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牧陽帶著笑意說話時,尾調裏總裹挾著一絲淡淡的氣音,倘若拋開氣人的成分,聽起來確實舒服。
不過很顯然顧淮拋不開。
他頷首順著騰空的那隻腳看了過去,喬牧陽側著大半個身子,幾乎背對著他,半晌沒有動作,隻是手裏還攥著他的腳踝。
他不耐煩地盯著那人修剪整齊的發尾,說不出來為什麽,他忽然覺得他倆現在的姿勢特別別扭。
就好像他倆的關係很熟。
艸……誰跟他熟?
他倆之間隻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不然不是喬牧陽死,就是喬牧陽亡。
顧淮迅速拋開這個不和他心意的念頭,他使了些力氣把腿從喬牧陽手裏抽了出來,大概是氣息不穩,說話的語調顯得有些慌亂:“看夠了沒,鬆開。”
分明是極度不耐煩的語氣,但喬牧陽卻隱約察覺到一絲心虛的意味。
他下意識掃了眼顧淮的嘴唇,不由地想起剛剛遞煙過程中,指尖觸碰唇瓣的觸感,軟的一塌糊塗。
話落,喬牧陽慢條斯理鬆了手,挺直腰背站起來,末了還不忘不懷好意地調侃一句:“瘸了還出來跑酷?挺堅持啊。”
-我跑酷。
就這麽一句片湯話,他怎麽記得那麽清?
顧淮腦子一熱跟喬牧陽胡扯的話,在他心裏不亞於醉酒時吹的牛皮,等清醒後再次想起時,總有種在大街上沒穿底褲的尷尬。
大腦裏細枝末節的尷尬瞬間瞬間像一記悶雷,震得顧淮啞口無言,但他又不想白白忍下這口氣,於是抬眼狠狠地瞪著喬牧陽。
顧淮臉很小,興許是腳腕太疼了,雖然表情看起來很生氣,但這張臉卻沒什麽氣色,而這人又在那強撐著,讓原本可憐巴巴的模樣帶著刻意的鋒芒。
從喬牧陽居高臨下的視角看過去,他活像一隻被人剛拋棄的流浪貓,分明害怕的不行,卻還朝人露著爪子。
又怕又勇的小慫貨。
喬牧陽揚起嘴角,眉眼間帶著濃濃的笑意,他擺出一副看熱鬧的姿態:“需要我扶你一把嗎?”
惱是真的惱,疼也是真的疼,腳踝又是一陣刺痛襲來,顧淮垂眸捧起手掌搓了把臉,淡淡地謝絕了他突如其來的好意:“不用,我再坐會。”
喬牧陽看著他蔫兒吧唧的模樣,心裏猶豫要不要帶他去醫院,但想到這人下午翹了課,估計是去了醫院,況且他即便是說了,顧淮也不一定答應,多此一舉的話到最後幹脆沒提。
然而停頓了這麽會,不說點什麽總覺的尷尬,於是他換了個站姿,隨口問了句:“你怎麽在這?”
顧淮沒心情糊弄,抬眸少氣無力地實話實說:“輔導學生。”
“誤人子弟?”
玩笑歸玩笑,能進a大的本身學習就不差,何況高中物理對於他們的專業來說,根本不是一個難度級別,帶起來很容易。
顧淮雙唇抿成一條細線,實在是懶得搭理這個氣人的東西,被這麽一打岔,他這才想起來有件正事沒有辦——報警。
眼下正好有個帶手機的熟人,他轉頭仰視著喬牧陽:“你手機讓我用一下。”
翹了一下午課,手機還沒充滿電?
喬牧陽一頭霧水地掏出手機,遞了過去:“你的呢?”
“剛剛被偷了。”顧淮原本想隨口編個忘帶手機的胡話,但考慮到這人就在身邊,電話撥過去,怎麽也瞞不住,幹脆放棄了這個念頭。
倆人的手機是同一款,顧淮輕車熟路地點開屏幕,瑩瑩白光映在他的臉上,加深了臉部的陰影,深刻又漂亮:“密碼?”
“六個六。”
顧淮垂著腦袋一邊按密碼,一邊呐呐自語道:“這也太容易記住了,很不安全,真是沒有一點防範意識。”
很顯然此刻的他已經全然忘記了誰是被偷手機的那一個。
而他自以為的喃喃自語,聲音也沒多小。
喬牧陽凝視著顧淮低垂的睫毛,心想,就你一個人知道,能有多不安全?
晚風輕輕掠起顧淮額前柔軟的頭發,露出飽滿的額頭,他捏著鼻梁,將手機放到耳邊。
喬牧陽的視線錯開顧淮骨節分明的手指,定睛看著自己的手機殼出神。
一般來說,手藝人在一定時間的活動範圍基本相同,從他聽顧淮描述的來看,說不定那天他失手放過的那位就是顧淮今天遇見的。
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如果真的這麽巧,顧淮知道後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喬牧陽突然想到他炸毛後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聲。
風聲夾雜著不清不楚的笑聲朝著巷子深處吹去,寂寥的黑夜裏此時隻剩下手機兩端斷斷續續的交談。
頭頂灼灼的目光難以忽視,顧淮正在和警察叔叔交涉,實在難以分心,直到他掛了電話,才抬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喬牧陽:“你笑什麽?”
幸災樂禍這四個大字都快寫臉上了。
“沒什麽”喬牧陽回過神,斂起臉上明顯的笑容,一本正經地問他:“警察怎麽說的?”
顧淮把手機遞了回去:“需要到當地警察局說明情況。”
說完他才意識到,關喬牧陽什麽事,可惜話已經說出了口,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喬牧陽看了眼時間:“你怎麽過去?”
有車,就是電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到。
顧淮思索幾秒後,問:“最近的警察局多遠?”
“不知道。”他倆都不是本地人,更何況誰沒事往警察局跑?喬牧陽手指在導航軟件上點了點,隨即響起了一陣女聲:“距離目的地還有六點七公裏。”
顧淮:“……”
兩人一個俯一個仰,就這樣幹瞪了會。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喬牧陽率先移開視線,點了接通,等那邊的人說完:“行,我馬上過去。”
話音剛落,他便掛了電話。
顧淮懨懨地低下頭,心想,這就要走了?
不過走不走關他什麽事?
這一天天的,怎麽這麽倒黴,他心裏歎了口氣,正準備從巷子裏出去再想辦法。誰知喬牧陽臨走前順手,很自然的揉了他一把頭發,跟擼貓似的:“等我。”
顧淮呆住,不明所以地看著喬牧陽挺闊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裏,中邪似的抬手撥了撥被柔軟的發絲,接著捏住了莫名其妙紅了起來的耳垂。
艸,為什麽要等他。
-
路口,一個穿著利落的女生把手裏頭盔丟給喬牧陽:“上車。”
“你靠邊站站。”
“?”
喬牧陽戴好頭盔,跨坐在機車上:“你的頭盔給我。”
“?!”
待灰塵揚起,喬南才頭疼地撩了把短發,罵罵咧咧道:“喬牧陽,你這個狗東西,又他媽搶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