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反正,蒙冤人重返戰場
外情處處長宗道文出差回到局裏,將他去聞見風家鄉調查了解的情況向李副局長和政治部主任匯報。李副局長告訴他,在他外出後不久,秦梓人局長開始“視事”,而且最為關心的就是被關在三處小農場裏辦“學習班”的事,因此,有關聞見風的問題應該首先向他匯報。宗道文與李副局長、政治部主任一起到秦梓人辦公室,進行當麵匯報。
原來,聞見風家裏的房子失火時,駐村“四清工作組”的同誌跟隨常社長一起參加了滅火。在清理現場時,有人在廢墟裏發現了一支鑲有藍寶石的純金簪子、一本被燒得隻剩下邊角的“豆腐帳”和一封苟福財之二兒子苟承駒從台灣經香港寄給其父、燒得隻留下“苟承駒寄”幾個字的信件。在被燒成邊角的“豆腐帳”裏,依稀可見上麵記載著“民國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欠錢若幹、應予催收”、“某人已故、欠錢若幹未收”、“某人賴賬若幹”,等等。從所記時間來看,已經過去十多年,大多是發生在解放前的事,也有是解放後、合作化以前的帳;從所記數額來看,金額都不大,多則一個銀元,少則幾分銅錢;再從聞見風外婆和母親解放前從事的職業看,他們家以前是磨豆腐的,這毫無疑問是標標準準的“豆腐帳”。可是,在當時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在越刮越烈的“極左”政治氛圍裏,全國各地都在大抓階級鬥爭,都在深挖暗藏的階級敵人,報紙上不時揭露和公布發現了一批階級敵人的“變天賬”。聞見風家鄉的“四清工作組”在“寧可錯挖也不放過一個可疑敵人”的思想指導下,見到這本燒成焦炭的“豆腐帳”,如獲至寶,以為是他們親手挖出了一個妄圖“變天”、“卷土重來”暗藏的階級敵人。那枚鑲有藍寶石的純金簪子在普通人眼裏是個稀罕之物,持有人一定有些來曆,在“工作組”眼裏那可更是剝削階級的象征。尤其讓他們興奮的是那封被燒得隻剩下一角的苟承駒的“台灣來信”。駐村的“四清工作組”立即向駐縣“四清工作團”匯報,接到報告的負責人聽了更是興奮,不問青紅皂白,當即下了三點指示:一是立即對聞見風外婆和母親采取“監視居住”措施,防止逃跑;二是立即派人去聞見風外婆的娘家外調;三是向聞見風所在部隊檢舉,請部隊協助調查並對“地主婆的外甥”采取必要的控製手段。
通過外調,“四清工作組”得知聞見風外婆的父親是當地全縣聞名的大地主,曾經害死過二名長工。“四清工作組”推斷,這是聞見風外婆“逃亡”的直接動機和原因。於是,他們對聞見風外婆和母親進行“審訊”。可是,任憑聞見風外婆和母親怎麽解釋,“四清工作組”的人就是不願相信。本村的鄰居,包括常社長都出麵作證說,聞見風外婆與母親是本村出了名的貧苦農民,是流浪乞討來到本村的窮人,即使她娘家是惡霸大地主也應該與她們本人無關,她父親的血債也不應該由她承擔。“四清工作組”仍不能接受。
宗道文處長聽了當地“四清工作組”和“四清工作團”的匯報後,提出向聞見風外婆和母親當麵調查的要求。獲得同意後,在“四清工作組”人員的陪同下,他直接去了聞見風外婆家。宗道文一眼認出了聞見風外婆與母親,尤其是聞見風母親耳朵的耳廓和耳垂異於常人,特別顯眼。宗道文清楚地記得,她們當年就住在新四軍軍部的東山,他與辛月等同誌還去過她們家幫助幹農活。這足以說明至少在此時,聞見風外婆和母親已經脫離其地主家庭。“皖南事變”發生當天,她們家的房子被敵人炸毀,母女二人逃難途中幫助他與辛月同誌突圍,是他與辛月同誌的救命恩人。宗道文萬萬沒想到在事隔二十四年多的今天、在如此辛辣的情況下與恩人重逢、與對革命做出貢獻的孤女寡母相見,他百感交集,激動萬分。可聞見風外婆和母親隻記得當年的新四軍幫過她們的忙,對幫助宗道文和辛月突圍之事似乎已經淡忘,而且並不過多責怪“四清工作組”對她們的審查,這更讓宗道文感動。宗道文將所有這些向當地黨組織和政府做了反映,縣“四清工作團”重新派人對聞見風外婆和母親進行了解。聞見風外婆說,金簪子確是她從娘家帶出來的隨身之物;那本“變天賬”是賣豆腐的記帳本,凡是欠賬的人,無論貧賤、出身,包括貧下中農、幹部、商販,隻要是當時欠賬,都記錄在帳,隻起提醒和備忘的作用,並無他意。至於那封信,聞見風外婆矢口否認與己有關;倒是聞見風母親回憶起來,說是有一天她經過苟福財家門口時,有個郵遞員向她打聽苟家,因為苟家家裏無人,於是要她將一封信轉交給鄰居苟福財。她對苟家一直痛恨,不願意轉交,可郵遞員好說歹說,她隻好代收下來。後來苟福財去世,這封信也就沒有轉交出去,扔在角落裏,壓根兒給忘了。縣“四清工作團”終於查清了事情的真相,立即撤銷了對聞見風外婆和母親的審查。
聽了宗道文處長的匯報,秦梓人的心情異常沉重。這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風暴”不但沒有增強部隊的戰鬥力,實現所謂的純潔隊伍的目的,相反,起到了渙散軍心、挫傷情報員積極性、傷害情報員感情的副作用。他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並未完全康複,顧不得鮑秉義給他的約法三章,重新披掛上陣。他立即召開常委會,扭轉前階段的“極左”傾向、糾正正在蔓延的形式主義,再次強調情報局最大的政治就是抓敵情、搞情報,就是為共和國站崗放哨。為了給自己的觀點找到依據,秦梓人不得不從列寧、毛澤東說過的話裏找根據:“軍事是政治的集中表現”,“軍事是政治的延續”。情報局搞情報就是軍事,情報局的全部工作都是軍事工作,都是政治工作,情報掛帥就是政治掛帥。對於已被關在三處小農場“學習班”的幹部,秦梓人不得不引用中央文件中關於正確對待和處理出身於地主資本家家庭的子女的方針政策,大部分幹部重新回到工作崗。聞見風同誌不在此例,早已回八科工作,方根山等同誌依然官複原職,回到了原來自己的工作崗位。但是,在當時的背景下,秦梓人無法包攬一切,難以頂住一切極左思潮的壓力,仍然有少數幹部離開了情報局。
情報局又恢複了正常的工作秩序。秦梓人審時度勢,認為對台海地區的偵聽和監視依然是全局當前情報偵察工作的重中之重。對台灣蔣匪的監聽和偵察工作、對尚在修訂和執行的“國光計劃”以及變換形式的各種擴大的小規模武裝匪徒突襲、對美蔣勾結仍有可能發動的大規模反攻大陸的陰謀,對危害我國安全的周邊環境、對可能破壞我核試驗和重工業的敵對勢力,思想越加警惕,工作更為周密。為此,三處八科的工作必須加強,需要配備業務能力強、責任性強的領導者和組織者;同時,為了培養和造就革命事業的可靠的接班人,他批準了三處提拔聞見風為科長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