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夠了,才與安別緒告辭。

卻在離開禁軍處的時候,遇上了景縉。

景縉見了我,愣了一下。然後,便像沒看見一樣,徑直走開了。

我心中一陣酸澀,仰天歎了一口氣。

是我不想敢愛敢恨嗎?是我不能而已。

我從一開始走的便是一條,與景縉背道而馳的路。如今,更是已經由不得我選了。

然而,還沒等到我帶人去抓那個小太監,就得知蘇青玉出事了。

當初在掖庭時那個總是和趙憐一起,跟我過不去的小宮女流珠找到我,交給了我一條絲帕。

帕子是蘇青玉的,字跡是蘇青玉的丈夫,王初的。帕子上隻有青玉入幽這短短四個字,卻叫我暗叫不好。

青玉二字自不用解釋。

而入幽則是指《孟子·滕文公上》中:“吾聞出於幽穀,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幽穀者。”這一句。

下喬入幽是指,鳥兒從喬木上飛下來,落入了幽穀。

蘇青玉這怕是……被人抓了。

想到我交給蘇青玉的羊皮紙,心裏又慌上了幾許。若是這羊皮紙落入王衍的人手裏……

這下,我徹底也不想管什麽小太監的事了,當務之急是要查出蘇青玉的下落,想辦法搭救蘇青玉。

這個人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頭,根本撐不住牢裏的那些酷刑。若不早日救出她,她恐怕就要被折磨死在牢裏了。

想到這我拉住流珠,“這個帕子是誰交給你的?”

許久未見的流珠,再也沒有了當初跟著趙憐時的趾高氣昂。

而我此時因為擔心蘇青玉,語氣自然有些急切,定算不得心平氣和。

所以,流珠便顯得更加怯生生,“是……是一個負責出宮采買的小太監。他來到掖庭之後,就一直在找您認識的舊人。掖庭當年認識您的人,早就四散東西了。隻有我還在掖庭,所以……我便壯著膽子來找您了。但是……但是,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就是個送東西的。”

流珠不識字,掖庭但凡識幾個的字人,都各自謀了別的出去。隻有她一直留在掖庭蹉跎,當年跟隨趙憐,估計也是想借著趙憐與高公公的關係,能謀一個好差事。可惜,趙憐……

我歎了一口氣,“那個小太監是誰,告訴我之後,這件事之後就與你沒關係了。”

流珠忙不迭地招認了出來,“是采辦處的楊懷。”

采辦處一向是宮內最肥的差,也不知王初使了多少錢,才使動了采辦處的太監。

但是,這個小太監是目前唯一能夠聯係到王初的人。我不得不用他。

采辦處的太監全都油滑得很,有時使錢他們也未必上心,要想讓他們幫我做事,必須要以權謀私、借王衍的勢才行。

可我身邊全是王衍的人,找他們撐場麵,消息很快就會傳到王衍的耳中。此事若是驚動了王衍,他必定會一查到底。到時候,我入宮所做的事,可就瞞不住了。那樣的話,非但救不了蘇青玉,還會暴露我自己。

所以,這事兒隻能靠我自己。我轉念一想,或許可以帶上曹權。雖然,曹權應該我貪汙精銅之事,弄丟了鑄錢司的差事,又回到了暴室做室丞。但是,好歹也是一個掌事太監。

於是,我決定先去暴室找到了曹權。

曹權見我來了頓時喜笑顏開,“妹子,你來了。來來來,坐。剛好哥哥陪你喝一杯。”

我莞爾一笑:“不用忙活了,哥。我來找你,是有件事兒想求你。”

“嗐!”曹權不以為然的歎了一聲,“咱們之間,說什麽求與不求?你想要哥哥做什麽,這就不一句話的事兒。”

我有些不好意思,張口就是胡來:“是這樣的……我從前在老家,有一個未婚夫。近日,他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知道了我在宮裏。不知道走了什麽門路,買通了采辦處的太監,找到我。三番兩次勒索我,管我要錢。我實在是不堪其擾。那未婚夫在宮外,我夠不著。可這采辦處的小太監,我卻能想辦法敲打敲打。讓他不敢再與我那個未婚夫糾纏。”

曹權聽得有些牙疼,“妹子啊,你有未婚夫這事兒……陛下知道嗎?”

我輕快地笑了一下,“哥哥說笑了,陛下若是喜歡什麽人,那還管她有沒有什麽未婚夫啊?”

曹權咂摸了一會兒:“那倒也是哈。”

“所以,這事兒咱們還得保密。”

曹權一拍胸脯:“放心吧妹子,哥心裏有數!”

於是,我便與曹權一起來到了采辦處。

采辦處的人見身為暴室丞的曹權,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降顏屈體的樣子,都略有些驚異。但誰也沒有多加好奇,仍然各自管著各自的差事。

我看了一眼采辦處進進出出的物品,矯揉造作的點評,惹來采辦處眾人不少白眼兒。

“這宮裏呀,采買的這些東西,是越發沒有新意了。竟沒有一件兒,能合我的心意。”

曹權眼珠一轉,配合著我演戲,“哎呦,謝姑娘。您想要什麽,那還不算一句話的事兒。吩咐下邊的人去做便是,哪還用得著您親自跑一趟啊?”

我微微笑笑帶著幾分矜情作態,“旁人做事怎能知道我的喜好呢?還是公公您,最了解我習慣。所以,這才帶著您,親自來一趟這采辦處。”

曹權弓腰答道:“是是是。”

采辦處的管事太監,也曾與曹權共事過一陣兒,卻從未見過曹權如此奴顏婢膝的模樣,在一旁鬱悶了半天。

終於,忍不住拉住了曹權,頗有幾分不順眼地問:“這誰啊?”

曹權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小點兒聲,這位那可是一尊大佛。”

那太監不大相信地瞥了我一眼,連帶著看著曹權都有了幾分嫌棄。

“什麽大佛,能讓你這樣?”

曹權擋住了嘴,湊到了他的耳邊,“她就是那位,陛下一心要封後的謝姑娘!”

“什麽!”那太監瞬間拔高了音量。

宮裏人人都知道,皇上身邊養著一位將來要做皇後的謝姑娘。雖然,前朝眾臣全都站出來上折子反對,那也沒能讓皇帝改變了心意。

皇帝是鐵了心要這位謝姑娘做皇後的,所以,雖然這位謝姑娘,縱然暫時沒有名份,那將來也是要鳳凰騰達的。最次,最後也能做個夫人。

我回頭睨了他一眼,他才訕訕地打了打嘴。然後,一臉諂媚地湊上來,“原來,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謝姑娘呀?”

“今日,怎麽有空來咱們這采辦處做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