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救你一命還咬我,太小氣了!”何在臉上貼著十字型的OK繃,齜牙咧嘴的說。我則背著包,一邊喝著他的貯備水,一邊啃著他用我的錢買的麵包,置若罔聞的跟在他身後走著。

“你也真夠行的,我算是走的快的,還能被你追上。你啊,你啊,看見別人在炸山都不管了,怎麽有你這種傻姑娘?!”何在還在羅嗦的數落著。

“你才傻!”我瞪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總之呢我是有不對的地方,但我也救了你一命,算是扯平了。”他無恥的說道。但我從來不是知恩不報的人,所以我沒有再和他計較,啞忍了,但是!

我一把揪住他說道:“我所有的錢都被你騙光了,倘若你再敢動什麽壞心眼!我一定和你沒完!”

“喂!你還咬我一口呐!要是我破了相,我也和你沒完!”何在扯開我的手,我們兩一起罵罵咧咧的,但還是結伴往前行走著,這隻能怪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地——尚雲頓。

又行走了半日,一路無語,眼看黃昏將至,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揉著酸痛的腳盤腿坐在草地上,再也走不動了。何在四處環顧,又是聞樹葉,又是看風向,像是在預測天氣變化,然後七手八腳的砍起大樹葉搭一個簡陋的蔽雨棚,如他所料,夜裏八點多,天空飄起蒙蒙細雨,因為何在的妥善準備,我們得已蜷在小棚裏,沒有被淋濕。

麵包隻剩一條,我們一人分得了半,吃了這麽久早就沒了滋味,何在卻從口袋中取出方才摘的野草,他說這是一種名叫“鼓蘭”的香料,越嚼越有巧克力的味道,我聽他話嚐了些還真是如此。

我不禁暗暗讚歎他靈活的生存能力還有對香料的認知力,臉上也流露出一絲佩服,被他察覺到,這家夥立刻打開了話匣子,同我聊起他輝煌的過去,什麽遊曆五陵大陸,見識奇人異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但我因為辛苦了一天所以很快就犯困了,隻聽到何在說他自己還曾是什麽知名演員就睡著了。

在此之前,我偷偷把他的衣服和我的衣服打了個結,防止他又不告而別的逃掉,甚至會偷我的東西,但這次非常安全的一睡到天亮,睜開眼睛時我都發現他好好的躺在旁邊。

或許是他知道我沒有錢的原因了吧……

他睡著的樣子還真像小妞,睫毛這麽長,頭發也留這麽長,不塗唇膏嘴巴也總是粉嫩嫩的,皮膚這麽雪白光淨……

我正看的入神,何在卻做了個噩夢,砰的一下坐了起來,腦袋直接撞向我,我們兩抱著頭慘叫成一團。

“有病啊你!大清早的湊我這麽近幹嘛!”他狂喊著:“認識你搞得全身都是傷,我太慘了!唉喲,我的頭……”

“難道我不是嘛!”我也喊,兩個人同時為自己抱屈。

嚷了一陣子,忽然又覺得好笑,我們兩又神經的笑成一團。隨即他看了看手表,把我往外推:“好了啦,你出去一下,我要化妝,換衣服了。”

“你一個男人化妝?”我納悶。

“這裏離尚雲頓不遠,我得改裝成女人入城,免得將來被人認出來啊!”他說著打開旅行袋,掏出一堆女人衣服。

“啊油……”我嗤之以鼻,出去了。

半晌後,一個身穿女校製服的“漂亮學姐

”出現在我麵前,一邊擠著胸前的棉花袋,一邊扭著臀。

“拜托,裝女人也不用搞這麽大吧!”我指著他的巨胸猛樂。

“像你這種假小子怎麽明白,女人最重要的除了漂亮臉蛋就是身材!”他哼了一聲,佩戴好蝴蝶結,這樣他的全部裝束就算打扮停當。超短的紅色格子學生裙下是他一雙修長的腿,我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嘴裏嘟嘟嚷嚷,想我在唐人街上見過的美女不算少,可是真沒見過哪個大男人打扮出來竟比女人還漂亮。

而我又是一身男裝打扮,我們兩在一起根本是錯位,我揉揉鼻子。何在也很是得意,哼著小曲整理好東西,我們再次上路。

走出山道來到大路上,何在迷人的身姿立刻招惹了不少司機的注意,他們有的不停摁著喇叭,有的幹脆吹著口哨緩緩開過我們身邊,他們示意可以搭載我們,但何在卻都媚笑著拒絕了,然後很正經的教育我,女生出門在外不要隨便搭陌生男人的車子。

我望著他啼笑皆非,想不到他換了妝,連性也跟著轉了,簡直有專業演員的素質。

但尚雲頓說遠不遠,真靠兩隻腳走路還是有距離,在何在拒絕了數輛車子後,沿途再沒出現過一輛車,我不免有些抱怨,又走了一會兒,國道邊的草地上忽然顯現出幾輛房車,有攝影,有導演……我們竟然遇到一個正在拍廣告的劇組!

我還沒來得及興奮,何在忽然發現了什麽,瞪大雙眼,手舞足蹈的往前跑,衝到導演麵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喊道:“導演,是我啊!《王子與貧兒》裏演貧兒,《美女與野獸》裏演野獸,《寶藏與欺騙》中演被欺騙,《愛情與凶殺》中演被凶殺的童星何在啊!”

我下巴差點掉地上,導演也被嚇得半死,楞楞的看著他問:“你,你要幹嘛!”

“我長大後有在你導的《後宮的黃昏》裏演宮女丙呀,你還記不記得!站在皇後身邊替她打扇的那個!”何在抓著他的手不放。

“哦?哦……哦,哦。”導演半晌的反應,估計還是沒想起來。

“導演你在拍廣告呀,缺不缺女主角,考慮考慮我呀!”何在說著狂拋媚眼,仿佛忘了他還要去尚雲頓。

“不缺,不缺。”導演這時算反應過來了,忙連聲拒絕。

“女配角也好!”

“不缺,不缺,你走吧。”導演有些慍怒了。

就在連我都有些尷尬的時候,何在忽然撲向導演,雙手**,用淒慘的聲音哭訴道:“導演啊,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我和我弟弟流落到此,三餐不濟,餐風露宿好可憐呀,導演念在舊交情就施舍點路費吧,可憐我弟弟三天都沒有吃上一口飯了……”

誰是你弟弟!我剛要怒,何在一腳踹來,讓我閉嘴。

導演被她騷擾的嗷嗷亂叫,喊來了劇務和組員一起把我們趕走,真是丟死人了。我還來不及數落他,何在卻拉著我一陣狂奔,直到遠遠離開劇組。

“我受夠了,你到底在搞什麽呀!”我埋怨他。

何在卻忽然拋出一個皮夾子,在空中翻了一周,又穩穩落到手上,他得意的把皮夾打開,但除了一堆卡以外,沒有多少現鈔,他臉色都變了,怒罵:“什麽導演,也沒有多少錢嘛!”

“哇!你偷……”我才要喊就被他捂住嘴。

“我在那導演

手下幹活時被克扣過工資,現在拿他一點算得了啥?!”

“偷就是偷啊!”我掰開他的手喊。

“那你身上還有多少錢?!”他反問,我搖搖頭,他說:“還不是,你沒有錢,我也沒有錢,到了尚雲頓要吃要住,難不成你想要飯?”

“我可以打工啊!”說起打工,我倒是有一段光榮史可以拿來聊聊,想當年我在唐人街的不斷跳槽中,工資可是漲了又漲。

“神經病。打工!切……”他不屑一顧並覺得好笑,仿佛他生來就是個紈絝子弟,從來都是被人服侍。我也白了他一眼,然後肚子相當不爭氣的咕咕叫。

悲!我又餓了啊。

何在當然是聽到了,笑得更大聲,用笑聲完全擊垮我,恨不能上去踹他一腳,就在我捏緊拳頭的時候,他忽然牽著我的手一陣狂跑,追趕剛從我們身邊駛過的巴士。

明祥省的公共汽車有一個很奇怪的風俗,就是在車的兩邊外側設置了兩條很闊的站板,人們可以靠抓吊著車窗站在板上,並且規定抓吊車身的乘客免費,所以即使車裏有空座位,為了省錢的人們照樣願意吊在車外站著。

我們走了半天好不容易遇上這麽一輛車,何在當然不肯放棄,拉著我狂奔,終於追上了車子並拖著我的手一前一後的跳上車抓吊著,這是我第一次經曆,雖然稱不上驚險,可感覺也夠刺激。

我看看何在的模樣,忽然咯咯笑了起來。

“神經病,一會兒罵我,一會兒看著我又樂。”他嬌嗔著,真是娘味十足。

我就是看不了他這副死相,於是更笑個沒完,轉眼他也忍不住樂了,於是一路上便聽見我們兩發瘋似的莫名奇妙的快樂。

到達尚雲頓時才下午四點多,何在胡亂買了兩個飯團和一杯奶茶塞給我,便異常激動的帶著我跑去大門緊閉的天萍女子學院,站在那公園一般綠蔭環抱,又帶著一點墓園素穆感的學院外,我是半點興趣都沒有,而何在幾乎撲在門上痛哭。

我實在看不出來這個吊二朗當的小子怎麽就能對學校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我要比他靠譜的多,連中學輟學都不覺得遺憾。不知道他對上學究竟懷著什麽樣的怨念,但好在我已經到尚雲頓了,離別在際啊。

我可沒有忘掉我到這裏是為了搭長途車去雲夢澤!

“那麽就這樣吧!”我笑著向何在伸出手,結果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著我,楚楚可憐。“我要走了!不管怎麽說,謝謝你這一路的照顧。”

“嗯?你到哪裏去啊?”何在沒弄明白。“還有兩天才入學試呢,你要去哪裏?”

“我又沒說過我要到這兒讀書,我是到這裏坐長途車去雲夢澤的啊!”

何在抽抽鼻子:“啊?是這樣嗎?”

他想了又想,但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們分離的時候到了。何在默默從導演的皮夾裏抽出兩百元給我,我不肯要,於是他堅持把錢塞進我口袋。

我們互望了一眼,有些尷尬又有些好笑,感覺真是怪怪的,最後我們輕輕擁抱了一下,何在的長發很柔軟,身上也香噴噴的,幾乎讓人錯覺抱的是一個大姐姐。

但是,再見了,何在,很高興認識你,我這樣想。

然後我留下還對學院戀戀不舍的他,背轉身,走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