坐在窗口,從這裏望下去,剛好可以看見出去吃飯的幕錦和鳳期。他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理由,一個人留在客棧中。
“那狂瀾要好好看家哦。”
這是鳳期離開前,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當時他還未發覺有何不妥,但是現在想想……
“嗬,我什麽時候變成第二個幕錦了?”
狂瀾關上窗戶,抱著自己的長槍,靠著牆閉上眼睛。
從什麽時候開始起,他也把有鳳期和幕錦在的地方當做了家。
——“我想當初寨主讓你立下忘記過去的約定,是希望你能夠選擇為了他,為了寨子,為了身邊珍視你的人而活下去。”
*
湛藍色的天空漸漸被烏雲包裹起來,周身的空氣也悶熱得讓樹林間的蟲鳥不安地叫著。
重傷的狂瀾躺在地上的,任由身旁的馬兒如何拱他,咬他,他都無法站起來。半闔著的眼眸光澤盡失,生命如同從傷口湧出的鮮血一樣,緩緩流逝。
雷聲陣陣,絲絲細雨打在狂瀾的臉上,冰涼的溫度讓他有了些意識。但是隨即大雨傾盆而下,衝刷著狂瀾身上的傷口,鮮紅的顏色渲染了土地,身旁的馬兒突然跑開,離狂瀾而去。
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安靜世界,隻有雨聲在陪伴著他。狂瀾吃力地轉了轉頭,被雨水打濕的紅色頭帶緊緊貼在自己的手臂上。
透明的**從眼角滑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狂瀾的眼淚。狂瀾想起來了,被毀掉的家,穆薩的死。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老爺子,前麵好像躺著一個孩子。”
“那孩子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異族人。”
“皇上下了將異族人斬盡殺絕的命令,怕這孩子是僥幸逃出來的。”
屋子裏,狂瀾不知何時清醒了,身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淩厲的眼神如出鞘的利刃。
當他聽到屋外兩個男人的對話後,掙紮著從**坐起來,一步一步向門口挪動。
“唉,也不知道老爺子救了他是對是錯。”
“我們山寨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釘,還有什麽對錯之分。”
“說的也是。”
門外之人的話音剛落,房門就被狂瀾推開了,陰沉駭人的氣息讓人不敢相信是從這個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們剛才說,是皇上下的殺盡異族的命令,是嗎?”
那樣的眼神,應該是經曆過絕望,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人才會如此黑暗。
“我救下你,不是讓你去報仇的。”一個頭發花白,但是身體十分健壯的老頭子從一旁走來。
他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色布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市井。但是就是這麽一位看似普通的老人,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帶給了狂瀾新的轉折。
“不過,我救人也是要報酬的。”
“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給不了你任何的報酬。”
“我要你忘記過去,這是我想要的報酬。”
“少多管閑事了,老頭子。”
但是最終寨主還是把無處可去的狂瀾帶回了黑虎山寨,隻是剛來到山寨的狂瀾不願意與任何人溝通。無悲無喜的樣子,如同一個木偶,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和別的孩子完全不一樣。
十二歲的狂瀾開始和寨主學習槍法,狂瀾是習武的天才,不僅悟性比別人高,而且還比別人努力。狂瀾十三歲時,寨主將其立為少主,村寨裏的大家也漸漸接納了狂瀾,給了狂瀾一個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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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瀾睜開眼睛,屈起膝蓋,雙臂環抱住自己的小腿,眼神落寞的垂下。
“對不起啊,小期,我必須守護好村寨。”
“我已經不想再經曆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了。”
聲音在空**的房間裏消散,最後隻餘一聲歎息。雖然他很想和鳳期還有幕錦一起繼續走下去,他很想再一次和他們一起躺在草坪上,仰望著湛藍的天空,但是他卻有不得不去保護的東西,這是他的責任,是他肩負之物。
在鳳期和村寨之間,此刻的狂瀾選擇的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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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錦,我果然還是感覺剛才狂瀾有些怪怪的。”
鳳期和幕錦坐在一家小小的餛飩店裏,這是一對老夫婦開的店,雖然簡陋,但是味道卻很好,引的很多平民百姓過來。
鳳期喝下碗中最後一口湯,明明味道比平時露宿野外時吃的烤魚,烤鴿子美味很多,但是因為身邊沒有少了個狂瀾,就算再美味的東西也提不起她的興致。
鳳期放下手中的碗筷,兩手托著腮,皺著眉頭向幕錦問道:“狂瀾一個人留在客棧真的沒關係嗎?”
幕錦笑了笑,將鳳期垂下的一縷頭發別在耳後,說道:“他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為什麽?”鳳期不明白地問道。
“有些事情他必須一個人做決定,沒有人能夠幫他。”幕錦將飯錢放在桌子上,然後拉起鳳期的手,笑著道:“走吧。”
既然幕錦都這麽說了,那就一定沒有問題。鳳期點了點頭,不再追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