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竟也說不上自己此時是什麽心情,一切都要等具體的檢查結果出來才能確定。

他不了解痛風這類病症,在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他坐在走廊上的休息椅上拿出手機上網搜索,他的手機卡頓的厲害,加載網頁緩慢,遲遲不加載出來搜索結果。

網頁最後加載出來。

血液倒回,心髒讀秒。

幾分鍾後,程竟關了網頁,手機塞回口袋裏,沉默坐著,等待結果。

網上寫的,銀高尿酸血症導致關節出現疼痛,他占了;

關節紅、腫、痛,他也有;

各個年齡段都會發病,男性更容易患痛風……

他覺得自己八九不離十,多半是了。

醫生也看過,就差個血尿酸的檢查。

如果真得病了,他多少有些慶幸,還好薛菱離開了他,他不用擔心薛菱愛著他,離不開他,他生病是萬萬不可以拖累薛菱的。

她還年輕,漂亮,前途一片光明,離開他,會過的更好。

他希望她過的好,開心快樂。

程竟早上來醫院前沒吃過早餐,空腹所以可以直接做檢查,這會他沒有一點餓的感覺,而等待檢查結果的過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未知,說真的,他不怕是假的,他怕,挺怕的。

血尿酸檢查一般當天可以得出結果,過去了半個小時,程竟終於拿到了檢查報告,他又回到看診醫生那,醫生拿了他的報告一看,翻了翻,心裏有底,扶了扶鏡框說:“程先生,從這檢查報告上看,你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一說話,程竟明白了。

他真的中了。

醫生說:“這病不是不可以治,別灰心,我跟你說具體的情況……”

程竟出聲打斷:“醫生,我想知道,這病可以治好嗎?要花多少錢?”

“治療方法很多,但不同病狀、病因和患者使用的方法是不同的,如果急性痛風,就是發作的時候要立刻吃藥緩解,價格並不高,但是後期正規尿酸治療花費就會大一些,降尿酸藥物不高,但是有一款藥價格比較高。都是看你具體身體情況而定的……”

“現在主要控製飲食,忌煙忌酒是基本的,還有不要食用海鮮,肉食等高嘌呤食物,飲食要嚴格把控,不能吃的一點都不要沾。”

醫生後麵開了藥單,清楚告知他每一種藥的副作用,其中有一款藥吃了會導致腹瀉肚子疼,看他情況吃,如果一開始吃藥有不良反應可以直接打電話聯係醫生,他會指導如何正確用藥。

一天下來,程竟都耗在醫院了,他離開醫院,給老大哥打了通電話,告訴他已經檢查完了,老大哥問他有沒有什麽事,他沒說,就說小毛病,沒什麽大問題。

他口氣輕鬆,並沒有哪裏不對。

老大哥放了心,連忙說:“這就好,沒事就好,這我就放心了。”

他自己生病的事,沒打算告訴任何人,包括老大哥。

剛開始腳痛,他沒放在心上,之前幾次疼他還可以忍耐,後麵幾次疼的太厲害,他還以為是哪裏碰到了,原來是痛風。

程竟回到公寓的宿舍住,一進屋就聞到火鍋的味道,是隔壁房的情侶在煮火鍋,他們熱情問他:“程哥,你回來的剛好,一塊吃火鍋嗎?”

程竟搖了搖頭,捏了捏手裏的袋子,說:“不用,我在外麵吃過了,謝謝。”

“吃飽了也沒事,再吃點,我們今天發工資,買了很多菜,我們倆也吃不完,一起吧……”

程竟不能吃這些,他隻能謝絕他們的好意,回到房間坐下,現在連煙都不能抽,他什麽都不能碰。

也還好,他現在沒嫁人,生病也不會拖累家人,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程竟隻能接受現實,自私心來說,他還不想死,還想要活下去,可是為了誰活著,他沒有目標,更沒有答案。

隔壁傳來歡聲笑語,他這間房,冷冷清清,隻隔了一扇牆,卻是兩個極端。

即便生病,枯燥沉悶的生活也沒有變化,像是在平靜如死水的湖麵投擲一顆石子,起初湖麵會泛起漣漪,等石子沉入湖底,湖麵再度恢複往常的死寂。

有些人的崩潰,是在悄無聲息中的,程竟的崩潰,是從老大哥從再臨找來的老鄉工友口中聽到了薛家的事。

薛家的那個女兒前不久回老家擺酒,畢業結婚。

老鄉說:“男方家包了當地最好的酒店,擺了三十幾桌,那場麵,太隆重了,當地人都在議論,姓薛的是真有本事——”

“女兒名聲爛成那樣還能找到有錢人嫁過去,怪不得人家能賺到錢,我們活該打一輩子工——”

薛菱真要跟那個男人結婚。

酒席都擺了。

在老家,擺酒席就意味著領證結婚,擺了酒席就是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當地的習俗就是這樣。

它封建也好,落後也好。

老一輩都是尊崇當地習俗的。

所以程竟比誰都明白,擺了酒席是意味著什麽。

他這次沒像上次那樣衝動打架,他沉默,驟然的死寂將他整個人裹挾住。

程竟預想過,薛菱離開他,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談戀愛,約會,乃至於結婚,生子。

從今後她的人生不會有他的參與,他亦也是。

可當這一刻真的發生,他感覺到了心跳驟停,世界都變了,他低聲告訴自己:這樣也好,隻要她喜歡,比什麽都好。

這件事情從側麵來說,合情合理。

程竟白天都在幹活,醫生開的藥是三餐的,他每次吃藥都避開其他人,怕被別人知道他生病這事。

他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想努力活下去,起碼,近期不能有事。

他想等到薛菱畢業,看她拍畢業照的樣子。

一塊做工的工友提起他家的孩子也是一副驕傲的樣子,說也是明年六月份畢業,到時候要穿學士服拍畢業照的,他很期待。

程竟也是期待薛菱畢業的模樣。

他沒見過,那應該很好看。

她一向很漂亮,穿學士服拍照也應該是很好看的。

天氣炎熱,薛菱放了暑假就在陳冉的別墅窩著,哪裏都不想去。

陳冉抽空回來,提議說去國外旅遊,問她想不想去,她對旅遊沒興趣,何況,是跟陳冉一起去。

陳冉就提議,讓她趁這兩月暑假去他公司實習,就當是無聊打發時間,還可以積攢工作經驗,簡曆會好看一點。

薛菱問他去了做什麽。

他說:“你想做什麽,隻要在我能力範圍內,除了我爸那個位置,你都可以試試。”

他也是開玩笑,薛菱沒放心上,而他提議這個內容,她的確心動,可要和他在一個公司,她不太想,但是為了畢業簡曆好看點,她有些搖擺。

最後她答應去了,不過從基礎做起,做什麽都行,就是不能和他一個辦公區域。

那就隻有產品設計部了。

薛菱是學設計的,剛好可以進去做實習生。

她是走後門空降的,設計部的人都知道她背景不簡單,估計又是來玩的,不是工作的,也就沒拿她當回事,有什麽工作安排,也不會輪到她身上。

薛菱明白這層關係,也不想交際,以免有其他麻煩,都是自己過自己的。

幾天後,薛菱終於可以畫稿子了,組長叫她畫一個設計的草圖,她認真花時間研究從來沒用過的製圖軟件,剛開始學什麽都費勁,她不懂的去問隔壁工位的同事,同事敬而遠之,不想和她接觸太多,所以敷衍教了幾句就借口有事離開了。

薛菱也沒說什麽,就自己上網找資料一邊學。

陳冉時不時經過設計部,透過透明的玻璃隔斷看到她聚精會神在畫稿,他找了借口進去和設計部的老大聊天,設計部的老大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其實是一直往薛菱的方向飄,設計部的老大沒注意到,不代表其他同事沒注意。

又過了幾天,薛菱在茶水間聽到有人議論她走後門進來其實是跟陳冉有關。

陳冉是誰,是這家公司的大少爺,有外貌有能力,身材還好,雖然私生活不簡單,但這不妨礙有仰慕者。

薛菱沉默聽完沒吭聲,當做沒發生回到工位畫稿。

六點鍾下班,薛菱準時打卡離開,去坐公交,陳冉姍姍來遲了一步,堵在下班過道想堵她都沒堵到。

他就給她打電話,問:“跑這麽快,怕我吃了你?”

薛菱沒說話,一直看著車窗外。

“你在哪,晚上回我家吃飯。”

薛菱不想去他家,便拒絕了。

“不了,你自己回去就行了。”

陳冉解開領帶,說:“怎麽了,工作遇到難事了,怎麽這會情緒低落了?”

薛菱說:“沒事,我很好。”

“那你跟我回去吃飯,奶奶在念叨你,想見你。”

“不了,我還有事。”薛菱忍不住叮囑他,“在公司你能不能不要離我遠點?”

陳冉恍然明白:“你是為了這事和我生氣?阿菱,你不肯過來,隻能我去找你。”

“你可以滾了。”

薛菱掛斷電話,又看著外麵的街景出神。

她想起程竟身上穿著的工作服,印有一家公司的logo,她在繪圖的時候才想起來,工作服上印著的logo,一般是他公司名稱。

她當即上網查詢,真的發現那個logo是一家公司的名字,那公司很小,網上都查不到幾條有用的信息,不過好在,還是有幾條信息有用的。

薛菱記得自己好像哪裏見過,像這種搞裝修的小公司,應該會在街道兩旁開門麵,這樣才能直接招客,而網上查詢到的地址,正是她坐的這輛公交車會經過的路。

她連續幾天都坐公交,卻始終沒有看到這家有關這家公司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執念要找,萬一真找到了,知道了程竟在哪裏做事,又能怎麽樣,要是碰巧見到了他,又要說什麽,再度重複那些傷人的話?可這次,是她主動在找,不是程竟過來。

她沒資格趕程竟走。

陳冉自己回到陳家吃飯,陳奶奶沒見到薛菱,說他:“你是不是惹薛菱生氣了,她怎麽不肯來家裏吃飯?”

正常的家庭聚餐,薛菱都不肯來。

好幾次了,陳奶奶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們倆吵架了。

這才剛擺完酒多久,就吵架,傳出去也太丟人了!

陳冉無所謂的說:“她有事,來不來。”

“下次呢?”

“下次再說。”

陳奶奶語重心長跟他說:“要不,你先和薛菱生米煮成熟飯,先把孩子生了,以後她就會乖乖聽你的。現在的小年輕就是脾氣大,我都叫她幾次了,就是不肯過來……”

陳冉嗯了一聲,沒搭腔,埋頭吃飯。

陳奶奶見他不關心的樣子很是著急,“你好歹給個反應,怎麽說,薛菱這孩子我看太有個性了,你要是鎮不住,以後結婚了有你受的,趁現在想辦法讓她乖乖聽話。”

陳冉當做沒聽見,讓薛菱懷孕這事比什麽都難,他不樂意讓她用這種方式屈服,而且按照她的性格,真的強上了,有了孩子,也會打掉。

所以這件事,他做不了。

陳冉越是不著急,陳奶奶越是沉不住氣,陳冉已經三十多了,她就著急想抱孫子,不管薛菱是不是還在讀書,隻要她有了陳冉的小孩,書不讀了都成。

陳冉吃完飯又坐了一會兒,接到孟宋的電話,約他出去喝酒,他這才離開。

孟宋約他在老地方見麵喝酒聊聊,陳冉到的時候,孟宋已經喝了幾杯了,說:“你怎麽來的這麽慢,被你家那位管了?”

陳冉也要了杯酒,抿了一口,慢悠悠說:“我倒是希望她管我。”

這話的意思就是她不管他,也可以理解為完全不在乎他。

孟宋嘿嘿笑:“你好慘哦,要不然就放手得了,她又不愛你,你重新找一個管得住你的就成。”

陳冉也笑:“怎麽,你也覺得我要放手?”

孟宋心虛摸了摸鼻子,忽然湊近他小聲說:“我實話跟你說,你記得薛菱的那個朋友嗎?叫方隨的。”

陳冉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說。

“我之前不是跟薛菱透露過,我對她朋友有意思嗎,她就對我防備著,不告訴我她朋友的信息,哪知道巧不巧,她朋友媽媽住院,有次我遇到了她和她母親,幫她解決了床位的事,然後就和她認識了。”

孟宋說起這件事,笑的賊賤。

陳冉白他一眼:“就你這樣,有點出息。”

“最沒臉說我的人是你。”

陳冉握緊杯子嗬了一聲。

孟宋說:“方隨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和薛菱認識,我現在擔心,方隨知道我的事後,會和我鬧,我好不容易把她哄到手。”

“哄?是騙吧。”陳冉毫不留情拆穿他。

孟宋糾正:“哪裏是騙,我是光明正大追她的好不好?就是她沒時間和我約會,不然我會找你喝酒?”

陳冉說:“那你今天打算跟她約會去?”

“是啊,但是她說她朋友找,我問哪一個朋友,她說一個很好的女性朋友,我猜應該是薛菱。”孟宋湊近他,特不要臉眨眼睛,“要是我哪一天被拆穿了,你記得幫忙支開薛菱,別讓薛菱壞我事。”

陳冉白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

薛菱沒找到那家裝修公司。

她找了很久,始終沒有找到,就算了。

這麽晚了,她就和方隨約了一麵吃飯,聊著各自暑假在做什麽。

方隨其實很想告訴她,她談戀愛的事,可薛菱還沒走出來,她怕引起薛菱的傷心事,就閉口不提,想等過段時間了再跟薛菱說。

方隨就說了前段時間她請假的事,是因為她媽媽生病住院,她回去照顧了幾天,還好現在沒事了,就是需要定時去醫院檢查。

吃完飯過後,方隨要回家,薛菱看時間還早就在附近瞎逛,她不想這麽早回去,要麵對陳冉,還不如在外麵多待一會兒。

她還沒回去,陳冉打電話給她,問她回去沒。

她說沒。

陳冉就要來接她。

薛菱把地址報給他,又在原地等了很久,等到了陳冉的車。

上了車,薛菱坐在後座上,陳冉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

車內空間逼仄,薛菱看著車窗外,興致不高的樣子。

陳冉跟她說話,想和她聊天,她始終沒回應,一直看著外麵的街景。

薛菱就是這樣,不肯理會。

陳冉覺得他們倆很像,都是不肯服輸的人,而薛菱是迫不得已暫時低頭,要是給她機會,她會頭也不回遠離他,不會回頭。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選擇強迫留下她,不讓她離開。

經過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那會,薛菱手機響了,是方隨問她到家沒,她正要回複,綠燈亮起,陳冉瞥了一眼後視鏡,忽然加速開車。

薛菱沒坐穩,整個人往前栽了一下,手機掉了。

陳冉忽然沉聲說:“安全帶係上。”

薛菱愣了下,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有車追著他們,顯然是朝他們來的。

陳冉瞥到後麵的車型,覺得眼熟,想起來什麽,表情異常嚴肅,說:“薛菱,趴下,不要回頭看。”

薛菱擰眉,她主意到他異常嚴肅的口吻,乖乖照做。

後麵的兩輛黑車緊追不舍,陳冉踩油門加速,他們也跟著加速,深夜的公路上沒有什麽車輛來往,人煙稀少的同時,陳冉的車速越來越快,他也顧不上導航提示的超時提醒,隻管甩掉後麵的車。

薛菱不敢問,他是不是招惹了什麽人,一直繃著神經,盯著前麵看。

陳冉也顧不上薛菱,他隻管甩掉後麵的車,一陣驚心動魄的追逐過後,那兩輛車還是追了上來,狠狠撞了過來,陳冉的車被連續撞了好幾下,非常大聲,薛菱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動,而後麵那兩輛車似乎是給陳冉一個警告,撞了幾下沒再撞,直接開車離開了。

陳冉狠狠錘了一下方向盤,罵了一句髒話,他氣的要死,立刻拿手機打電話聯係誰,薛菱聽不進去,剛才車被撞,她額頭好像磕到了哪裏的硬物,疼的厲害。

陳冉回頭叫她一聲,她沒給反應,陳冉連忙開了車燈,看到她蜷縮著身體,“薛菱,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薛菱捂著額頭,喘不上氣,頭疼的厲害。

陳冉不敢耽誤,立刻開導航回市裏的醫院。

期間陳冉又接到一通威脅電話,讓他別多管閑事。

他立即明白,是他的仇人上門報複來了。

做生意難免會得罪人,不過更多時候得罪誰他都不知道,陳冉在生意場上本就強勢,不會讓自己吃虧,這種性格很容易得罪人,他不是和氣生財的風格。

到了孟宋的醫院,他是抱著薛菱進醫院找孟宋,也不管孟宋在不在,一通電話把他叫過來。

孟宋沒到醫院,就安排醫生給薛菱檢查,最後結果還好,隻是輕微腦震**,不嚴重,休息幾天就好了。

陳冉不放心,硬是要薛菱留在醫院多觀察幾天,薛菱覺得頭疼,還不忘問他:“你得罪誰了?”

陳冉摸她的手,說:“你放心,我會為你出氣。”

薛菱想說點什麽,看到他繃著兩腮,就不說了。

孟宋聽說薛菱受傷是因為陳冉,又跑來問他:“你又被哪個仇家找上門了?”

陳冉點煙的時候,手指輕微顫了顫,說:“我在找人查。”

“你自己悠著點吧,薛菱畢竟不是你,下次要真出了點什麽事,我看你到哪裏哭。”

孟宋注意到他手指在發顫,又說:“薛菱沒事,你別擔心。”

“我知道。”陳冉猛地抽一口煙,“她不會有事。”

他也不可能讓她有事。

即便她被他束縛在身邊過的不高興,她也不能有事。

孟宋要走忽然想起什麽,說:“薛菱最近氣色不錯啊,你把她養胖了,看來你們倆相處的可以啊。”

陳冉皺了下眉,還真沒發現薛菱胖了的事。

不過她本來就瘦,胖一點沒什麽關係。

胖一點抱起來軟乎乎的,舒服。

薛菱又在孟宋這住了幾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陰影,她一直覺得頭疼,幹脆躺著,不想動。

孟宋幾次過來查房讓她多起來走走,有助於身體恢複,別躺著,繼續躺著不止頭疼,身體肌肉都疼。

薛菱充耳不聽,他說他的,她躺她的。

要不是因為陳冉,孟宋早就不理她了。

等孟宋走後,薛菱才下病床走走,她也走不遠,就在樓下附近曬曬太陽。

住院的病人挺多的,薛菱百般無聊到處逛,她迷路了,最後出現在了醫院的門診樓,她想找醫生護士問路,走到一處拐彎,忽然瞥到遠處有道熟悉的身影。

是程竟。

薛菱看到他的瞬間立刻躲到死角,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她心跳驟停,呼吸紊亂。

她看到程竟手裏拿了一張單子,好像生病了。

薛菱警惕探出頭,程竟並沒有注意到這邊,他在取藥窗口取藥,取完藥他就離開了。

生病了嗎?

她腦子一個勁在想這件事。

他是不是生病了?

感冒還是發燒?還是什麽?

她覺得自己真的快魔怔了,和他分開這麽長一段時間,他的一言一行還是可以輕易牽動她的心,她是忍不住去想他的一切,關心他是不是生病了,嚴不嚴重,就連普通的感冒發燒,她都記掛。

等程竟離開了,薛菱走到他剛才取藥的窗口問醫生,他取的都是什麽藥,明知道醫生不會回答,她還是這樣問了。

醫生沒有告訴她。

薛菱回到病房,換上衣服,迫不及待出院,她甚至連出院手續都沒辦就走了。

還好手機都在,她又去上網找那間裝修公司的名字,又去了網上顯示的地址,她到了地點問了附近商鋪的老板,才知道這家裝修公司搬走了,搬去隔壁街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那家公司的logo。

裏麵有人在辦公,她在門口徘徊沒有進去,她要怎麽開口問,明明是她趕走了程竟,現在回過頭來找他,不是自打臉嗎?

即便如此,她還是走了進去,問前台,他們公司有沒有一個叫程竟的人。

前台說有啊,又問她有什麽事?

她說:“他現在在嗎?”

“他不在公司坐班,你是業主嗎?還是?”

薛菱忽然想起什麽,說:“我有房子交給你們裝修的,在市中心。”她說了一個地址,又說出那棟房業主的名字,前台核對了資料,相信她是業主了,於是按照她的要求,給了她有關程竟的聯係方式。

他也換了手機號碼。

準確說,這是他工作的號碼,她看到號碼,才想起來她記得他之前的手機號,隻是她說再也不聯係,所以他沒再來找過她。

能夠讓薛菱瘋狂陷入魔怔的也就隻有程竟了。

她還是撥打了程竟的新手機號碼,接通那一刻,她還沒說話,安靜了幾秒鍾,程竟試探性問了句:“是你嗎?”

他認出她了。

還是認出她了。

薛菱現在掛電話也來不及了,都邁出這一步,很難回頭,她覺得自己出爾反爾,毫無立場,她想,大概也就隻對程竟這樣了。

她問他:“是我。”

她聲音沒什麽起伏,又帶著點兒涼意。

程竟緩緩笑了,“薛菱。”

薛菱不懂他喊她名字是為什麽,她說:“我隻是……”縱有千萬般言語,脫口而出變成了,“我隻是想見你。”

前幾夜,她在陳冉車上那次,她以為會出車禍,最壞的猜測是她會和陳冉死在一起,在感覺到死亡來臨那刻,她很後悔和陳冉在一起,就算是死也隻想和程竟待在一塊。

她才心甘,不然,死都無法合眼。

程竟喉結滾動好幾下,以為自己幻聽了,遲遲不敢給回應,沉默著。

“你聽不到嗎?”

“……”

“程竟,我說我想見你,你在哪?你在哪裏?”

“我……”

“你不想見我嗎?”她問,聲音一度哽咽。

程竟語氣微緊,給了反應。

“薛菱,我去找你。”

薛菱定了一家酒店,就在市中心,她先到的,站在寬敞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市中心宏高的建築物,就仿佛一幕光怪陸離的城市般的森林,看似平靜的表麵,裏麵藏著無數的險惡。

等程竟過來的途中,她洗了個澡,穿上浴袍,從桌子上拆了一盒煙,她點了一根,就抽了起來。

以往的等待都是煎熬不耐煩的,今天的等待她卻很有耐心,期待著,甚至忍不住想象他來之後的情況。

她知道約他出來要做什麽,做她想做的,她認為,程竟也想。

門鈴聲響起,她從回過神,立刻去開門。

程竟站在門口,身上穿著在醫院穿的那套衣服,天氣熱,他來得急,額頭還有汗。

他看到薛菱穿著浴袍,喉結一緊,抿著唇。

薛菱看出他局促不知下一步,她主動說:“程竟,進來。”

程竟走了進來,視線不知道往哪裏放。

“去洗澡,水我放好了。”

薛菱就像是妖精,他熟悉的妖精,一步步蠱惑他。

薛菱以為他們倆想法是一致的,可程竟站在那不動,凝望著她。

薛菱一愣,問:“你怎麽了?”

程竟望著她,說:“薛菱,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薛菱環抱著胸,坐在沙發上,姿勢撩人,她發尾濕的,隨意披在肩上,整個人濕潤充滿冷豔的美感。

“你還不懂我找你什麽事嗎?”

程竟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

薛菱說:“我找你來,是想你,你不想嗎?”

他依舊沒吭聲。

程竟說:“薛菱,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你好囉嗦!要是不想,剛才就不要答應我!”

薛菱故意輕佻笑著,她明豔張揚,故意挑釁。

“我來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說想見我嗎?怎麽,我找你,你又不要了?”

程竟忽地嚴肅看著她:“你不要這樣!”

“我怎麽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樣?”

“你說不想見我,我……”

“那你還不是來了,程竟,你真費勁,你太費勁了,其他話別說了,你要是不行,你可以走,我找其他男人也一樣。”

“不可以,你不可以。”程竟說話困難,眉頭深深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