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囚室裏冰涼的灰色鐵欄杆滑過我們眼前,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我真的坐牢了!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坐牢,不對,我根本一輩子都不想坐牢!媽媽!爸爸!快來救我啊,我才剛滿十六歲!我抓著欄杆一通狂搖,鐵欄紋絲不動,我雙眼立刻就紅了,轉過身氣急敗壞的瞪著何在,瞪著他,瞪穿他的心肝脾肺腎!

“沒事啦,安了,關一會兒就放出去了,你看我倆樣子才這麽小,警察不會和我們較真的!”何在輕鬆的笑,還攬住我的肩膀,被我一巴掌揮在臉上。“喂!你又打人!”

“都是你!你現在認識我了?不管我叫男人了?把我的身份證還給我!”我才要揪住他,忽然來了一夥警察。

“幹什麽呢,別吵!”其實一名警官製服的瘦高個喊道,用警棍敲著鐵欄讓我們安靜。

“風清署長,就是這兩個外地人偷角少爺的皮夾!”一名小警察匯報道。

“大膽啊!在我的地盤竟然敢騷擾本城貴賓!查他們的身份證,迅速遣返原籍!”警察署長正眼也不瞧我們一下就下達命令。

“啊!啊!署長大人,您誤會了,其實我們都是來參加今年天萍學院入學試的女學生!”何在嬉皮笑臉的辯解道,屁股還一撅一撅的,但警察完全不在意她如何搔首弄姿,在那個天曉得是誰的角少爺問題上,誰都比不得此來得重要。

署長清了清嗓子,果然毫不留情的教育起來:“怎麽能讓你們這種問題少女考進天萍學院?!角少爺將在那裏完成兩年學業,你們成為他的同學,誰知道還會幹出什麽壞事!”

“啊?!那個叫角的家夥根本是個男人,他怎麽可以進天萍女校讀書?!”何在大吃一驚追問道,完全忘了他自己也是個男人。

“人家是豐安省省長的三公子!屈就來我們這個小城讀書,怎麽!你有意見嗎?!”署長白了他一眼。

何在聽到這話果然急了,抓著欄杆亂晃:“不公平!不公平!你們太勢利了,放我出去!我要考試,我要念書!”

“閉嘴!小偷!查清你們的身份立刻就讓你們回家!”署長喝斥道,隨即揚長而去。我還想喊冤呢,沒想到何在動靜更大,撲在欄杆上亂叫亂跳,可哪裏有人理他。

這時候才知道著急,我真氣得咬牙切齒,一把揪下他推開去,然後大聲喊冤,但同樣也沒有人理我,我抓狂了,一扭頭,卻發現何在麵無表情的蜷在地上,整個人像凍僵了一般,雙眼發直。

“糟糕了,糟糕了……”他喃喃自語:“我不能被送走的,我好不容易來到這裏,我要讀書啊我要讀書……”

他說著說著,竟然埋頭大哭起來,那樣子異常認真,一點也不像在演戲。搞得我罵也不是,打也不是,我在他身邊坐下,聽他哭了半晌直到靜靜抽泣,我才想安慰幾句,他忽然側過頭,把鼻涕眼淚一把擦在我的肩膀袖子上,嬌憨自然,當然也很惡心。

“喂!你!你!”我開口要罵,他卻耷拉下腦袋倚在我肩頭。

他說:“皇上,你知道嗎?我完了,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裏的,就是想進天萍學院讀書,我做這麽多事,我偷,我騙,我搞成這副女裏女氣的傻樣子,什麽不開心的事,什麽委屈,什麽苦都藏在心裏不說出來……我隻是想讀書啊……”

說完又把眼淚往我衣服上一蹭,像隻無助的小貓咪,雖然我很想迎麵給他一巴掌,但就是不忍心下手。

“你……你不讀書也可以拍電影啊,反正你打小就是童星,當什麽廚子呢?”我沒好氣的說道。

“怎麽同?!”他很激動,但打量我又不覺得我是很好的傾訴對象,於是白了我一眼:“唉……你不會明白的!”

“切!我才不屑聽好吧!”我怒了,“把身份證還給我!”

“你這個人太俗氣了,一

點都不知道展現完美廚藝是一件非常神聖的事!”他衝我喊道,但明顯是在逃避我的要求。他說的話真耳熟,仔細回憶一下,在唐人街上櫻花壽司店的老板娘李瓔瓔的格調正是如此,那可是個絕色大美人,我正想到這兒,忽聽何在說道。

“你知道不知道天萍女子廚藝學院出過多少偉大的廚師,你知道全球廚師排名嗎?算了,你這種平庸之輩怎麽可能了解……”他擺擺手,然後又數起來:“我告訴你她們有多了不起,首先要算刀章小天後李瓔瓔!”

“全球廚師排名第20。”我張口即來。

“呀?你知道?!”何在震驚了。

“對啊,連我這種平庸之輩都知道,有什麽了不起?!”我和他賭氣,但我的確不知道李瓔瓔原來在天萍學院裏念過書。

“你……你……”何在站起來繞著我走了半圈。其實倘若報一下我見過那些大腕,恐怕要把他噎死,除李瓔瓔之外,還有全球廚師排名第19位的阿茶,第17的誠哥,第12的紅袖,第10的文舟,還有排名第一位的鄭板喬!他們分別在刀章,西點,中式點心和綜合廚藝上都有很高的境界和段位,要是想憑這方麵在我麵前吹噓,還真是找錯了人,現在輪到我很不屑的掃了何在一眼。

“既然這樣你就應該很明白我想進天萍學院學習成為一名好廚師的心情了?!”

“馬馬虎虎吧……”

“那你就很支持的把身份證借給我用了?!”他小心翼翼試探。

“門都沒有!說半天你在繞這個結果呀!”我一記跳起來掐住他的脖子,“把我的身份證還給我!還給我!”

“你這丫頭真是太粗野了,鬆開,鬆開!”何在竭力掙紮。

我們扭打成一團,前仇舊恨新帳老帳一起算,又扯頭發又扭臉。

“很好……”此時有人在鐵欄外鼓起掌,“看不出兩位很有情調嘛!”

這叫情調?!哪個這麽不開眼的啊?!我和何在扭頭看去,竟然是那個能變身成大白獅的豆管家,手裏提著一個水果籃。

“我們少爺覺得兩位姑娘坐牢太可憐了,所以讓我送點水果來探望你們。”

“拜托,要他假惺惺,有良知就把我們放出去啊!”何在撲到欄杆上罵,豆管家往後退了一步,掏出手帕擦何在噴到他臉上的唾沫星子。

“其實按我的意思,冒犯少爺的人應該當場處死都不過份,但少爺的心地實在太善良了,所以不願和你們為難,水果擱在這裏,你們慢慢吃吧,告辭了。”豆管家冷漠的說完竟轉身就走。

“混蛋!你就這麽走了?!放我們出去啊!喂喂!那個誰!你告訴你們少爺,我們都是來天萍學院讀書的,將來會是同學啊,讓他千萬別誤會,放我們走啊!”何在從咒罵變成了哀求,直到豆管家的背影消失在我們眼中。

著實沒戲,我不禁在想未來,我是離家出走的,如果遣返原籍,最多就是回家挨爸媽一頓訓也不會很慘,去雲夢澤可以再想辦法出逃嘛!想到這裏我也不是很著急,伸出手勾過果籃,拿了一隻蘋果吃。“我看你死了心吧,乘早把身份證還給我。”

“我不會死心的!我要絕食抗議!”

“有病,誰會理你?!你不死心也得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啊!”我咬著蘋果繼續扯他衣服,但他忽然煩躁的揮開我的手,一人蹲到角落裏生悶氣去了。

真是一個怪物啊!我也真是累了,懶得再和他計較,吃著蘋果休息。倘若直到被警察遣送那天他還不把身份證還給我,我大可以向警察求助,這麽想,我又安心了些。

可誰料到這一關竟然就是兩天整,除了一位警察大伯來給我們送飯,根本就沒有人來管我們死活,何在又嚷又喊還是沒有作用,眼看他胡茬都長長變青了,男性身份一目了然。可他更

著急的並不是身份暴露,而是天萍學院的入學試已經開始了兩天,並且再過一天就徹底結束,如果趕不上的話,他的入學夢就算泡湯了。

何在有時枯坐在地上還會用腦袋一記記撞牆,越來越狂躁的樣子,讓我也不敢惹他。轉眼到應試日的最後一天,絕望的氣息四處蔓延。中午我在吃牢飯,何在沒聲響,我隻感覺何在坐著的那個角落都已經冷酷到結冰。

忽然有兩個吃飽飯沒事做的警察來巡視我們,看見何在的胡子立刻明白他是男扮女妝,一口一句死人妖的調侃他,何在怒了,伸出彈簧臂探出欄杆一拳揍在其中一人臉上,警察震怒,打開牢門便衝了進來,抄起警棍開打,何在一邊招架,一邊試圖乘機往外溜,可都被捉回來,絕食好幾頓又還是個少年,怎麽是兩個壯漢的對手,眼看挨了好幾下,何在打不過隻好展開彈簧臂把他們纏住,又被警察罵是怪胎,眼看何在越來越吃虧,被打得口鼻流血,我也不知道哪來的仗義之心,舉起手上的飯叉就往一名警察的大腿捅去……噗咧一下,血花四濺。

現在我就不是被遣送原籍這麽簡單了,傷害警察,這是判刑的大罪啊!我楞在原地,警察也傻了眼,何在卻嗖一聲鬆開纏住他們八爪魚一般的四肢,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衝。到這步田地,我還能怎麽辦,隻得跟著他向外狂逃,迎麵卻撞上了一夥巡邏完畢的警察,我和何在都怔住,而身後的警察也追了出來,將我們當場夾擊。

警察看同伴見了血,殺我們的心都有,舉著警棍惡狠狠的向我們走來,我和何在往角落裏縮著,眼看惡戰在即。

忽然覺得什麽濕濕的東西在我臉上輕嘬了一下,扭頭一看竟然是何在,他在那裏說:“這輩子都在裝女孩,還沒親過女孩,也不知道活不活得過今天,不親白不親,唉……感覺真差,像是在親男人……”

混蛋!偷襲我還把我算在濫竽充數裏,還不等警察下手,我先一巴掌摑了上去,一點也不解恨!

“死何在,要不是為了你,我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我跳起來張大一口照著他的腦殼咬上去。

“又咬!”他也急了,和我廝打起來。倒把那些警察全看懵了,不知道我們在搞什麽。

“夠了!把他們給我扯開!”一個很有威信感的聲音響起,警察紛紛叫著署長,然後上前七手八腳的把我們拖開。

警察署長手裏舉著個紙筒,走過來用它拍我們的臉:“你們兩太有才了,打警察!打完警察又在這裏互歐!還卿卿我我!”

“誰卿卿我我!”我抗議到,臉上啪的挨了一下。

“你們這兩個不學好的小東西,我一看就知道你們將來會是社會的混亂因素!缺管教,沒教養!”警察署長卜拉卜拉數落了一堆。

“我要上學啊!可你們把我關在這裏!”何在又抗議,隨即臉上挨了無數下。“為什麽打她一下,打我這麽多下。”

“因為我最看不慣人妖!”警察署長罵,我聽得嘿嘿冷笑,結果又挨了一下。

“那你究竟想把我們怎麽招吧!”何在急了。

“怎麽招?放你們走唄。”

啥!不止我們,連看不慣我們的警察也聽懵了。

“有人出大價錢保釋你們兩個!”署長揮了揮紙筒,似乎是剛簽署下的保釋文件。

“我們可以走了?”我真不能置信,誰會出錢保釋我們?我們在此地無親無故的。

“對,馬上滾吧,看著就煩!”署長揮了揮手。

“放我們走?放我們走!”何在驚喜的雙眼放光,低頭一看手表二話不說的就往外衝,我知道他著急什麽,他心裏隻有天萍學院的入學試,可他蓬頭垢麵成那個樣子……

不對!我的身份證還是沒要回來!真是麻煩的家夥!我急忙追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