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聽到公孫玉崇不願意治療時本就六神無主。

現下聽了秦婉一言,下意識便要往地上跪。

秦婉意識到她的動作,連忙將人扶起,“娘娘,這萬萬不可,您怎麽能給我跪下?”

“隻要你願意給他治,你告訴我,你要什麽都可以。”

秦婉從良妃身上看到了身為母親的柔軟。

她有些觸動,一時心軟,將人扶著站穩以後,斟酌開口:“昨日的事我就不計較了,您好好同殿下說說。至於治療,我還會繼續盡我所能,隻是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良妃感激地點了點頭。

“沒有你我恐怕也活不成了,隻要他能漸漸好一點,讓我做什麽都願意。”

“那便當做您欠我一個願望吧。”

良妃連連應聲。

有了秦婉的承諾,她心中的大石也徹底落地。

“娘娘,我今日還有事,明日再進宮替殿下治療。”秦婉想起今日的安排,準備跟良妃告別。

良妃沒再糾纏,“好,你先去。”

目送她離開後,良妃回到宮中,恰好碰見小侍從端著一盤完整的膳食從公孫玉崇房中走出。

她心底一驚,忙上前詢問原因,“這是為何?都是滿的。”

侍從無奈地解釋:“娘娘,殿下根本不願意吃。”

“他早膳也不曾吃下,讓小的們往後別再往裏頭送吃食了。”

良妃沒想到短短幾日,公孫玉崇的狀態每況愈下。

她已經瀕臨絕望邊緣,卻不得不迫使自己振作起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這個給我。”

端著裝滿膳食的盤子進內殿時,公孫玉崇儼然沒心思去看來人,隻嘴邊重複一句“滾”。

良妃並未被此番舉動勸退,反而走到他跟前,微微蹲身,端詳著他的麵容,眼裏盡是心疼,“我的玉崇,瘦成這樣了。”

“你什麽都不吃,是不是想讓我擔心死?”

公孫玉崇隻覺得她十分聒噪,不耐煩地轉過頭。

“別再對我抱有期望了,我哪裏還有餘生,不如就讓我這樣去了吧。”

良妃聽到這話,憤怒地去拍他的胳膊,“你又在胡說,母妃不允許。”

公孫玉崇淒冷地笑了笑:“母妃,可我現在活著還不如死了。”

“如今除了您還有人真心待我嗎?”他舔了舔幹澀的唇,“那幫狗奴才,避我如蛇蠍,生怕我看不出來。”

“你若不滿意,母妃幫你尋一些得心應手的來。”

“算了吧,母妃,不必了。”公孫玉崇拒絕了良妃的提議。

良妃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跌坐在地上。

“那你吃點藥,我看那藥對你甚有用處。”

“不喝了,一副殘軀。”公孫玉崇的希望被一次一次澆滅,如今他已經絲毫不抱期待。

良妃看他這幅樣子,心底沒了主意,隻能幹著急,“好好好,你不進食,我便陪著你一起。”

“明日我就將自己變成和你一樣的,我們一起在這偌大的皇宮裏等死。”

公孫玉崇原本以為良妃不過是說笑,不曾想她竟動了真格。

僵持一日,看著良妃搖搖欲墜的身子,他有些於心不忍,“母妃,你別陪著我了。”

良妃深吸一口氣,無所謂地擺擺手,“你可以,母妃沒有什麽不行的。”

“你繼續,母妃不打擾你。”

對峙的第二日,公孫玉崇徹底敗下陣來。

“母妃,我想進膳。”

聽到這話,良妃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笑意,她連忙讓婢女和侍從布置到膳食,親自給公孫玉崇布菜。

看著公孫玉崇進了吃食,臉上有了血色,她方才鬆了口氣。

等到進膳完畢,良妃攙著公孫玉崇倚上床頭,一邊替他擦拭手掌,一邊開口勸慰:“我知道你如今希望全無,既然是希望全無,我們不如就信那秦婉一回,如何?”

“我瞧著她來,你氣色確實在治療中好了幾分。從前是母妃錯了,母妃想要彌補,你給母妃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公孫玉崇不信自己還有機會。

“我還能恢複嗎?”

良妃很篤定地點點頭:“母妃相信會的,咱們試一試。”

“反正如今是最壞的模樣了,像螻蟻一般,何不嚐試一番?報團取火的道理想必你也懂的,如果一人努力,或許很容易放棄,但你還有我們呢。”

公孫玉崇聽到秦婉這番話,難免有所觸動,可他嘴上的語氣卻不願意鬆動,顯得有些生硬,“既是如此,最後嚐試一次。”

良妃看著他的模樣,當即喜笑顏開。

“除了秦婉那處,母妃也會想辦法的,隻要能治好你。”

光靠秦婉的力量或許有些微弱,但加上她的力量,希望又大一點點。

雪一點一點堆積,靠著她們的努力一定能滾成雪球。

次日,秦婉來到從前約定的地點給公孫玉崇治療時,公孫玉崇倒是和顏悅色。

“今日如此反常?”秦婉在做針灸前的準備工作,見他一言不發,難免有些無所適從。

公孫玉崇看了秦婉一眼,語調悠悠,“目前說你可信,我便勉強信你一回。”

秦婉聽到這話,禁不住笑了笑,“你倒大膽,昨日同我說了這些話,今日又要求我回來給你治療,看來是真不怕我動手腳?”

“這裏是皇宮,你跑不掉,而且以母妃所觀察的,你不會這樣做。”

秦婉歪了歪頭,“為什麽?”

“這樣會壞了你的招牌,那麽你從前沒有醫治好的病例,就會有人懷疑你未盡力。”

這解釋倒是些新鮮角度,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公孫玉崇的態度轉變給治療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一切治療完成以後,她提著藥箱準備離宮,恰好碰見了準備回寢殿的良妃。

她施了禮,看良妃唇色蒼白,不免有些擔憂,“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良妃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無大礙的。”

或許是害怕被瞧出端倪,她連忙轉移話題,“今日玉崇如何?”

“他很配合。”秦婉簡單地同她說了些公孫玉崇的狀況,便準備轉身離去。

方才邁出一步,她就發現了良妃手上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