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薇借著月光看清秦婉的臉龐，她朝她輕輕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更深露重，進去說吧。”
秦婉大約知曉許如薇這回叫自己來這裏的原因，但她沒有拒絕她入府的邀約。該來的總會來的，即便這次躲避了，後麵還是需要麵對，不如趁此機會一次性解決。
進入南郡王府以後，許如薇看了一眼秦婉身後低著頭的蒹葭，低聲囑咐，“你在外麵守著，有任何風吹草動就叩門。”
蒹葭了然，出去以後緊閉房門。
房間裏就剩下秦婉和許如薇。
秦婉也不藏著掖著，索性開門見山：“王妃，您此番叫我前來想必是為了十皇子一事吧？”
此時許如薇臉上早已沒了瘋態。
見秦婉自覺提及此事，她臉上的神色明顯變得十分難看，“既然你知道，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她頓了頓，開口質問道：“你為什麽要幫醫治他？你明明知道我和良妃之間的恩怨，你這樣做，是不是要與我為敵？”
秦婉明白喪子之痛對一個人的打擊有多大，但如果一直沉迷其中，往後的人生也無法繼續下去了。她隻是不願意看許如薇一直沉浸在仇恨當中。
眼下許如薇誤解自己，她自然也要解釋清楚。
“您誤會了，我從未想過要與您為敵，我之所以會幫他醫治，隻是因為醫者仁心。隻要是有人受傷，我都會竭盡我所能的。”
許如薇搖了搖頭，顯然不能接受這個說法，“醫者仁心，可又有誰體諒過我一個為人母的，心裏有多苦？”
秦婉覺得許如薇有混淆視聽的嫌疑。
“我能理解您的痛苦，但一直沉浸在痛苦裏，是故去之人最不願意看到的。我相信，所有人都希望您好好的。”秦婉開口安撫著，“與其如此讓自己更加痛苦，您為何不嚐試放下仇恨，別再在外人麵前裝作一副瘋癲的模樣，好好活著呢？”
許如薇聽到這番話，非但沒有好轉，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因為你沒有跟我一樣的經曆，既然沒有，就別在這裏惺惺作態。”
“我該怎麽做，我自己心裏清楚！”
秦婉知道許如薇徹底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我知道您會覺得我們無法與您感同身受，但如今他們都有得到報應了，您不如放過自己。”
許如薇根本不聽勸，看著秦婉一副溫和的麵孔，咬了咬牙，砸碎身邊的一個花瓶，“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我要他們都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秦婉在今天才真正完整地體會到，清醒時失去理智比瘋魔更加可怖。
她還想開口勸說，許如薇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一下伸手將她推倒在地。
秦婉毫無預兆被推，墜下時手掌邊緣蹭到了玻璃碎片，殷紅的血液瞬間噴湧而出，看的人心驚肉跳。
許如薇儼然也愣了片刻，而後才開始拚命搖頭，“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你逼我的！”
或許是這樣的說辭讓她完成了邏輯自洽，她方才稍微穩定的情緒又出現強烈起伏，“你跟他們都是一夥的！”
“你是故意這樣做的對不對？”許如薇逼近秦婉，怒目痛斥她，“你就是為了看我笑話，你們這群人都是偽君子！”
秦婉強忍著疼痛，搖了搖頭，想辯解，卻又被許如薇推了一把。
身上的疼痛感愈發強烈，她想，今天是無法繼續跟許如薇繼續溝通下去了。
如果這次溝通再出什麽意外恐怕不好收場。
許如薇決定先行離開。
“王妃，您心情不好，我就先不叨擾您了，您早點休息。”
留下這樣一番話，秦婉用手帕包裹著手掌心，徑直離開。
出門時，她見蒹葭看了自己一眼，於是指了指房門，“你們家王妃現在情緒不好，你仔細著點伺候，收拾一下地上的碎片，省得劃傷王妃，你我都不好交代。”
蒹葭是個機靈的，方才自然聽見了裏麵的爭吵，她朝著秦婉躬了躬身，目送她離開以後，找了個合適的時間收拾房間裏的殘骸。
由於要處理的事務眾多，蒹葭一個人忙不過來，且方才砸花瓶的事已經驚動周圍灑掃的婢女們，蒹葭索性讓她們協助自己處理一些瑣碎之事。
等一眾瑣碎事處理完，她示意她們在外等候聽命。
花容見房間緊閉著，朝著一旁的碧璽勾了勾手指。
碧璽好奇地湊近，花容極小聲地吐槽，“你剛才都聽見了沒？咱們王妃是不是徹底瘋了？”
“我瞧著是。”碧璽認同這個猜測。
花容頓時緊張地聳起了肩，“這樣看的話，我們往後還是小心為妙。”
“萬一哪日惹得王妃不高興了，她把我們當花瓶一樣砸了打發了。”
碧璽如小倉鼠般點點頭，“如今在南郡王府侍奉可真煩，成日要麵對一個瘋了的王妃。”
聽到這話，花容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我的好妹妹，這話你與我說說便算了，莫要讓其餘人聽了去。”
碧璽哪裏敢講這番話說給其餘人聽。
“不過我覺得，若有機會我們還是尋個正常人家吧。”花容有些感慨。
“有本事誰想伺候瘋王妃。”碧璽時不時就被許如薇為難，早就有點受不了了。
另一邊，秦婉離開南郡王府以後，手上的傷口疼感越來越明顯，偏偏她一個人不方便處理，隻能忍著疼，加快腳步回到加重。
甫一進入家門，沈岐就看到了她的身影，熱切地迎上前。
“你回來了。”
秦婉抬起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抹了抹額頭細密的汗珠，開口回答：“今日晚了些。”
沈岐自然’沒有錯過她手上的傷口。
“這怎麽弄的？”他有些著急地扶著秦婉往房中走。
秦婉擔心他過度擔心，輕描淡寫地解釋：“今日我幫十皇子療傷了，這件事被南郡王妃聽去一嘴，她就讓我去了一趟王府。”
“後來她不認同我的看法，就推了推我，是我不小心刮到花瓶碎片了，這傷口不深，不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