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說過,嘴硬是我的優點之一。平時就算是無理我也要辯三分,何況現在性命攸關,我又怎麽可能輕易認錯。

隻要景縉沒有證據,我死不承認,他又能奈我何?總不至於,真的送我去祕獄。

“你知不知道,我就要快要查到,照晴閣的小公主,可能就是死於劉諱之手?”景縉抱著狐裘,站在寒風裏。脆弱又美麗。

我勉力維持臉上的怒氣,繼續嘴硬:“那又如何?”

景縉有些無奈:“如果我查出照晴閣公主是死於劉諱之手,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處死他。而非!被你冒險,私刑處置。你可知,在禁內謀殺朝廷官員,萬一被發現,會是什麽下場?”

“嗬。”我嗤笑出聲,劉諱到死都沒承認是自己殺了公主,景縉就算查到了劉諱又如何?殺死小公主的,根本另有其人。他還能要了劉諱的命不成?

我那日將簪子刺進劉諱脖子的時候,並沒有立刻要了他的命。而是將他的手腳捆住,任由他脖子上的傷口,汩汩冒血。

然後,將他丟在原地半天,我蒙上了他的眼睛,讓他一直在自己會鮮血流盡而死的恐懼中,待了三個時辰。

其實他脖子上的傷口並不深,我極有分寸。簪子擦破他的血管,卻沒有傷到要害,可以讓他一直流血,卻又不至於真的血盡而亡。

事實上,他的出血量並不大,隻是黑暗強化了他的恐懼。讓他以為,自己快死了。

所以,當我再次出現。並且答應隻要他說實話,我就會救他的時候,他就什麽都說了。

他說確實是他以荷包之名,約趙憐相見。是他攛掇趙憐出宮,他說自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說他願意帶著趙憐遠走高飛,長相廝守。實際上,隻是打算將趙憐騙出宮裏,圈禁起來做他的禁臠。

他說都怪趙憐生的美麗,才會讓他色膽包天,不惜以身涉險。他在接應趙憐出宮時,被照晴閣小公主發現,抓個正著。

他想趕緊與趙憐撇清關係,卻被小公主無理取鬧,抓著他就要去見皇帝。

情急之下,他推了小公主一把。小公主的腦袋撞上了石頭,就暈了過去。

他肯定那個時候,她並沒有死,因為他探過她的呼吸。

可是雖然小公主沒有死,但他還是嚇破了膽,不敢再管趙憐,於是,便匆匆丟下了趙憐,獨自逃跑了。

當他回到家裏,準備收拾行李逃跑時,宮裏卻傳來了小公主死亡的消息。公主一死,除了趙憐,便再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於是,他才放下心來。但是卻擔心公主的死,會連累自己,引出自己曾經幫趙憐出逃的事。

也擔心趙憐會泄露出自己,曾經推過公主的秘密,害怕公主的死最後會栽在自己頭上。

所以便折回了宮裏,並且暗中向禁軍檢舉了趙憐出逃的消息。然後順理成章的,將公主之死嫁禍給了趙憐。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從此事中擇出來,徹底安全。

我是在聽完了這些話以後,才決定殺了劉諱。

他為了活命,不惜害死了無辜的趙憐,根本死不足惜。

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殺了他。

“中貴人在乎的隻是誰是殺人凶手,而我在乎的,是誰害死了趙憐。”

“有區別嗎?”景縉有些頭疼的看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當然有區別。如果,劉諱真的沒有殺人,可趙憐與照晴閣小公主,卻又真的是因他而死。你待如何?”

景縉愣了一下,隨即道:“那就說明,他雖然可惡,卻罪不至死。”

我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這便是我與景縉的分歧。

“如果有兩個無辜之人,間接被同一人害死。這個間接害人者,難道不該償命嗎?”

“該不該償命,要由律法決定。疑獄則泛與眾共之,疑則赦之,皆以小大之比成也,爵必於朝,刑必於市。怎能容你私自決斷、私自處決?”

我討厭景縉的咬文嚼字,拿孔夫子壓我,拐著彎說我獨斷專橫。

我在軍中多年,一軍主將之決策,又豈容他人置喙?這是我在軍中多年養成的習慣。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無意再與景縉打口水官司。

“那就請中貴人,查明真相之後,有了證據再來找我問罪吧!”說完轉身便要走。

景縉在身後不死心地開口:“我隻是擔心,你會行差踏錯,最後隻能自食苦果。”

我轉過頭來,看著景縉擔憂地望向我的眼神,唇齒張合間,語氣涼薄,“我是否行差踏錯、自食惡果,走的都是我謝柔自己的路。中貴人,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點嗎?”

說著,我一步步朝他逼近,怒目森然地看著他。

繼續追問:“還是說,中貴人錯把我當成了什麽,讓自己不得不管的人?”

我從來不是什麽人,單純良善的白月光。我隻是一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景縉聽了這話,有一瞬間的錯愕,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絲毫沒有被我挑破了、他之所以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無休止容忍的,那層窗戶紙。

卻沒有在他臉上看到我想象中的難堪。

可他也沒有解釋,隻是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我自嘲一笑,轉身離開了景陽宮。

寒夜的冷風吹拂著我,漫長的甬道中,我顯得有些單薄。

可惜了,這張底牌本來打算留到最後的。我歎息的,想著。

等我回到了晾書局,正巧撞見了身著夜行衣,看樣子也是剛從外麵回來的紫年。

我們兩人皆是一愣,對視了一眼,然後看見裝作沒看見,默契的沒有多問,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花圃中粉荷種的那些山茶花,鼓著好多胖胖的花骨朵,在寒夜的冷風中瑟瑟搖曳。

這時,粉荷出來起夜,看到了花圃中自己的山茶長勢喜人,不由得伸了個懶腰,感慨得自言自語了一句:“我的山茶花,種得真好!”

而我這時已經躺在了**,聽到外麵粉荷的感慨,猜想著紫年此刻應該跟我一樣,聽到了粉荷的話,正在無奈地搖頭翻白眼。

粉荷果然是對自己的園藝,一點數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