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關著我不讓我出門,每日隻是派人按時給我送來飯菜。宮裏人見我失了勢,多一刻也不肯在我門前停留,更別說為我延醫請藥了。我就這麽病了幾日,人都快燒傻了。

粉荷朝外麵的人哭了幾次,說我身上燙。但粉荷是個傻的,沒人肯理她,所以,她也就隻能幹著急。

看來這次齊、並二州的形勢比我想象的還要嚴峻,竟能讓王衍一籌莫展至此,一連幾日都沒有回棠梨宮。

王衍不回來不要緊,可把我快病死了。

我隻能拜托粉荷:“去……找捧心……”也合該我倒黴,捧心這幾日恰巧不當值。不然,我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我病得要是死的時候,等來的人竟是李昭儀。李昭儀帶來了太醫為我看病煎藥,甚至還紆尊降貴地親自給我喂藥。

這反常的舉動,讓我不得不警惕地看著她。

李昭儀被我盯著,無奈地放下的勺子。

“你放心,這藥裏我沒動手腳,我還沒有那麽蠢。”

我接過李昭儀手中的藥碗,吹涼之後一飲而盡。

然後,才淡然開口:“我隻是有些受寵若驚罷了。”

李昭儀歪著頭,細細打量了我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你與他一點都不相像。”

我聽懂也裝沒聽懂,反問道:“昭儀希望我像誰?”

李昭儀聽出我言語中的譏諷,卻滿不在意聳了聳肩。

“不知道。或許,是希望你像我一位故人也說不定。”

我勾起了嘲諷的笑意:“李昭儀金尊玉貴,我不過一介罪奴,怎敢去像昭儀的朋友?”

不過我轉念一想,還是開口朝李昭儀道謝:“多謝李昭儀替我延醫問藥,謝柔感激不盡。”嘴上說著感謝,心裏卻沒多大敬重。

此刻,我才明白當年趙憐看我時的感受。

李昭儀也看出了我此時不大快活,才悻悻開口:“我之所以救你,是看在你幫我拿回了劍穗的份上。自此以後,咱們就兩清了。”

我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畢竟我也不想與李昭儀再有什麽牽扯。

然而,李昭儀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見她坐在床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便有些不耐煩。

“李昭儀有話不妨直說。”

李昭儀神神秘秘地湊近了我,低聲開口:“他……可有別的話留給我?”

看著李昭儀如今容光煥發光彩照人的樣子,又想到哥哥身中數箭滿身血汙,躺在我的懷裏不停咯血的樣子,我就不由得眼眶發酸。

我別過頭去,咬緊了牙關,冷冷道:“沒有。”

李昭儀卻不相信,湊近了我還要再問。我卻直接躺下側著身子背對著她,下了逐客令。

“李昭儀請回吧,我吃了藥,要休息了。”

李昭儀在我身後歎了一口氣,見我確實不想理她,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聽到她走了,我才轉身看向她的背影,暗暗在想李昭儀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她對哥哥究竟有沒有真情?

晚間,我終於見到了王衍。

他坐在床邊,沉默了良久。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無話可說了的時候,他才開口:“你不是說過,除非我不想再見到你,否則,你是不會離開的嗎?”

王衍總是這樣,依偎在你身邊委屈巴巴地質問你,讓你一點脾氣都沒有,心中隻餘對他的愧疚。

“我隻是害怕。我害怕你的一意孤行,會害死我。忽都,我其實一點兒都不想做皇後,我隻想好好活著。”我應該慶幸,王衍並不是一個瘋子,大多數時候你若同他好好說話,他都是能夠聽得進去的。

即使,你在騙他。

我做了這麽一出戲,一來是為了送蘇青玉出宮,隻要我沒有逃出去宮,王衍自然不會再追究蘇青玉逃宮的事。

二是為了以退為進,我最近的在暗中做手腳太多,若不做些什麽麻痹一下王衍,遲早會暴露。

果然,王衍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後,也隻是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若不是安別緒及時發現了你,你此時是不是已經逃出宮去了?”

我回望著王衍,目光堅定:“無論我去到哪裏,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衍目光裏染上了令人窒息的絕望,他聲音有些哽咽:“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可能放你走。更不會成全你和景縉。”

我被王衍的話逗笑了,他疑惑不解。

“你笑什麽?”

我搖了搖頭收斂了笑容,我現在之所以留在洛陽宮裏隻有一個目的。若我還想回到臨安與家人團聚,就必須向他們獻上王衍的人頭。事到如今,我已經別無選擇。

齊、並二州的倒戈,使得朝中人心浮動,不少漢臣都生了二心。畢竟,如果能做漢朝的臣,誰又願做胡人的狗呢?

王衍也察覺到了朝中最近的暗流湧動,所以,開始了他登位以來的第一次大選。畢竟,好鋼用在刀刃上,是王衍一貫的作風。

於是,在年關之前,宮裏便熱鬧了起來。

李昭儀也被王衍晉了位份,如今已經是李夫人了。

王衍選了數十名漢臣之女入宮,徹底斷了那些搖擺不定的漢臣,歸漢的心思。畢竟,女兒在洛陽宮裏服侍異族皇帝,就算歸漢也就隻有被排擠的份兒,豈能得到信任?反而,會變得裏外不是人。

在給新進宮的才人、美人送賞賜的時候遇到了,如今已是李夫人的李憐青,她並無惡意地嘲諷我,“我如今都已經是四夫人之一了,你怎麽還是個小宮女啊?”

而我也陰陽怪氣地答道:“因為奴沒有上進心。”然後,不等李憐青反應,我便屈膝告退。

走到一半的時候,卻一把被人拉進了一個荒廢的宮裏。

我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原來是許久未見的秦鸞。

這宮裏每個人都有秘密,我此時,已經對秦鸞的事絲毫不感興趣。

“我最近可沒有招惹你。”於是,趕緊開口撇清關係。

秦鸞頗有些無語地白了我一眼,“我來是想告訴你,我看到那個瘦、高、白的小太監了。”

瘦高白的小太監?給粉荷下毒的背後之人!

“在哪?”

秦鸞神神秘秘地靠近了我,壓低了聲音:“就在太樂署。”

我有些狐疑,一個特征如此明顯的小太監,怎麽可能一直藏在太樂署卻無人發現呢?

秦鸞看出了我的疑惑,十分確定地跟我說:“他之所以一直都在太樂署卻沒有被人發現,是因為一直都有人在幫他!”

此時,我已經十分確定這個小太監絕對有問題。正常人不可能因為這麽一件事,就藏這麽久。除非,讓他藏起來的另有原因。

“你還記得太樂署的司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