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菱沒回複,聊天框一直都是待輸入文字的狀態。
沒過多久,程竟又發來消息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
薛菱的心猛地一疼,短暫而尖銳。
她哪裏敢接,她怕聽到他聲音,她會忍不住崩潰,本來就快撐不住了,她怕忍不住回去找他,如果回去找他,那她做的這些都是白費的。
手機屏幕黑掉又亮起,是程竟打過來的。
她伸手滑過,本想掛斷,然而不知道怎麽就滑到了接聽,程竟聲音聽起來很緊張似的問她:“薛菱,你還好嗎?”
她好就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不堪說:“我好著呢,幹嘛?”
程竟認真聽她聲音,聽出了一些端倪,他說:“沒什麽,你打電話給我,我以為你遇到了什麽困難。”
“沒有,不小心撥錯的,我喝多了,抱歉啊。”
薛菱隻是想找個借口敷衍過去,也沒多想。
程竟敏銳捕捉到她說的喝酒,連忙問:“你在哪裏?”
薛菱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音,她怕露餡。
程竟一如既往的關心她,語氣正常,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薛菱,你在外麵嗎?有朋友陪你嗎?”
“……”
“你一個人在外麵喝酒嗎?”
“不是。”
“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喝那麽多酒。”
薛菱沉默很久,才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話題到這裏戛然而止,他們倆都沒有率先掛掉電話,程竟在等,她也在等。
以前他們還在一塊的時候,每次聊電話都是程竟怕耽誤她學習,先掛斷的,她撒嬌耍賴就是不肯掛,程竟每次都拿她沒辦法,又不能凶她,隻能哄她,她可以輕而易舉拿捏他的脾氣,他也沒法子。
薛菱忍不住想起還在一起時候的回憶,嘴角彎了彎,打破沉默:“程竟,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通話了,我不會再撥錯號碼了,要是再有下次,你不要接。”
她怕忍不住,她的自製力遠不如他。
程竟的聲音很平穩,其中卻掩飾不住沙啞,“好,我知道了。”說出口,是濃重的隱忍和無可奈何。
他不會做她的絆腳石,以前在一起的每個日夜,都是他偷來的,他已經擁有過她了,這已經足夠了,他要知足,不能再貪心,更不能阻止她去過更好的生活。
她不辭而別是怕舍不得,他心底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他選擇不去打擾,還給她一個正常的生活。
他祝她新年快樂,隻是彌補一句他還來得及說出口的新年祝福,不止是新年快樂,希望以後的每一天,她都能快樂。
程竟沒有設想過自己的未來,程河還在的時候,他隻想幹活賺錢治好他的病,讓程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前半生一直都是這樣想的,遇到薛菱後,他有了重新規劃自己未來的念頭,雖然隻是一瞬間浮現過這種念頭,也僅僅是一瞬間。
因為他認為,他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這樣不堪的他,卻遇到了最好的薛菱。
……
薛菱被抽光了力氣,癱軟在**,她把手機關了,丟在一邊,不去想不去看,可腦子裏、耳旁邊全是跟程竟有關的畫麵和聲音。
什麽樣的都有。
過去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難受。
可是再難受,明天的太陽還會照常升起,地球不會毀滅,生活還要繼續,她要繼續麵不堪的生活。
最後她真的沒忍住,手臂擋住眼睛,哽咽起來,她輕輕呢喃:“程竟,程竟……”
離開她的程竟會不會過的更好,她不確定,但有一點能確定,起碼她不會再給他帶去無窮無盡的麻煩,這一點怎麽都對他是好的。
……
第二天薛菱遲到了,早上的課又曠了,輔導員對她失去了耐心,不管她了,她愛學不學,反正還有一年多久要畢業了,到時候掛科影響到畢業,所有後果都是薛菱她自己承擔。
方隨也擔心薛菱的狀態,怕她這樣下去會出事。
薛菱還有精力笑著跟她開玩笑說:“你放心,我不會尋死覓活。”
中午她們在食堂吃飯,方隨給她碗裏夾了塊肉,又伸手摸她臉頰,說:“可你這種狀態很難不讓人擔心,我好怕你撐不住,你要是這麽難受,就跟我說,說出來會好一點,好不好?”
薛菱又笑,她自己不知道,她的笑比哭還難看:“先吃飯吧,吃完下午去上課。”
“薛菱,你這樣不行,你跟我說清楚,過年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薛菱戳了戳碗,說:“沒事,不要擔心。”
她擺明不想說的態度,方隨也不好強逼她,就隻能作罷。
而陳冉為了討好薛菱,從朋友那買了一隻之小奶狗,奶狗品種珍惜,市麵價格也貴的離譜,陳冉就衝著這狗長得討喜,仿佛女孩子看了都會喜歡才買來的。
他特地打電話給薛菱,讓她回別墅一趟,說有事要跟她說。
如果不這樣說,薛菱不會輕易過來。
因為自從那天他在沙發上想對她做那事之後,他覺察到薛菱的態度更冷了。
薛菱是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不可能一直拖著不見陳冉,那不現實,所以她下課之後就回別墅了。
薛菱到別墅那會天都黑了,她穿鞋進屋,就問保姆阿姨,說:“陳冉呢?”
“陳先生在書房,薛小姐,陳先生說您回來了就直接上書房找他。”
薛菱哦了一聲,便上樓去。
書房門敞開沒有關上,薛菱在樓梯就聽到了小奶狗的叫聲,她皺了下眉,走過去,看到陳冉懷裏抱著一隻白色毛發的小奶狗,很小一隻,很可愛。
陳冉連忙朝她招手,“過來看看,這狗可不可愛?”
薛菱站在書房門口,不為所動,渾身都很抗拒靠近他。
她不過來,陳冉就走過去,熱情向她介紹懷裏的小奶狗,說:“朋友家的狗剛生了一窩,他嫌太多了,就送了我一隻,你喜不喜歡?”
薛菱有些愣住,說:“送你的,不是我送我的,我喜歡不喜歡不重要。”
“重要,怎麽不重要。”陳冉口吻在自然不過,“你是家裏的女主人,家裏新添成員,要經過你的同意,你要是喜歡,我們就留下。”
薛菱的眼神黯淡下來,並不覺得陳冉這句話能讓她感覺到甜蜜,反而充滿諷刺。
女主人?
她自嘲一笑,聲音化不開的苦澀,說:“你自己決定就好了,不用問我。”
陳冉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他費盡心思想討她歡心,放低自己的姿態,就為了哄著她,讓她高興,對自己笑一下,然而他做這些,她向來不領情,而且心思也從未放在她心上。
這個現實他人任何人都清楚,可他不信邪,偏偏盡其所能,讓她的眼裏有他的存在。
這麽卑微,真不像他。
陳冉把小奶狗放在地上,小奶狗重獲自由,在薛菱腳邊嗅來嗅去,不怕陌生,反而對薛菱很感興趣叫了幾聲,軟軟的糯糯的,特別可愛。
而薛菱對狗實在沒有好印象,她還記得被狗咬的那次,那牙齒鋒利咬住她的腿,不肯放開,現在腿上還有疤,她不喜歡狗,心裏有陰影。
小奶狗沒什麽殺傷力還好,可要是長大了,她始終會怕。
陳冉看她皺眉的表情,說:“你不喜歡狗嗎?女孩子不都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嗎?”
薛菱說:“我不喜歡,不過你要是喜歡,你可以留下,我沒意見。”反正她也不是常住這邊。
陳冉聲音沉下去,說:“你不喜歡,那就丟了吧。”
“丟掉倒沒必要,你喜歡就留下好了。”
“我說了你不喜歡就丟掉。”陳冉忽然厲聲道,“我要來討你歡心的,既然你不喜歡那就丟了,留下你又不高興,我要它幹嘛?”
說著,陳冉大聲喊:“張阿姨,張阿姨,你上來。”
很快保姆阿姨出現在書房,連忙問:“怎麽了?陳先生?”
“把這隻狗丟掉。”
“啊?丟、丟掉?丟哪裏?這狗不是陳先生您剛帶回來的?這就丟了?”
陳冉單手捏著眉心,很不耐煩說:“我不想看到這隻死狗,怎麽處理都行,你拿去殺了燉湯也沒事,總之我不想看到它!”
阿姨嚇了一跳:“這、這……陳先生這狗還這麽小,這麽可憐……”
阿姨又看薛菱,知道她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雖然年輕,可是陳先生對她很上心,她在這個家說話是有份量的,“薛小姐,這狗我看這麽可憐,就不要丟了吧……”
薛菱閉了閉眼睛,歎了口氣,很疲憊的樣子,說:“陳冉,你別發火了,你要是不喜歡可以還回去,你也不用特地問我的喜好,我想要什麽你都清楚,這狗是無辜的,你要是不喜歡,要丟掉,我找靠譜的人領養它,這樣可以嗎?”
陳冉冷淡丟下一句話:“隨你處理!”
薛菱不明白,為什麽陳冉會變了個人,可能他以前就是這樣,也許是被她氣的,不過到底是因為什麽,她是不清楚的。
以前的陳冉有過很多女朋友的,她那會和他還是朋友,她可以隨便調侃他當心身體,年紀輕輕的別玩壞了,開玩笑歸開玩笑,他也不在意,隻是會在她開完玩笑後說:“等我玩夠了,想要個家了,我們倆湊一對好了。”
那會是真的在開玩笑,她從來沒在意過。
現在陳冉是真的把這棟別墅當成家在對待。
每次踏進這棟別墅,她都很害怕很不自在,這棟別墅又大又空曠,她很不自在,這裏一點都比不上程竟那間破舊的老房子,即便是租來的。
外頭飄著毛毛細雨,薛菱撐傘站在公交站台,懷裏抱著那可憐的小奶狗,它很乖,一動不動窩在她懷裏不吵不鬧,她低頭看它,於心不忍,但她養不了它,如果送回去,隻會被陳冉丟掉,那就幫它找領養好了。
薛菱打電話問方隨,哪裏可以安置狗狗,還可以找到靠譜的領養。
方隨讓她去寵物中心看看,問一下具體情況,而後發了一個地址過來。
薛菱到寵物中心的時候,剛下車,天開始驟變,雨越下越大,她鞋子褲腿都濕了,懷裏的狗小聲叫了叫,突然來到陌生的環境很害怕,瑟瑟發抖。
進了寵物中心和工作人員聊了聊,工作人員了解狗的情況後,說:“這狗很貴的,而且剛出生,看樣子爸媽都是純血種,你要找免費領養我覺得有點虧,要不賣掉好了,值不少錢。”
薛菱:“不賣,就找一個能負責的人養它就好。”
“這樣啊,那我去問問店長,你等下。”
也許是這狗看起來太值錢了,薛菱又不想要錢,就讓她等一會。
工作人員主要擔心她出爾反爾,以前就有過類似情況,所以才會需要跟店長溝通。
薛菱抱著狗仔店裏坐著,外麵在下雨,她看著外麵街頭的匆忙來往的行人,也不知道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她正出神,對麵街頭拐角處突然走出來一個男人,他手裏提著油漆桶,在一輛貨車上搬運,有車經過,濺起街邊的積水,他也被潑到水,渾身都濕透了,薛菱看到他抬起胳膊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水,繼續忙碌。
等他轉身站穩的時候,薛菱看清楚了他的麵貌,她瞬間就被抽去了身體裏最鮮活的生命力,心髒一瞬一瞬的窒息,短促而又劇烈。
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得了心髒病,不然為什麽心髒那麽疼。
為什麽他會在這?
命運在捉弄她,想看她狼狽不堪的一麵。
工作人員很快出來,拿了一份協議和她簽。
薛菱連協議都顧不上了,抱著狗就想衝出去,剛踏出門口半步,她想起了什麽,立刻頓住,不敢再往前一步,她狠下心,咬著牙根,不斷說服自己:別過去別過去,就當不認識,說好再不聯係,不要過去——
狗被嚇到了,從她懷裏掙紮摔下去,慘叫了幾聲,薛菱才被叫回現實,看到狗往外麵瘋狂跑出去,她反應過來連忙追著過去,她喊那狗,那狗還在跑,小短腿跑的比她都要快。
薛菱很快被淋濕,從頭到尾,小狗跑到街對麵,她衝過去差點被車刮到,她也顧不上其他,全靠身體原始的反應,去追狗。
到底是因為純種的狗身體素質好,跑的很快,鑽進了巷子裏,薛菱一路追著它都忘記跑進了哪裏,還好它跑進了死胡同,薛菱才抓到它。
還在下雨,她隻能抱著狗在屋簷下避雨,剛才跑出來急,傘都沒拿,忘在寵物店,她還得回去拿。
隻能等雨下小一點再回去了。
狗和她一樣,都被淋濕了,她很冷,咬著唇,怨怪自己剛才看到了程竟走神了,現在想起來,似乎那人也不像程竟,程竟不會出現在江城的,他應該還在再臨,他怎麽會來江城呢?
她不清楚,不斷洗腦自己是看錯了人,是因為太想他才會看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雨終於小了,薛菱這才抱著狗狗回到店裏拿傘,跟她聊過的工作人員不在,店裏人也多,於是薛菱拿了傘就走了。
經過的時候,她又看了對麵,那車還在,人不在了。
她鬆了口氣,看來自己是真認錯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子,她把窗戶關了才把狗放在地上,她先拿毛巾給它擦的差不多,她才去洗澡換衣服。
她沒經驗養狗,怕它這麽小淋雨生病,就拿吹風機給它吹幹淨,它還好,乖乖的,也沒跑也沒怕。
薛菱不想養它,就跟方隨說能不能問一下有沒有人想養狗的,一定要靠譜的。
方隨說可以問問,但她不確定,又問薛菱狗哪裏來的。
薛菱大概說了下情況,方隨聽完唉了一聲,“要是沒有之前那個男人,你會喜歡陳冉嗎?”
“不會。”絕對不會。
方隨說:“薛菱,我總覺得你有難言之隱,你不想說我不問你,但是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沒有過不去的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我知道了。”
她不想拂了方隨的好意和關心,她的人生大概是不會再有多好了。
沒有程竟的人生,注定是不完整的。
薛菱一邊擦頭發,一邊看手機,滑下去看到了程竟的信息,她沒舍得刪掉,這是她僅剩的回憶。
……
白天陳冉從別墅離開,經過公交站的時候看到了薛菱抱著狗站在那等車,他沒有停下,看了一眼就走了,他去了一趟公司處理事情,助理拿來文件給他過目,他看了一眼指出三處問題立刻發火,罵的很凶,差點把那助理罵哭了。
助理是新來的,女孩子,嬌滴滴的,這下受了不少打擊。
陳冉今天火氣大,隔著辦公室都能感覺到。
他接了陳父的電話,強壓住火氣,說:“怎麽了爸?”
“你最近在忙什麽,怎麽聽聲音火氣很大,又怎麽了?”
陳冉扯了扯領帶,說:“沒事,一點麻煩事。”
“是不是和小丫頭吵架了?”陳父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你別跟小姑娘計較,你都多大了,多讓著她點。”
陳冉敷衍回應:“這我自己的事我能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