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王於帝廟遭行刺,危在旦夕,刺客不知所蹤。這一消息刹那席卷皇宮,這一夜注定是不寧靜的夜,皇宮侍衛來來回回尋找著刺客。兩個時辰後,自太醫院傳來的消息,溱王薨歿,皇上勃然大怒,急召左右羽林衛徹底搜查皇宮,誓將刺客擒拿,但直至天破曉,刺客仍無任何蹤跡可尋。

一大早被傳入皇宮,殷正良一身冷汗,無須猜測,他都知道刺客是誰,見到夏侯澤心神不定的模樣,兩腳都虛軟了,他不該答應她的,不該由著她進宮的。當初,隻是擔心她會衝動去找夏侯頌報仇,故而才找了那般裏應外合的托辭勸她入宮,誰曾想,陰差陽錯,竟讓她真給遇上了。若她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還有何顏麵去見九泉之下的她?

“她在我這,受了傷,已傳過陳太醫。”夏侯澤聲音有些沙啞,若非他令莫輕寒尾隨她而去,在關鍵時刻救下她,帶走她,那把匕首定會要了她的命,不覺又是暗暗責罵自己,他該想到的,自她決心報仇之時,她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她準備好了一切,唯獨沒有想過退路。

“殿下!”他的心總算定了一下:“那陳太醫——”

“丞相大人放心,陳太醫是信得過的人,唯今之計是要想個周全的法子掩人耳目。”她是偷偷混入宮,如今這般想要光明正大的離開皇宮,不是件容易的事。

殷正良沉吟了一下,撩起袍服跪了下去:“殿下,她這般情形,離開皇宮是絕不可能的,老臣懇請殿下留她在東宮,待她傷好後再行打算!”

夏侯澤深吸口氣,點點頭,無論如何,他會盡全力護她周全。

殷正良逗留了一刻,見過她無礙,方放心的離開東宮。他前腳剛走,搜查的羽林衛後腳又至。

“太子殿下,末將奉皇上聖旨搜查東宮,擒拿刺客!”羽林衛統領衛青建恭敬行禮。

夏侯澤悠哉坐下,淡淡掃了衛青建一眼:“父皇旨意,本殿下豈能違抗?不如從本殿下的光天殿開始搜查如何?”

“太子殿下,末將隻是奉旨行事,請殿下——”

夏侯澤擺手製止他:“衛統領職責所在,勿多慮,請!”

“謝太子殿下成全!”衛青建拱拱手,做了個手勢,羽林衛刷刷而入。

“慢——”夏侯澤忽地出聲阻止。

眾羽林衛迅速定住腳步,衛青建疑惑的看著他:“太子殿下——”

他淡淡笑笑:“忘了知會衛統領,內殿有佳人正酣睡,請衛統領動作輕些。”

衛青建幹咳一聲,沉聲道:“太子殿下的話可聽清楚了,都給本統領小心些!”

羽林衛頜首,兩人一行,分入各處搜查。

夏侯澤不做聲色的進了內殿,踱近床邊,回眸淡淡瞥了一眼領著幾個侍衛跟來的衛青建:“衛統領,本殿下的床榻是否要細細搜查一遍?”

衛青建咽咽口水,瞟了一眼床榻,錦被下微露出半截瑩潔的香肩,臉一紅,匆匆環視了一眼內殿,忙告退出去。

聽得腳步聲遠去,夏侯澤輕舒了口氣,輕輕掀開錦被,指腹柔柔拂過她胸前的傷,隻差一點,再深一些,往下一些,連神仙也救不了她,預料到搜查必不放過東宮,他早替她換回女裝,至少能掩過一時,隻是,昨日深夜召陳太醫,若傳出去,怕是有不妥,想著不覺又是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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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會是何人行刺溱王?”文季遙瞅了一眼他麵無表情的臉,淡聲問道,見夏侯宸久久未吱一聲,他自言自語道:“刺客的膽子可真不小,而且挺有本事,敢到帝廟刺殺溱王,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令本將軍甚是佩服。不過本將軍懷疑,那刺客是否已安然脫身,或者是已遭毒手,不過因為其身份被人毀屍滅跡?”

最後一句話分明是有所指,夏侯宸的眉跳了一跳,幽深不見底的眸閃過絲波瀾,條條縷縷線索都指向她,以她和殷瀟庭的情分,一旦得知是誰下的手,怎會輕易罷手。想到此,心頭一陣雀躍,若是因此,那麽她入宮就僅僅是為了報仇,而她若是報仇,那麽她如今又是怎樣,有沒有受傷?想到此,臉色又深沉起來,眉心緊鎖,心口崩得緊張,騰地起身,滯了一下,又坐下,他不能去東宮,他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如今任何一個衝動的行為都會給她帶來禍事。

他隻能相信,相信她會好好的。

文季遙暗搖搖頭,他的表情又怎麽瞞得過自己,表麵不聞不問,心頭卻放不下,微吐口氣,他轉了個話題:“我在審查溱王幕僚時,他們還供出在溱王麾下有一個名喚管修韞的人,重創殷瀟庭以引殷翩旋回京,以及在回京道上埋伏偷襲你,都是他的主意,而且都由他一手操辦,但奇怪的是,當日溱王逼宮之時,他突然不知所蹤。依我看這人不簡單,他後麵必有一個大靠山。我已令人全麵搜捕他的下落!”

夏侯宸擰眉想了一下,方問道:“你覺得那靠山會是何人?”

“難說,但我覺得此人心機極深,每一步他都算得如此精確,不由讓我想起當日哈必國和親之事,或許這些事情之間暗中有著我們不知道的關聯!”

嗯,夏侯宸淡淡應了一聲,雙眸聚起危險的光芒,管修韞,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後悔,沉吟了一下,問道:“你可知道鳳羿族的事?”

“鳳羿族?!”文季遙笑了一笑:“有天早朝時,有一個大臣曾提到過坊間流傳的民謠,說的便是鳳羿族。不過無稽之談而已!”

他動了動唇,遲疑了一下,終將當日在西越關的事一股腦兜出。

“難怪你要令人徹查殷翩旋的身世!”文季遙笑意深濃,長唉了一聲:“不過我覺得也不無道理,她就是一個惑亂天下、滅亡天下的女子,連堂堂大晉朝冷情的瑨王爺都深陷進去,這樣的女子著實可怕,不如殺了好,省得天下因她而亡,殺了好,殺了好——”

他無視夏侯宸遽然烏黑的臉色,搖頭晃腦,口中喃喃有詞,悠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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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一襲月牙緞紗裙翩然而至,她蓮步上前,細心察了一下他的臉色,方溫然道:“王爺,王妃已回京都,王爺請接王妃回府吧!若妾身使王爺為難,王爺不必顧慮就是!”

夏侯宸讚賞的看了她一眼:“曼瑤,除了婉兒,你是最稱本王心的人!”

“王爺在乎的,王爺想要的,隻要妾身能做到的,妾身無怨無悔!”見他的臉色更是緩和了一些,她淺淺一笑,極輕的歎了口氣,吞吐道:“王爺,請恕妾身多一句,阿珠已有幾個月身孕,王爺是否考慮下——”

瞥見他臉色微擰,她適時的頓了一下:“王妃上次回王府之時,還差點生了誤會,不妨——”

“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你先去吧!”

曼瑤幽幽告退,眸底溢出一絲笑意,她能確定的是他絕不會納阿珠為夫人,他那募然收緊的拳頭,答案已昭然若揭,他費著心思欲迎殷翩旋回府,怎會在允許在這個關頭生出一些風波呢?而且,殷翩旋真的很不喜歡阿珠,因而才會在當日說出如此狠絕的話,阿珠,你怪不得我,要怪就怪殷翩旋,她不喜歡你,而他要殷翩旋的話就不會選擇要你,即便你口口聲聲說有了他的骨肉!

夏侯宸喚來石晏,沉聲吩咐道:“石晏,派人去查查那個阿珠的身份!”

石晏頜首應聲,正欲離去,忽聽夏侯宸又補了一句:“本王要知道她懷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本王的!”

石晏怔了一怔,剛回過神來,他已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