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舍回到周府門口前,門口的侍從認了好半晌,確認麵前這個渾身髒兮兮的是自家小少爺以後,連忙入內稟報。聽得稟報,特意回府等消息的周瑩親自到門外確認,見自家親弟弟渾身髒兮兮的,頓時淚如雨下,一下將人擁進懷裏,聲音哽咽,“濟才,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沒有哪裏受傷吧?”
濟才是周舍的字,他任由周瑩打量,片刻之後無奈地開口:“阿姐,我無大礙,阿母在嗎?”
周瑩連連點頭,將周舍帶到母親林裕華跟前,林裕華見了人,先是愣了楞,直聽周瑩的解釋,眯著眼辨認了一下眼前像從土堆裏爬出來的小子,淚眼朦朧地走上前。
“濟才,你是我們家濟才啊。”林裕華的反應與周瑩相差無幾,幾人相擁片刻之後,林裕華忽然反應過來,一掌拍在周舍身上,厲聲質問:“你既是無事,為何這麽久都不曾聯係府裏,你都不知道,我跟你阿姐多擔心你出事了。”
周舍聞言,當即開始扯謊,心底裏沒有任何愧疚,“我出去務工,本準備混個好點的名頭,回來告訴阿母同阿姐,隻是沒想到有一日外出不慎被衝入叛軍當中了,當時那群人凶神惡煞的,逼迫我們必須拿起武器來,跟他們一道攻各種各樣的城,每日天未亮就要起來紮馬步,絲毫沒有機會讓我能夠逃脫出來或是報信,我此次還是靠著他們的將士大部分受難而偷偷溜走的,有好心農戶送我來這兒,回來便是此刻了。”
周瑩倒是沒有因此產生疑心。
林裕華知道如今外麵的狀況,自是很警惕,知道周舍進過叛軍的營帳後,皺了皺眉,極為認真地強調,“旁的我不管你,能有命回來便是萬幸,但有一事你千萬記牢了,那些叛軍都是作惡多端之輩,萬萬不可與他們同流合汙。”
周舍早就猜測到林裕華會有這樣的說辭,故意裝傻充楞引得林裕華消除戒備,“阿母放心,兒子知道該如何行事,是不會輕而易舉被這些大惡之輩混跡一塊的。”
林裕華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揚起笑,話鋒緊跟著也一轉,“你在外麵恐怕是餓了許多日,沒吃到什麽好東西吧?阿母立刻讓人去準備。”
周舍連連點頭,林裕華當即吩咐府中的廚娘去做周舍所喜歡食用的,一刻鍾後,美味佳肴呈上桌,他便開始狼吞虎咽。周瑩同林裕華在一旁看著,有無盡的心疼。
“慢點吃,別噎著了,若是不夠還有。”周瑩細心地開口提示。
周舍停了一下進食的動作,看向周瑩,含糊不清地詢問:“阿姐和阿母不吃嗎?”
“你吃就好,阿姐跟阿母今日用過早膳了,等午膳再用。”
周舍了然點點頭,繼續埋頭進食,時不時挑出空隙來同兩人搭話,並且說今日午間要休息,不必再叫他用午膳了。
林裕華知道周舍定然是極為想家,並沒有阻止他用膳時開口說話,悉心記住他所說的,而後將事情交代下去,等他進食結束以後,派人重新給了選了一身衣裳,讓他消食以後先行清洗身子,換上幹淨的衣裳。
周舍吃飽喝足以後,睡了許久,次日清晨早早醒轉,趁著府中眾人忙碌時從府中後門偷溜出去打探城中消息,掌握城中部分重要消息以後,他又開始打探秦婉跟沈岐的位置。
他記得自己在營帳中同叛軍索要的是千夫長的位置,實則他想要的遠遠不止如此簡單。他打探秦婉同沈岐的位置所在,為的是一舉將兩人殺害,若是此舉能成,他指不定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少年將軍,超越同齡的不少兒郎。成為將軍隻是他計劃的第一步,在將軍的位置上坐穩以後他要不斷努力,力求當上一軍統帥。
光是想到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周舍腳下的步伐便變得更加有力,飛快地在外打聽秦婉的消息,借口說是自己身上有暗疾拖不得。
而周舍所不知道的是,表麵對他極為信任的林裕華實際上已經產生疑心,此日從侍女口中得知周舍一大清早便消失不見,起了疑心,卻示意侍女不必聲張,而是將馮寬叫到身邊來問話。
馮寬沒想到林裕華會私下見自己,卸去一身疲憊以後,恭恭敬敬地行過禮數。
林裕華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入正題,“阿寬,我有事問你。”
她端著一副嚴肅的模樣,馮寬不免有些緊張,“阿母,怎麽了?”
“阿母問你的話,你需如實回答。你這回見濟才時,他究竟是什麽樣的境地?”
見林裕華的眼神十分認真,不像隨口一問,馮寬認真思索片刻以後,如實回答:“濟才身上行裝雖然髒兮兮的,但神色卻沒有恐慌,倒是不像一般逃難而來的,我當時還覺得他能鎮住宿場子呢,在軍中多年,我是看過不少逃難的百姓,鮮少見有他這樣年紀小卻不哭不鬧的。”
林裕華聽完馮寬回答以後,頓時一拍大腿,哀歎道:“真是家門不幸啊!”
她受了秦婉一家的恩惠,自然是要念著她們的好的。從馮寬口中聽聞周舍回家時的情狀,忽而意識到有所不對勁,頓時有些慌了神。
“阿母,怎麽了?”馮寬見林裕華狀況不對,連忙詢問。
林裕華歇了片刻,而後方才交代道:“你先下去歇息吧,值夜也是累了,阿母有些事要想想。”
馮寬了然,回到房中見了周瑩,將林裕華所問的同周瑩說道了一番,周瑩了然,囑咐她先休息,自己則到前堂寬慰林裕華。
林裕華正在糾結如何徹查此事,不料周瑩前來,有些意外。
“阿母,阿寬都同我說了你問的事,你是不是懷疑濟才他...”周瑩說出自己的猜想。
林裕華點了點頭。
證實自己所猜測的非虛,周瑩連忙寬慰道:“阿母,你向來喜歡多思多慮,會不會此番也是多思了?我瞧著濟才挺好的,很機靈,不像是叛軍。”
“你不懂,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想什麽我是能感知到的。機靈在許多時候都是好事,但若是機靈過了頭,可就成了壞事了。”林裕華越想越不對勁,當即起身要往侯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