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為了做給我看,也實在有些過了。

然而,李昭儀聽了這話,沒有絲毫憤懣麵色如常到,讓我懷疑她對此情此景已經習以為常。

王衍雖然性情乖戾,喜怒無常,但對於自己喜愛之人,卻是多少會有些容忍的。隻要事情沒有跌破他的底線,他絕對不會當眾發作。

就像剛剛,他明明心裏已經懷疑,我與刺客有所勾連,很想當麵質問。但因為有外人在場,他就算再憤怒,卻也還是強壓著怒火,一言不發。眼睜睜的看著我,讓我單獨與安別緒對峙。雖然不會出言維護我,但也絕不會不給我機會解釋。

總知絕不會現在這樣,當眾落臉。連一點臉麵都不肯留給李昭儀。這與當眾打她的臉,有何分別?

他不是挺喜歡李昭儀的嗎?

可是,李昭儀卻絲毫沒有在意皇帝的態度。隻是若無其事道:“我來,是想告訴陛下,刺客已經抓到了。”

我心裏一驚,刺客已經抓到了?會是誰呢?

白墨或是秦鸞?

安別緒,景縉還有李昭儀。一個刺客竟然有這麽多人在查,這件事背後到底牽扯著什麽,他們究竟在搞什麽鬼?

王衍這時才看了李昭儀一眼,“既然抓住了,便送到祕獄交給景縉去審。來找我作甚?朕又不會審案。”

李昭儀麵上如常看似謙卑,但說出的話語氣裏卻沒多少恭敬。

“我來正是為了說這件事,那刺客已經死了。”李昭儀並從剛才開始,就沒有用臣妾之類的謙辭,而王衍對此也沒多說什麽。

真是奇怪,這兩人身上一定有問題。

李昭儀說完一抬手,便有人將那刺客的屍體都抬進來了。我們正吃著飯呢!我懷疑她肯定是故意的,但我沒有證據。

李昭儀將屍體抬到了我跟皇帝的飯桌前,還猶嫌不夠。還彎下腰一把撩開了那屍體上麵的蓋屍布。

然而,那白布之下,確實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既不是秦鸞也不是白墨。

真是奇了。

此刻,好像這宮裏人人都在抓刺客,可也人人都沒有抓到真正的刺客。反而個個都像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叮。

王衍似乎也對李昭儀抬屍上殿的事情有所不滿,但卻仍然沒有說什麽。隻是平靜的問:“既然已經死了,你又怎知她就是刺客。”

“回陛下,這女子本是太樂署的舞姬。之前我在鸞雀閣小宴采女時,曾見過她。覺得她舞跳得不錯,今日心血**想讓她來再跳一次。結果,她得知消息之後竟然就自盡了。

我覺得有些奇怪,便去太樂署查了一下。結果在她的床下,發現了那日她用來行刺陛下的那把匕首。”說著便叫人將那把匕首呈了上來。

然後,繼續說道:“這把匕首柄上的花紋,與之前她落在逐鹿台宴會現場的這個刀鞘是一樣的。”

王衍拿起那把匕首與刀鞘對比了一下,花紋果然一樣。

“做得好。就這麽結案吧。”王衍笑了一下,明顯不想在談論此事。

李昭儀心領神會,領命告退。

我卻滿腹狐疑,這刺客自殺的也太是時候了。而且,既然在現場落下了刀鞘,為何還要留著那要命的匕首?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難道說,是秦鸞為了擺脫嫌疑,嫁禍他人?真是如此的話,那可就太不地道了。

見我出神,王衍將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關切地詢問:“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來,看著王衍眼中閃著幽暗的光,知道他不想再糾纏此事。

於是,笑著開口:“在想,這頓飯怕是吃不成了。”

王衍成功被我逗笑出聲,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無妨,咱們換個地方吃。”

我在胡思亂想中陪著王衍吃完了這頓飯,然後,隨便找了個借口,去了一趟太樂署。

我要弄清楚,剛剛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秦鸞殺的。

到了太樂署,找到了跟在舞姬隊伍中準備去排練的秦鸞。在轉角處,一把將她從隊伍中拽了出來。

她的驚呼在看到是我之後,便咽了下去。

“怎麽是你?”

我沒有回答,隻是反問了一句,“你不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

秦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大大方方地與我對視。

“你是為了露華。”

“誰?”她冷不丁說出一個我沒有聽過的名字,讓我有些愕然一愣。

“就是李昭儀從太樂署帶走的那個刺客。”

原來,她叫露華。

秦鸞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麵不改色道:“人不是我殺的。”她說完,盯著我的眼睛,又一字一句補充道:“我不會濫殺無辜。”

“露華死的時候,除了她告了假沒有去功房排練,其餘所有舞姬都在功房排練,中途也沒有人離開。所有人都能為我作證。不信的話,你大可去問。”

不是秦鸞,那又會是誰呢?難道是李昭儀?可是李昭儀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可是露華的死,對你最有益。”言下之意就是隻有她最有嫌疑。

秦鸞歎了一口氣:“但真的不是我。而且,露華好像真的是自殺,這件事,也不光是我一個人在查。禁軍處的景大人也在查。他是你的哥哥,你可以去問他。我真的沒有殺露華,景大人可以證明。”

我這時才鬆開了秦鸞的胳膊,真的不是她。我心裏又沉重起來,現在這整件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起來。

“我還趕著去排練,先走了。你放心,皇城守衛森嚴,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如果你查出露華的死,真的同我有關,我這條命,你可以隨時來取。”

秦鸞說得沒錯,這偌大的皇城對於我們這些宮女太監來說,一向都是許進不許出。一入宮門深似海,進來容易,想要出去卻是難比登天。

所以,當時我想離開家,想混入洛陽宮去完成哥哥遺願之時,父親才會強烈反對,甚至不惜將我關在家裏。

可是,我既答應了哥哥,要替他把話帶到,那就無論如何要把話,帶給那個他心愛的女子。

哪怕,要在這洛陽宮裏困上一輩子。

而如今,我既然已經進了宮,就絕不能隻做一件事。

前路漫漫,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

所有的謎團,我都會一個一個慢慢解開。終有一日,我會揭開這洛陽宮中隱藏的所有秘密。

然後,親口將哥哥的遺言,還給那個叫憐青的女孩兒。

想到此,我轉身要走。

卻看見景縉,鬼鬼祟祟進了舞姬們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