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這樣想著,嚴戎那邊已經再次動作起來,想來是因為衣角被割破覺得失了顏麵,又或者是察覺到了錦安用指翼落了下乘,嚴戎這次的進攻更加猛烈了,運足了真氣,將短劍端在胸前,沒有絲毫防禦的姿勢,踮腳飛身直取錦安麵門,這樣不要命的打法若是放在平時總歸是讓人覺得沒有章法,但是麵對今日的情景,倒是感覺嚴戎的有些勢如破竹的意味,畢竟雙方相差太明顯,錦安幾乎可以算是赤手空拳了。
薄胭緊緊的盯著二人,腦中不住的在思索對策,薄胭猜到了外間一定有禁衛軍在埋伏著,但是薄胭也明白,他們絕對不會擅自闖進來,畢竟此行的目的是來救自己,在裏間情況不明的時候他們不會擅自行動,軍令如山,對於禦林軍的忠心程度,薄胭還是有信心的。
是以,無論怎麽想,薄胭都覺得現在隻有錦安得勝才能有一線生機,旁的……恐怕是指望不上什麽的,可是現在的戰況……
在薄胭胡思亂想間,錦安已經與嚴戎對了十幾招,都是嚴戎進攻錦安躲避,形式十分不好,在嚴戎那不要命的打法下,錦安竟然被壓的死死的,最最要緊的是,雖然二人已經對了這麽多招,但是兩人站立的方向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嚴戎守在自己麵前,似一堵牆般將自己與錦安隔絕的死死的,現在自己又動彈不得,即便錦安想要盡全力而戰也不能施展開來。
正在此時,隻見嚴戎與錦安已經開始了近戰,想來是自覺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錦安再也不躲避,轉而主動進攻,身子放低,直功嚴戎下盤,一連串的飛踢逼得嚴戎後退好幾步,嚴戎踉蹌著身子將將站穩,原本嘴角得意的笑意消失殆盡,冷冷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身後的薄胭,再次起勢認真起來:“近乎赤手空拳還能毫發未傷的同我戰這麽久,太子殿下果然厲害。”
錦安眯眸不語。
“不過,太子殿下身上有傷卻依舊來冒險,這份情誼還真是讓在下佩服。”嚴戎無不嘲諷道。
薄胭一怔,有些驚訝的看向錦安:“有傷?你受傷了!”
錦安麵色一沉。
“怎麽?沒想到我能看出來?”嚴戎笑的越發肆意:“雖然你隱藏的極好,但是剛剛一路你盡是用輕功,隻要注意一下,還是能發現你左腿不敢用力,運功多了身子有些踉蹌,想來是左腿與腹部受了重傷,邊關征戰許久,大小戰役都是你守在趙雪言身邊,他自是安然無恙可時即便是你,要護著一個孩子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錦安麵色未改,薄胭的臉色卻已經白了,看他出現在此處本是開心的,至少能確定他是安全的,可是誰能想到他竟然受了傷……是啊,自己怎麽能想不到他受傷啊,千軍萬馬中過,要護著一個孩子,他怎麽可能不受傷啊……自己怎麽沒想到。
“錦安……”薄胭眼眶猛地紅了,死死咬住嘴唇,探著身子對他搖了搖頭。
錦安眸色一沉,這一個動作他自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其實自己心中也清楚,自己的傷勢極重,在突圍的時候為了保護趙雪言難免受傷,當時軍醫搶救了整整一夜才脫離危險,一路顛簸回到京城,這幾日又忙著追查薄胭的下落,別說養傷了,沒有惡化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剛剛自己不過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勉力與嚴戎戰了幾個回合,卻沒想到嚴戎的武功竟然進步的這樣快,如今自己兵器已經落了下成,更何況有傷在身,嚴戎現在已經發現了這一點,若是拖延下去恐怕自己和薄胭都不能順利離開。
錦安感受著腰間的撕裂感暗自皺眉,傷口已經裂開了,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
錦安想到了,薄胭又怎麽能想不到,幾乎在一瞬間,薄胭的心就涼了一半,她死死握著拳,已經無暇顧及自身是否可以安然離開,嚴戎唇角的笑意越發擴大起來,盯著錦安的眼神就像是盯著獵物一般,薄胭忽然意識到,若不見到自己平安,錦安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眼看著嚴戎再次提起短劍做出起勢,周身迸發出逼人的殺氣,薄胭不再淡定,一咬牙,將心一橫,猛地衝向嚴戎……
習武之人感覺都會比一般人要敏銳很多,身後猛然有人衝過來,嚴戎又怎麽會不知道,他下意識轉身,手中短劍挽了一個劍花朝來人劈去,這一連串動作不過是他的自然反應,等到他意識到做了什麽的時候便緊急收手,可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要想收勢哪裏那麽容易,短劍刺入皮肉
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伴隨而來的是錦安嘶啞的呼喊聲:“胭兒!”生平第一次,他怔在原地久久不敢動彈,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薄胭臉色煞白定定的看著嚴戎,餘光瞥到了沒入自己胸口半寸的短劍,一聲慘笑。
嚴戎亦是驚訝的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的那柄短劍:“你……你……”
耳聽外間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聲響,眼看著不斷有禦林軍出現在牆頭上拉滿弓箭,薄胭終於是舒了一口氣。
憑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能阻止嚴戎?這樣天真的想法薄胭從未有過,不過他知道,若是任事情這樣發展下去,錦安與自己都逃不了,錦安因為顧及自己的安危不願讓禦林軍出現,以免激怒嚴戎傷了自己,自己刻意做出這樣的舉動,不過是想讓嚴戎或是錦安發出些聲響來,叫外邊的禦林軍聽到,按耐不住的衝進來,這樣一來,自己至少能保證錦安的安危。
思索間,禦林軍已經全部就位,偌大的小院瞬間就被圍了個密不透風。
趙雪言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院門口,此時正一臉緊張的盯著薄胭,看清薄胭所處形式之後當即嚇得麵無血色:“母親!嚴戎你幹什麽!”
嚴戎對周遭的危險恍若未見,怔了半晌怒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會死!”
薄胭絲毫不退:“你難道不想我死嗎。”
“我……”
“如果你不想我死,那你做的這些是為了什麽呢,那你到底憑什麽威脅錦安呢……嚴戎,我說過了多少次,你想要什麽的你自己都不懂,可你怎麽就是不信呢……”薄胭一聲苦笑,感受著傷口疼到麻木,血液漸漸流失,聲音有些顫抖卻依舊堅定:“嚴戎,你要向我證明的到底是什麽,證明你真的有本事有能力得到你自己想要的嗎?隻是可惜你從一開始的方式就錯了,明明有很多路能選,你卻偏偏選了一條死路。”
嚴戎的手顫抖起來,眸中閃過一絲掙紮,但也隻是片刻而罷了,忽的眸中添了幾分嗜血猛的鬆開短劍,將薄胭拉到自己懷中:“都別動!”
“你放開她!”錦安的雙眸已經隱隱帶了血紅,周身的殺氣讓人連靠近都難。
嚴戎似是挑釁一樣將手扣在薄胭的脖頸上:“我若不放你待如何。”
錦安陰沉著臉向前走了一步,嚴戎的手立刻一緊,薄胭本就煞白的臉色立刻青了兩分。
錦安連忙站定,死死握拳,關節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
“嚴戎!你放了我母親!我可以幫你安全離開!”趙雪言連忙阻止道。
“離開?”嚴戎冷笑:“若想離開我早就離開了,你們每個人都不希望我傷害她?”
嚴戎環視四周,對那滿牆的弓箭手以及提刀的侍衛沒有絲毫的懼怕。
“看到沒有,有這麽多人擔心你,這麽多人掛念你,區區一個我又算的了什麽呢。”嚴戎靠近薄胭的耳朵輕語著。
薄胭冷冷一笑:“我依舊能站在這裏同你說話,便證明這一劍並沒有致命,你要不要想著補上一刀呢,反正今日你是走不了啦。”
“從前我總說不願傷你,現在想一下……有你陪著,也挺好的,我本就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人,何必在你麵前裝的那麽大度,左右……你也從未放在心上。”說到最後,嚴戎聲音猛的一沉。
“你要放在心上什麽,今天是放在心上我也不能回應你不是嗎。”
嚴戎忽的笑了:“你可真是一心求死啊,直到現在一句軟話都不願同我說嗎。”
薄胭垂眸,因失血而泛白的嘴唇輕輕顫抖著:“我從不願意用感情之事牽絆一人,既然不能給,便宜一點希望都不能留。”
薄胭這樣說著,隻感覺身體輕飄飄的,頭卻越來越沉,薄胭知道自己應該頂不住了,視力也越來越模糊,連不遠處錦安的神色都看不清了。
嚴戎靜靜地看著薄胭,心口泛苦,不知說薄胭良善好還是絕情好,如今哪怕是一句假話,哪怕自己明知道是騙人的,隻要她說自己就會信,自己就會給她一個活命的理由……
嗬,這算懲罰嗎,自己挑起爭端引起戰火,另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到頭來,什麽也留不住,哪怕簡單的一句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