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場景一直定格在陳年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她躺在**,懷裏抱著一隻兔子玩偶,腦袋裏的神思在亂飛。

她在想剛剛在麵館裏的時候,陳延白一個箭步到她身邊,將她從絡腮胡的手裏扯回到他的身邊。

他為什麽要那樣做呢?

陳年翻了個身,將兔子玩偶的一隻腿壓在自己的腿下。

橫想豎想她都想不明白。

當時的陳延白為什麽要那樣做。

但她唯一能想明白的事是,當時的那股不為人知的心動,比任何東西都來得猛烈。

夜半三點。

陳年失眠,從**坐起來,腦袋裏亂嗡嗡一片,想的全都是陳延白。

腦袋上散亂的頭發被她撩開,露出一張素白幹淨的小臉。在**坐了一會兒,陳年掀開被子起身,靜悄悄的去外麵給自己倒了杯水。

回到房間,她坐在了書桌前,打開了台燈。

台燈光源明亮,照得她小臉更加的素白。

桌上攤著的,是她這次的文理分科誌願表。選擇框內文科的那一欄,被她用黑色簽字筆打了個勾,筆勢峻峭幹脆。

她記得當時是下了決心的。

可她現在,竟然有些後悔。

她有點,不想學文科了。

這樣的想法一旦產生,陳年的心裏就像是被塞進了一個鼓,空前高漲的情緒讓她異常的心緒不平。

而那一切,好像都來自那個人。

她三緘其口都不敢說的秘密。

秘密是需要被藏起來的,她彎下腰,從書桌最下麵的抽屜裏,取出一個粉藍色的磁扣本,翻開第一頁,靜靜的在上麵寫下了關於他的兩句話:

“好像大家的青春裏,都有那麽一兩個姓陳的。”

“我的青春裏也有,他叫陳延白。”

……

陳年打算學理的這件事情,最終在她寫完那個秘密後被毅然定了下來,她從未有過這種瘋狂的渴望之心。

瘋狂的渴望到,她現在立馬就想考試。

考慮文理科誌願的一周飛速而過,周一一早,班長就利用早自習的前五分鍾,將班裏同學的誌願表收集好,交到了吳秀婷的辦公室裏去。

班長一走,教室裏嘰嘰喳喳鬧作一團,悉悉窣窣討論的,還是文理科的事情。

“這下可是改都不能改的了,大家各奔東西了吧。”

“這又不是高考,瞧你說的,跟生離死別一樣,真無語。”

“切——這有什麽好憂傷的,不就文理分科嘛,說的跟上戰場一樣,放輕鬆……”

“我反正跟陳年選的一樣,保證沒錯!”

“……”

“……”

“反正我聽陳年的,選文科就對了。”

坐她前麵的段小顏一臉笑嘻嘻的轉過身來衝陳年笑了笑,陳年抬起視線,與她開心的模樣撞了個正著。

她有些心虛,心虛自己先斬後奏,中途改變策略改選理科。

陳年抿了抿唇,看著她的笑臉,突然開口說:“對不起啊,我改選理科了。”

“什麽?!!”

段小顏果然很驚訝。

不僅是她,坐在陳年周圍的同學聽見她這麽說,也都驚訝的看了過來。

“陳年,你說你要選理科?”段小顏的同桌是個戴眼鏡的男生,成績和陳年不相上下,聽見她這番話,也實在驚訝。

陳年不想欺騙他們,點頭。

段小顏心碎了一地,“你怎麽想的啊,你文科這麽好,為什麽要選理科?理科多難啊,你選理科不是活受罪嘛?”

可能她就喜歡活受罪吧。

“對不起,之前你說你想跟我選,我改了主意。”

段小顏倒不是關注的這個,語氣輕鬆,“沒關係,本來我也打算選文科的,就我這成績去理科班,隻適合被別人碾壓。”

“不過你到底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要選理科啊?”

為什麽?

早在想做這個決定的時候,陳年就已經問過了自己為什麽。

大概是那個炙熱如火的少年,又或許是那份久違又難以平息的心動。

光想著那份答案,陳年就覺得自己的心尖似火。

“你選了理科,你就不怕吳老師生氣嗎?”

問題是段小顏的同桌提出來的。

陳年沒有答案。

殊不知真被他猜中,早自習一下課,吳秀婷就怒氣衝衝的來到了教室裏,麵色嚴肅的站到陳年的桌旁,用手敲了敲她的桌子,聲音冷得像冰,“跟我來趟辦公室。”

陳年在教室裏所有同學的眼皮子底下被帶走,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教室門口,班裏的討論八卦聲一窩蜂的炸開。

大家都在討論陳年為什麽被吳秀婷帶走。

易瑤和葉明棠也不例外。

葉明棠轉過身來跟易瑤分享她剛剛從同桌那兒聽來的消息,臉色震驚,“我的天,瑤瑤,陳年要學理。”

“什麽?”

“陳年,她要學理科。”

易瑤臉上,是同樣的震驚。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但想到剛剛吳秀婷從教室外麵色鐵青的走進來徑直到陳年座位旁時,她又不敢不相信。

學理科,她是瘋了吧。

陳年跟在吳秀婷身後默默的走著,纖瘦身子在走廊的地板上落下影子,風刮過來,她臉頰兩旁的頭發晃了晃。

她抬手,將頭發別在耳後。

早在幾十分鍾前,吳秀婷收到班長收好送來的文理科誌願表,她一張一張地翻看,那份心滿意足與讚許就算是不說話也從眼裏跑了出來。

直到她看見了陳年的誌願表。

那個選擇框裏,打勾的地方落在了理科後麵。

吳秀婷眉頭一皺,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後,她才發現,這就是陳年的誌願表,她也沒有花眼。

而是陳年,真的選了理科。

“我想讓你跟我解釋一下,誌願表是怎麽回事?”

吳秀婷的聲音很硬,手掌拍了拍攤放在桌上的那張誌願表。

麵容嚴肅。

陳年站在吳秀婷的辦公桌前,視線淡淡的落在誌願表上,視野從模糊朦朧逐漸變得清晰,她看見了理科兩個字後麵的方框裏打著的勾。

她很平靜的抬起眼,與吳秀婷的視線對上,正色說:“吳老師,我想學理科。”

“你說什麽?”

吳秀婷有些不敢相信,聲音顫抖,胸口上下起伏著,明顯被她這話氣得不輕。

“我說我想學理科。”陳年也執拗,硬著嘴巴,“我想的很清楚。”

“陳年,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麽困難了?”吳秀婷看著麵前文文秀秀的小姑娘,一時竟有些不舍說重話,她柔下聲音來,輕聲跟她說:“你要是遇到什麽困難,你可以跟老師講的,老師會幫助你。”

“沒有,吳老師。”陳年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最近我過得很好,也沒遇見任何困難。”

“那你為什麽改變想法想學理科呢?”

“報告。”

和吳秀婷一同響起的,是辦公室門口一道潤朗的男聲。

吳秀婷被門口的聲音吸引過去,陳年也不例外,扭頭一看,發現是陳延白。

他今天沒穿校服,穿了件簡單的白色體恤和一條黑色長褲,襯托出他頎長挺拔的身影。一頭黑發被辦公室外的陽光照著,染了些金色。前額的碎發有些長,蓋住了額頭到眉眼的位置,往下便是那雙深邃黑漆的眼睛。

似黑洞而不見底。

陽光明淨,他的皮膚白的本就偏冷感,但此時被陽光一照,卻更清冷了些。

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那種幹淨氣質很容易勾人的眼睛。

至少那個時候,陳年被勾去了。

陳延白也看了過來,那是兩個人匆忙之間的對視。

陳年心尖一顫,率先慌忙的挪開了眼。

吳秀婷沒注意到陳年的小舉動,嘴裏還在不明不白的問她,“你為什麽就非要學理呢?”

好像沒有非常確切的答案,若要真問個所以然出來,陳年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站在吳秀婷的辦公桌麵前,微垂著腦袋不做聲。

陳延白是來交分科誌願表的,他路過陳年,徑直大步走到王國勝的辦公桌麵前,把誌願表交給了他。

王國勝正在批改作業,見他來交表,脫下了鼻梁上的眼鏡,伸手接過。

他手裏拿著三份誌願表。

除他之外,還有許嘉述和宋林菲的。

王國勝拿過看了看。

三個人跟孿生兄弟妹一樣,都選了理科。

他心裏舒暢,抬眼瞅他,語氣慢悠悠的打趣,“你這臭小子啊,期末考試給我好好考,別一天吊兒郎當的跟許嘉述那臭小子一個樣。”

“千萬別給我掉鏈子咯。”

陳延白笑笑,唇微勾,漫不經心的回答:“知道了。”

視線卻不由得往旁邊的女生身上瞟,她規矩的穿著夏季校服,露出來的手臂纖細,耳旁自然垂落的黑發遮住了她的側臉,陳延白隻看得見她的一小截挺翹的鼻尖。

站在她麵前的老師眉頭緊皺。

看樣子是在訓話。

隻是下意識這樣想,陳延白眉頭輕佻,想著沒想到看起來一個挺文靜的姑娘竟也能被老師訓話。

他就多注意了幾秒。

直到那邊的老師苦口婆心的勸導,他才知道那個似乎都不怎麽敢看他的女生犯下了什麽錯誤。

“陳年,你聽老師一句勸,你不適合學理科,文科才是你的長項,對你之後上大學更有好處,這是一條捷徑,老師還是希望你回去仔細想想。”

“不了,吳老師。”女孩兒平靜的沒有波瀾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裏,眼神卻堅定,“我已經想好了,我想讀理科。”

“我是不會改的。”

作者有話說:

PS:“好像大家的青春裏都有那麽一兩個姓陳的。”這句話來自抖.音的某個文案館,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