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麵下肚,胃舒服了不少,顧淮洗了碗,見喬牧陽拿了個墊子坐在地上,正低著頭聚精會神看筆記本電腦。

顧淮站在廚房門口走神片刻,才踱步到喬牧陽的麵前:“看什麽呢?”

喬牧陽反應過來,抬起頭。

顧淮這才發現喬牧陽戴了眼鏡,顯示屏發出的白光映在半框眼鏡的鏡片,模糊了眼睛的輪廓,令他那張美的張揚的臉顯得含蓄,有了幾分學生氣。

他把電腦反過來,屏幕正對顧淮,是他們組沒有整理完的數據,顧淮瞬間明白了,何宇找了喬牧陽。

答應的挺快。

顧淮朝後退了一步,屈膝並著喬牧陽,坐在地上:“何宇給了你什麽好處,這就答應了?”

喬牧陽偏頭笑了笑,嘴角上揚,更顯得唇形好看,他靜靜地看著顧淮,嘴裏開始跑火車:“答應給我兩百萬。”

顧淮被喬牧陽的笑容晃了眼,勾起的眼尾,讓他恍然想起了狐狸。

對於喬牧陽的閑扯,顧淮見怪不怪,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少胡說八道了,你把他賣了都湊不夠兩百萬。”

喬牧陽掀起眼皮,麵色不變,依舊嘴賤:“那把你也賣了。”

“誰買啊。”顧淮還想早點睡,懶得跟喬牧陽扯皮,邊開電腦邊說:“別說兩百萬,就兩百塊,你打電話給我媽,我媽絕對二話不說把電話掛了。”

這倒不是他開玩笑,網上騙子太多,他跟他媽要生活費都得打個視頻,才能領到錢。

喬牧陽還在笑,顧淮有些不耐煩,催促道:“行了,別笑了,趕緊弄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壓的那條腿開始酸了,他換了個坐姿,對著天花板上吊燈緩緩打了個哈欠,淚眼婆娑,上麵掛的水晶珠串在眼睛裏亮的厲害。

耳畔是劈裏啪啦的打字聲,倦意鋪天蓋地而來,他歪著腦袋問喬牧陽:“你困不困?”

喬牧陽仍注視著屏幕:“不困。”

“我困,有沒有什麽提神的東西?”

“朝你大腿上掐一把。”

喬牧陽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顧淮那二傻子還真的掐,下手還挺狠,疼得他罵了句髒話。

不過痛意來的快去的也快,困倦卻能始終屹立不倒,顧淮呲牙揉著大腿:“不行,還困。”

也不知道這點,小區外麵的超市還開不開門,顧淮正猶豫著要不要下樓買兩罐咖啡,一隻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視線,停留在他的跨前。

大而有力的手掌在眼前白晃晃的,白的隻刺眼。

得益於昨晚的夢,這個毫無預兆的舉動令顧淮猝不及防,頭皮一麻,身體猛地往後退,屁股墩在地上,震得他尾椎骨發疼。

喬牧陽關上抽屜,轉眼茫然地看著顧淮:“見鬼了?”

他媽的,顧淮騰地坐起來:“腿麻。”

喬牧陽沒有懷疑,他哦了一聲,把一盒口香糖推推到顧淮麵前:“口香糖,薄荷味兒的。”

顧淮倒了兩粒塞進嘴裏。

喬牧陽起身,拿著玻璃煙灰缸去了陽台,他推開窗戶,啪的一聲,點了根煙。

凜冽的風裹著辛辣嗆人的煙味兒吹來,卻莫名有點好聞,顧淮忽然覺得嗓子發幹,視線在桌上的煙盒上停留,最後抽了張紙巾吐了口香糖,從煙盒裏倒出一支煙夾在手裏。

顧淮走過去,嘴裏含著濾嘴湊在喬牧陽身旁,含糊道:“打火機。”

喬牧陽轉頭看顧淮,眼神中參雜了一絲詫異,但轉瞬即逝,抬腕將煙灰抖落進煙灰缸,另一隻手拿著打火機湊過去給顧淮點煙。

窗外的風這會兒有點大,透明殼的打火機不防風,喬牧陽護著火按了幾次,都不見火苗,幹脆翻轉手腕,把手裏夾著的香煙朝顧淮的嘴邊遞了過去。

顧淮會意,引燃了香煙,猩紅的火光明明滅滅,他趴在窗台將頭微微探了出去,這一片的居民樓不高,樓間距不大,但這間房的樓層不高,眺望不了遠方。

一眼望去,隻有模糊的黑色牆壁和幾點零星的燈火,孤寂又單調。

“把頭伸進來,小心感冒。”

顧淮退回來扭頭看他,忽然問道:“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喬牧陽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散在寂寥的夜裏,他將煙蒂按滅進煙灰缸,若有所思道:“高三,晚自習被老師占了考試,回家還有一堆作業,太困了就會打開窗戶偷偷抽一根,然後繼續做題。”

顧淮讀高中時,身邊已經有不少人抽煙,當時的同桌是個老煙槍,身上總沾著煙味兒,即便天天和班主任鬥智鬥勇,還是被罰了不少檢討。

正好那會兒語文老師嫌他字寫的醜,拓印學的慢,他同桌的字還算好看,幹脆借他作文本臨摹,借的次數多了,作為回報就替他寫了幾次檢討,字跡還挺像。

越想越遠,他開始試著想象出喬牧陽穿著校服偷偷抽煙的模樣。

香煙燃到盡頭,灼燒指腹,他猛地回過神。

嘶-

喬牧陽從他的手裏奪過燃燼的煙頭,同樣按滅在煙灰缸:“真笨。”

顧淮沒有反駁,續著剛才的話題,問:“當時抽煙沒被發現過嗎?”

“次數多了就發現了,不過我爸媽當時忙,就我姐管我,逮著就崴我煙,其實她抽煙比我還早,小時候總指使著我下樓幫她買煙,我還沒開始抽煙的時候,就知道各種香煙的價格。”

顧淮靜靜聽著,表情輕鬆,他倆離得很近,喬牧陽偏頭甚至能看清楚他耳垂上的一粒痣:“你呢?不會抽怎麽還要學著別人抽煙?”

“好奇唄,不都說煙能解愁嘛,其實試過之後,也就那回事。”

“哦?原來傻子也有憂愁啊。”

顧淮笑罵:“滾,你他媽才是傻子。”

窗外的風呼嘯著卷了起來,帶著濕潤的雨水味,空氣中的煙味不再濃烈,喬牧陽關了窗戶:“不困就繼續整理吧,再墨跡一會兒就不用睡了。”

淩晨時分下起了陣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聲音很悶。

筆記本的電量即將告罄,顧淮整理好所有數據,點了保存,卻沒有著急關電腦。

一旁的喬牧陽仍在寫什麽,鍵盤發出脆響,各種雜聲交織在一起鑽進耳道,他懶洋洋地將臉貼在茶幾麵,剛閉上眼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雨聲漸大,喬牧陽喊了兩聲顧淮,沒醒。

還真是在哪都能睡著。

他想著抱一次也是抱,抱二次也是抱,彎下腰,手剛攬上顧淮的腰,還沒動,顧淮卻令人意外地睜開了眼睛。

喬牧陽愣了一下,臉色顯得不那麽自然,問:“你醒著怎麽不說話?”

“剛醒,你怎麽在這兒?”

喬牧陽不著痕跡地收了手,站起來,拿腳踢了踢顧淮的背:“醒了就回**睡。”

“哦。”顧淮的腦子依舊不怎麽清醒,他坐起來問:“如果我沒醒,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抱回去?”

因為剛睡醒,嗓音倦怠,聽起來啞啞的,像貓撓似的,喬牧陽覺得心髒有些發癢。

喬牧陽抿了抿嘴,想遵從內心說是,臨門一腳卻改了口:“想的美,快回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