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著胸口,一路蹣跚地走回書院,黑衣人的這一掌雖是留了餘力,卻仍傷她甚重。三幅畫一齊丟失,還有其中藏寶圖的秘密,她的心情愈加沉重。她很內疚、自責,本想找出畫中的秘密查清案情,卻不想反而誤了事,使得三幅畫盡皆落入柳毅之手。他此一去,怕是魚入大海,很難再抓到他。
“璿兒,你怎麽樣?”趙惟憲遠遠地從院門外追了過來,一轉眼已到了跟前,麵色有些焦急。他方才往山巔上報訊時,展昭和一幹衙役已將白玉堂拿下,之後又有衙役來報有人盜畫,他顧及展璿的安危,立即飛奔而來。
展璿迎上他如此關切的神色和親昵的稱呼,感覺陌生,有些不適應,輕扯了下嘴角道:“沒事,小傷。”
猝不及防下,趙惟憲忽然彎身將她抱起,展璿驚叫道:“你幹什麽?快放我下來。”
趙惟憲垂眸瞪視了她一眼,沉聲道:“閉嘴,不許吵!”
展璿冷不丁地縮了縮脖子,被他突如其來的威嚇小小嚇到。她實在有些難以理解他,忽而對她關懷備至,忽而又冷嘲熱諷,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恰時,展昭和衙役們押著被全身綁縛的白玉堂從書院外回來,白玉堂手中的畫影已落入了展昭手中,滿臉的不服氣和倔強,在衙役們半拉半扯下中行走。
“小妹!”展昭有些詫異地望著前頭兩人,不由地喊出了聲。
展璿聽到兄長的呼喊聲,回頭之下,連忙慌亂地欲從趙惟憲懷中掙脫:“快放我下來!”趙惟憲鬆了手,回顧身後一眾人等,麵上也有些不自然之色。
展昭淡笑著來回巡視兩人,心中甚慰,注意到妹妹的唇色泛白,嘴角還殘留些血跡,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展璿搖搖頭,歎息道:“畫被搶走了,都是我太大意。”
展昭劍眉輕蹙,麵上有些憂慮,包大人遣他來追查盜畫一案,如今畫再次被盜,他將罪責皆歸於自身。拍拍妹妹的削肩,以示安慰,回身囑托趙惟憲:“郡王爺,請照顧好小妹,我這就去追回畫卷。”
“展護衛放心。”
“哥,小心他的飛鏢。”
兩人的話音未落,展昭已施展輕功而起,身輕如燕,健步如飛。
幾個起落,一抹紅色已消失在視線盡頭。
回眸時,對上盧靈兒焦慮的眼神朝她望來:“小璿子,你讓他們放了我五哥吧,我願意把畫交出來。”
展璿長長地歎息:“靈兒,畫已經被柳毅搶走了。”
“什麽?!”一切出乎盧靈兒的意料,她開始有些無措,連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甜美的麵容簇成一團,向來無憂無慮的人兒,此刻滿腹愁慮。
不忍見她如此,展璿回身掃向白玉堂:“白玉堂,你盜畫已成事實,你還有何話說?”
身上的繩索沒能捆住他的桀驁不馴,他掙脫著身子,不讓身旁的兩名衙役觸碰他,輕佻地揚聲道:“就那兩幅破畫,小爺根本沒放在眼裏。臭貓兒勝之不武,你們以眾欺寡,小爺我不服。你們到底想怎樣處置小爺我,給個痛快話!”
傲氣,難馴,這就是白玉堂。
說實在的,展璿很反感他這樣的性格,可能也和兄長與他截然相反的性格有關。若不是看在五鼠的俠名和盧靈兒的交情上,她還真不想管他這檔子事。自己闖出來的禍,自己背,天經地義。
前頭,花公公開道,李林貼身護衛,趙禎一身燙金紫衣,款步而來。他好奇地上下打量著白玉堂,身在朝堂,也不忘過問江湖之事,常聽人提起陷空島五鼠之義。今日見到其中一鼠,他甚覺奇妙:“你就是陷空島五鼠之一的錦毛鼠?倒是長得一表人才,卻為何做那盜竊之事?”
“隻要小爺我高興,就是入皇宮盜竊寶物也是手到擒來。”白玉堂完全無視他,一雙狹長的鳳目瞄向斜上方,狂傲,不可一世。
盧靈兒已經焦急得不行,生怕他得罪了皇上,一個勁朝他使眼色,可人家斜著眼向上,哪裏愁得見她。展璿也暗自搖頭,盜畫的罪名已經夠大的了,這下好,再加個藐視龍顏的罪責,不死也脫層皮。
“大膽!”花公公翹著蘭花指威嚇,可這喝聲怎麽聽怎麽帶顫音,展璿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
“皇上,此人行為不端,膽大妄為,理當處斬。”拖著長長的音收尾,就連其他衙役們也跟著齊齊打了個寒戰。實在有些佩服趙禎,都不知他怎麽能每天忍受這樣的聲音度日。
白玉堂終於正視他,輕佻的目光上下掃視著趙禎,絲毫沒有畏懼。
“你就是那皇宮裏的皇帝?你們皇宮禦膳房裏的鹵水鴨倒是做得很夠味,不錯。”
他這話一出口,展璿險些跌倒。
禦膳房,還鹵水鴨?敢情他把皇宮當自個家的後廚了。
更讓她哭笑不得的是,趙禎一臉思索地反問道:“宮中有這道菜嗎?”
花公公忙湊過來解說:“皇上,那道菜叫鴛鴦蝴蝶夢。”
趙禎恍然大悟,欣然點頭道:“噢……朕記起來了,確實不錯。”沉凝的表情,似在回味那滋味。
展璿背上冷汗直流,算是徹底服了兩人。
“皇上,白玉堂盜畫確實理法不容,不過他為人俠義,陷空島五鼠之名也遠揚江湖。不如讓他戴罪立功,追回失畫如何?”趁著趙禎還沒有問罪,她率先出了聲,爭取主動權。
花公公可不樂意了,扭著身軀,甩手道:“皇上,此人擅入皇宮禁地,又盜竊先帝的真跡,絕不能輕饒他。”
盧靈兒箭步衝上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個死太監,我五哥哪裏得罪你了,你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花公公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你罵我什麽?”
“靈兒,不要衝動!”展璿趕忙上前扯回了盧靈兒,她這樣隻會將事情導向更壞的結果,將她拖至身後,好言道,“花公公,靈兒她心係兄長安危,才口不擇言,還請見諒。”
花公公恨恨地甩指扭頭,不理會她們。
展璿知他即使再氣,也不敢在皇上麵前發作,心稍稍放下,轉向趙禎道:“皇上,白玉堂武藝高強,堪當重用,還請皇上吝惜人才,給他將功補過的機會。”
一道詫異的目光再次朝她射來,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他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會替他求情。不過這也難怪,他們平常就針鋒相對,之前還有過少許間隙,她的確沒有理由為他說情,可誰讓她明辨是非,重情重義呢。
遲遲沒有得到趙禎的答複,展璿有些擔憂,眼前的皇帝傳聞尚屬英明,可他坐視著奸臣龐太師在朝而不顧,也未必就那麽聖明。
趙禎心中的確自有顧慮,他也心存惜才之心,可白玉堂畢竟犯案在身,倘若就此輕饒,豈不是冥冥中助長了盜竊之風,往後誰都可以入宮行竊而不受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