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白墨又窩在藏書閣裏看書。我湊上前去,將一隻泥土捏成的,兩手拿著麵具,長著長毛的小猴,提溜在了白墨的眼前。

白墨的目光從書上挪開,看著眼前的帶毛的小泥猴,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笑,小猴兒是用細線栓在了一橫一豎兩根小木棍兒上的。我撥動木棍兒,小猴兒就動了起來。隨著我撥動的木棍兒,手中的麵具一上一下,時而戴上時而取下,可愛極了。

白墨的臉上這才有了笑容,好奇地將小猴接了過去。

“這是什麽?挺好玩的。”

我見她此時的眼神都亮了,就知粉荷沒有說謊。

於是笑著說:“這個叫猴加官,是民間來的小玩兒意。我拿來逗悶兒的。”

白墨的大眼睛忽閃著,小心翼翼地請求:“能把這個送給我嗎?”我見白墨來了興趣,伸手便將小猴搶了過來。

“當然不行啦!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從宮外帶進來的呢。你也知道從宮外帶東西進來有多難吧?”

白墨的神情暗淡了下來,不過很快又斂去臉上的失落,把目光依依不舍地從小猴身上,移回麵前的書上。

看到她這幅模樣,我便不逗她了,笑著將小猴塞到了白墨手裏。

“逗你的!既然這個小玩意兒,你那麽喜歡,那就留著吧。”

白墨臉上的驚喜藏不住,“真的嗎?”

我用力地點點頭:“當然啦。”

白墨歡天喜地地擺弄起小猴來,一邊擺弄一邊說道:“下次我得了什麽好東西,也會送給你!”

我看著白墨高興的模樣特別感慨,女孩子多可愛啊,隻要你肯對她花一點心思,她就會想著如何回饋你。

趙憐是,白墨也是。

“宮外頭,好玩的東西可多呢。等將來咱們被放宮了,我帶你玩個遍!”

聽了這話白墨安靜了下來,眼裏的光彩一下暗淡了一半。

她帶著無限的惆悵與向往的開口,“宮外真的有那麽好美嗎?”

我趁機抓緊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粉荷說,你是在宮裏出生的,從來都沒有出過宮對嗎?”

白墨抿緊了雙唇,不願多說。

見狀我也不忍再問,隻是開始跟她描述起了我的見過的那些地方。

“我去過很多地方,我還在塞外的草原上跑過馬,到了夏天草原到處開著的都是柳蘭花與馬蘭花。還有各種各樣不知名的小花,整個草原就是一片花海。那是在宮裏,絕對見不到的。”

白墨的神情流露出向往,回憶起往昔,我也有些向往。

然後我繼續說道,“每當風吹過的時候,花兒就在草原上跳舞。你就站在高高的山崗上,看著漫天遍野的鮮花,在風中**漾。就仿佛自己也在隨之**漾,那些柔柔的花瓣,像是從你心頭流淌而過一樣。仿佛任何時候,你隻要往那裏一站,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我沉浸在回憶當中,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草原,不知道什麽時候。青鸞、粉荷、紫年、也和白墨一樣,聚在了我的身邊,正聽得入神。

恍惚間我覺得,好像是草原上的那些花兒們,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見我停了下來,青鸞急性子地催道:“你繼續說呀!怎麽不說了?”

我啞然失笑,多可愛啊,女孩子們。

那一日,我跟她們說了很久。說到了大漠孤煙,說到了落日長霞,說到黃沙駝隊,說到了狼煙胡笳,一時興起還給她們跳起了胡旋舞。

我流落草原那些年的經曆,惹得這些女孩子們心馳神往,豔羨非常。看著她們歡悅向往的樣子,我露出一絲苦笑。

最後我們摟在一起,唱起了我教給她們的草原上的小調。

那個時候,我們多麽的快樂。是她們支撐著我,走完了餘生那些最艱難的時刻。

自那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景縉,偶然在宮中碰到,也是招呼都不打的就離開。

我無法再與景縉做朋友,一個明知道你殺了人,卻苦於沒有證據抓你歸案的人,如何再做朋友?

我就不信,我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接近皇帝。

果然很快,我便迎來了機會。

青鸞這些日子有些心不在焉,整日裏唉聲歎氣,食不下咽寢不安席。眾人都有點擔心,可是青鸞卻咬緊了牙關什麽都不肯說。

粉荷與紫年推測,可能是青鸞與她的情郎出了什麽問題。

事涉隱私,眾人不好多問。也就隻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想方設法地逗她開心。

可是青鸞的心情卻並沒有絲毫的好轉,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快過年的時候。

宮裏就要過年了,各宮都得了好些賞賜。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隻有從前最是活潑的青鸞,一點笑容都沒有。

看著青鸞又一次倚著門發呆,我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大家都很擔心你,青鸞。”

青鸞看著我,滿臉的委屈就快要藏不住,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我不是有意要掃大家的興的。”

因為青鸞這些時日的狀態不好,連一向喜歡玩笑打鬧的粉荷,都收斂了不少。晾書局近來的氣氛,實在算不上好。

青鸞自然也看出來了,可她的性子最是直來直去,要她咽淚裝歡談何容易呢?

我輕歎一聲:“有什麽事情,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不要憋在心裏,會悶壞自己。”

青鸞的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抱著我大哭了一場。

原來是青鸞有一個心上人,是勤政殿當差的禁軍。前些日子突然失蹤,音訊全無。青鸞多方打聽,都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這些日子都是在為心上人擔心,所以才會吃不好,睡不好,終日愁眉苦臉。

怪不得青鸞不肯說,宮女跟侍衛之間私相授受,那可是禍亂宮闈的大罪。青鸞不說,是怕連累我們。

“你別擔心。”我安慰她,“宮裏的侍衛都是朝中的權貴子弟,每次當值、休沐,都會記錄在冊。人不可能憑空消失,說不定是皇帝給了他什麽任務,不便出現。等完成任務,就會回來了。”

“真的嗎?”青鸞的表情放鬆了一些,臉上也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嗯。”我點著頭認真回答。表麵波瀾不驚,心情卻仍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