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年踩著安別緒查看完屍體的時候,站回了原地。滴水不漏,我鬆了口氣。
紫年依偎在我身邊,裝作害怕的樣子悄悄問我:“為什麽是白墨?她能見到李昭儀嗎?”
我笑了笑,“恐怕必須得是白墨才行。”
白墨她每次都能在不想被找到的時候,躲得無影無蹤絕對不是偶然。所以我猜測,她一定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辦法,能讓人想找卻找不到她。
禁軍此刻包圍著晾書局,此時如有人能夠逃過禁軍的封鎖,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恐怕就隻有白墨而已。
而其他人就算出去了,也未必見得到李昭儀。可是對於白墨,我總有一種感覺,她一直刻意躲著李昭儀,絕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秘。
所以她最有機會,想見便能見到李昭儀。
可是,萬一我猜錯了,也就隻能怪自己運氣實在不好。就算事情最後真的敗露,我也隻能認命了。至少,我也努力過了。
“可是,你讓她去找李昭儀有什麽用?別說李昭儀未必會見她,就算她真的見到了白墨,也不會來替我們頂罪啊?”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那可未必。”
禁軍找來仵作查看了屍體,根據屍體的腐爛程度得出,這人剛死三月左右。
安別緒根據死者身上的衣著,得出了他的身份可能是某位官員。又根據禁軍處的記錄,找出了三個月前申報失蹤的官員名單。
他的身份不難查清,三個月前失蹤的官員,就隻有劉諱而已。
得到了屍體身份的基本信息,安別緒的眼睛才落到晾書局眾人身上。他的目光毒辣,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在我們身上遊走。若是膽子小的人,說不定會被他的危險目光嚇暈過去。
此時的他,一點也看不出那獨屬於少年人的青澀,與當日搜查晾書局時的窘迫。
倒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成熟將領。
“說說吧,此人為何會死在你們晾書局裏。若是你們自己招來,我或許會酌情,饒你們一命。”
青鸞與粉荷此時已經嚇得六神無主,她們哪知道是怎麽回事。
連喊冤枉,“校尉大人,我們實是不知啊!我們都不認識這個人!”
安別緒在青鸞與粉荷的臉上,沒有找到撒謊的神情。便別過臉來,看著我與紫年。
紫年上前一步就要開口說話,我卻在暗中製止了她,率先開口。
“回校尉大人的話,我認得此人。”
他此刻正在懷疑晾書局眾人,若我們全都矢口否認,說不認識劉諱,一定會加重他的懷疑。
到時候必定少不了一番拷打,此事說到底也是因我而起,不能連累青鸞與粉荷受難。
安別緒打量著看著我,探究的眼神在我身上滾來滾去,那感覺就像是那眼神是從我身上舔過去的,讓我覺得自己渾身都沒穿衣服。
這個人的審訊手段,可真讓人不寒而栗。這般毒辣的眼神,就連軍中專門負責審訊細作的老手,都毫不遜色。
“但我不知道,他為何會被人埋在這裏。”
紫年攥緊了我的胳膊,攥得我生疼。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不理解。仿佛在怨我不該在此時,貿然開口。
“嗬。”安別緒輕笑了一聲,“你是說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此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此人埋在了此處?”
這事被他這麽一總結,好像確實有點不太像話。劉諱的屍體在晾書局被發現,就注定了晾書局的嫌疑。
不管我怎樣狡辯,都不可能洗清晾書局眾人的嫌疑。所以我必須主動站出來,將嫌疑全都引到我身上,好將晾書局眾人從此事中,擇出來。
可我話已出口,隻能硬著頭皮回答:“此事雖然蹊蹺,但也並非絕無可能。我們晾書局裏,全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又怎麽能幹出,殺人埋屍這麽駭人聽聞的事兒呢?”
安別緒不讚同地搖了搖頭,“說不定,是你們幾人合謀殺了此人呢?”
“大人,我們隻是晾書局的小宮女。而且剛剛您也已經查實,此人是太樂署的編修。此人與我們無冤無仇,我們有什麽理由,要殺他呢?”
安別緒皺著好看的眉頭,琉璃般的眼珠顯示著他身上的突厥血統。他踱著步子思考。
“說不定……他見你們貌美,起了色心。你們不堪被他騷擾,於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便將他殺了也說不定?”
我聽了這話,才安心地笑了。猜得很好,就應該這麽猜。
“這些隻是你的猜測,可是大人,查案可是要講證據的。”
我說證據倒提醒了他,他的手中可不就是有我剛剛提醒他,他才拿到的證據嗎?
安別緒將帕子拿出來,仔細觀察。
我適時開口,“若此人的死,是我們幾個合謀。我又怎麽會提醒您,拿到這條帕子呢?”
安別緒揉了揉手中的帕子,似乎也察覺出了這帕子的用料不凡。可是,他卻還是沒有打消心中的疑慮。
“你提醒我拿到了這個證據,也隻能說明,你可能與此事真的無關。可是她們……”安別緒的目光依次掃過,青鸞、粉荷與紫年。
“卻並不能,排除嫌疑。”
他圍著我踱步,繼續說道:“何況,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晾書局,應該還有一個人不是嗎?”
說著說著卻驟然發狠,出人意料、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臂。
“你在此與我東拉西扯,是不是在為她拖延時間?好叫她趁機逃走?”
被他猛然疾聲厲色的嗬斥,嚇得我心髒亂跳。
被他說中了一半,我確實是在拖延時間。可卻不是為了給白墨爭取時間逃跑,而是為了給她足夠的時間,請來李昭儀。
我用力地掰開安別緒的手,抽出了自己正在他手中受罪的胳膊。滿麵賠笑,“安校尉說笑了,我等不過都是些平凡宮女,就算是要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安別緒看著自己落空的右手,略帶不滿地挑了一下眉頭。
“這麽說來,此事竟當真與你們無關了?”他將自己落空的手背在身後,左手拿著帕子,輕輕摩挲,似乎是正在尋找我話裏的漏洞。
我雙手激動地覆上了他拿帕子的左手,“當真!比真金還真!”
安別緒瞬間臉紅,暴露了這大半天的強撐著的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