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延白懶洋洋的聲音落進陳年的耳朵裏, 陳年耳根發燙。

她快速的顫了顫眼睫,掩蓋那層不該有的慌張。下垂的手捏了捏褲縫,心一狠, 她轉過身來, 跟他們胡侃:“難道不是嗎,我隻是用事實擊破她看任何一個人所產生的幻象罷了。”

“幹得漂亮!年年, 你簡直就是我的女俠,易瑤那種自大的人,就是欠懟。”

宋林菲在她旁邊吹耳邊風。

就連許嘉述也看不慣了, 附和道:“就是啊, 易瑤這次,確實太過了。”

易瑤一直都看不慣她, 在以前的那個班上, 他們總會給她使一些小絆子,陳年沒精力跟他們鬧,經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她和她已經不在一個班上了,也仍然給她使絆子, 還是在陳延白的麵前。

她無法對她無限寬容。

下午有化學課,念在今天是剛開學第一天, 老師沒讓大家去實驗室裏做實驗。火箭班的學習進度緊湊又快, 一節課下來, 老師講了很多的東西, 陳年有些不適應。

她還在瘋狂抄寫黑板上的筆記時,值日生就已經拿起了黑板擦, 將筆記擦了個一幹二淨。

根本來不及阻止。

陳年抿了抿唇, 看著教科書上自己隻抄寫了一半的筆記, 莫名開始頭疼。

雖然她理科成績也不賴, 但學習理科,對她來說並不像文科那般輕鬆。

就正在自己焦頭爛額時,餘光忽然瞟見坐自己身旁的那人。他半翹著二郎腿,整個身姿半靠在後桌弦上,一隻手搭在腿上,懶洋洋的。手裏拿了本書,大概一分鍾就翻一頁,頻率很快。

陳年的視角看不清書上的文字,隻依稀能瞧見幾幅圖片,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什麽。

她淡定自若的收回視線,眼皮壓低隱去眼裏的那抹自卑。突然想到昨天在公告欄前聽到的那幾句話,陳延白是所有人眼裏的天才少年,分班考試也是隨便考考就進明瀾一中最好的班級的,他能將學習成績做到精準。

不像她。

在上學期臨近期末的那些日子裏,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拚命複習理科知識,才考進了有他的班級裏。

好像自己的那些努力,在他眼裏,一文不值。

下午放學。

因為同段路,所以四個人一起走。

宋林菲手挽著陳年,搖搖晃晃,邊走邊跟她聊天,“年年,你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沒你的電話號碼。”

街道兩旁綠樹成蔭,落地也成影。風一吹,香樟晃動,也吹過陳年耳鬢軟發。

她笑笑,欣喜答應,“好呀。”

說著,陳年就脫掉書包,從側麵的小包裏拿出筆和紙,寫了一串號碼,遞給了宋林菲。

宋林菲拿過便折好,塞進褲兜裏。

正打算將筆和紙收起來時,許嘉述突然出聲叫住了她,“陳年,給我也寫一份唄,我也沒有你的電話。”

陳年收手,照做。

筆頭在粉色便利貼上利落摩挲,一串號碼寫完,陳年慷慨將那頁撕下,伸手把它遞給了許嘉述。

許嘉述接過看,誇她字好,還說了聲謝謝,並打趣兒似地說,回家就麻利存上。

陳年彎眼跟他笑了笑,很是明亮的一雙眼睛,像蘊進了潺潺星河。

陳延白的目光始終放在她的身上,少女身影窈窕,白淨的臉頰**幾分笑意,天邊霞光燦爛,樹影婆娑落金。

片刻的昏色,彌漫著靜然美好。

他遲遲等不來那份她的電話號碼,見她要將筆和紙收進書包裏,就像是下意識的,陳延白適時出聲。

清朗的一聲咳落進她的耳朵裏。

陳年轉眼看他,目光純淨,夾雜著懵然與疑惑。

直到陳延白攤手,好聽的聲音裏,攜帶著能讓她飄起來的歡欣,“我的呢,同桌?”

他好看的眉眼都浸在大片大片的晚霞裏,少年單肩挎著包,手臂伸出來,手掌落到她的麵前。樹葉被風卷著晃動,光影都落在他的臉上,黝黑深邃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像是一切美景,都隻為她這片刻。

捏著便利貼的手指緊了幾分。

她的腦袋有些亂,飛馳而過的汽笛,從他們身邊路過的歡聲笑語,似乎都逐漸離她遠去。

她的眼裏,隻有浴著光的少年。

幹澀的喉嚨虛虛發聲,她似一個傀儡,手捏著筆,一個數字一個數字並列排寫,頁腳被捏住撕下,她怯怯的遞過去。

一秒兩秒的時間在此刻被延長,像幾個世紀那般長。

陳年按捺著心跳,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捏住便利貼的另一端,隻是輕輕一扯,便利貼被他扯去,她的心也一同隨去。

風也輕動,在陳年的心上,吹起了陣陣漣漪。

晚上九點的時候,陳年跟宋林菲通了電話,宋林菲跟她要了企鵝聯係方式,兩個人掛掉電話沒幾分鍾,陳年就發現自己的企鵝裏,發來了一條加好友的驗證消息。

陳年點了通過。

下一秒,宋林菲就發來了消息。

[宋林菲:嗨!年年!]

陳年發了個中規中矩的打招呼表情包過去。

宋林菲沒再發信息過來,倒是把她拉進了一個群裏。

群很小,小到隻有四個人。

除她和宋林菲之外,陳年猜測另外的那兩個人是許嘉述和陳延白。

群裏來了新成員,身為群主的宋林菲帶頭打招呼歡迎撒花,緊接著許嘉述也出來撒了一波花,排場搞得熱鬧。

被他們幼稚的舉動逗笑,陳年將手機放到一旁,重新拿起筆開始做題起來。

半途中,江吟端了杯牛奶進來。

她將牛奶放在桌上時,目光正好瞥見亮著的手機。

視線寡淡一晃,最後停在陳年身上,提醒她,“做作業不要玩手機。”

陳年這才意識到手機還亮著,她連忙關掉收好,悶聲點頭對江吟說知道了。

最後江吟也沒多說什麽,隻說了句睡覺前把牛奶喝完就離開了。

她走到門口時,陳年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江吟回頭,目光平淡看她。

陳年開口,聲音裏藏有幾抹得意,“我考進理科一班了,我們學校最好的理科班級。”

她在向她證明自己,證明自己也能把理科學好,如果再得寸進尺一些,她想得到江吟的誇獎。

可並沒有,江吟從始至終的目光都很淡,甚至連說話語氣都一如既往,“嗯。”

濺不起任何水花。

陳年看著她走出門,聽著關門聲響起又落下,她歎了口氣,視線落在桌旁的那杯牛奶上麵。

寂靜的夜晚,少女思緒繁多。

在她的記憶裏,江吟好像總是這樣,平時對她冷冷淡淡的,這讓陳年很難不懷疑她到底愛不愛她。可每當她認為江吟不愛她的時候,她又總是會給予她一絲來之不易的關心,“不愛她”的堅殼破碎一地,她又相信她愛她。

她永遠猜不透江吟的心思。

牛奶還溫熱,她捧在手心裏,小小的抿一口。

手機震動。

陳年將牛奶放下,就手拿過一旁熄掉的手機,點開,發現是群裏的消息。

一分鍾前,宋林菲在群裏轉發了一條鏈接,並且在群裏艾特了全體成員。

[宋林菲:你們都快幫我砍一刀!@全體成員]

[宋林菲:遊樂園豪華一日遊呢!]

[許嘉述:宋林菲,你又整這些幺蛾子,知不知道哥哥時間很寶貴。]

[宋林菲:哎呀砍嘛砍嘛,我都看好了,四張票呢!到時候國慶節,咱們剛好出去玩兒啊!]

[宋林菲:你們都快來砍砍。@許嘉述@陳延白@陳年]

看著宋林菲發的文字,陳年淡淡的彎了彎嘴角,點進她發的鏈接裏,慷慨果斷砍了一刀。

並且發信息告訴她:[陳年:砍了。]

宋林菲開心,[宋林菲:還是年年好,開心.jpg]

並且催促另外兩個人,[宋林菲:你們倆快點!都是大老爺們兒,砍一刀怎麽了?]

兩個大老爺們兒耐不住宋林菲的瘋狂催促,一前一後點進去砍了砍。

宋林菲心滿意足,到最後也沒忘提醒他們,[宋林菲:你們記住啊,之後每一天都砍砍,這個算刀數的,我可提醒你們了啊,務必拿下遊樂園一日遊!]

慷慨激昂的氣勢倒像是宋林菲能說出口的,陳年已經在腦海裏聯想到女孩兒激動的樣子,她抿唇笑了笑。

正要放下手機時,企鵝信息“叮咚”一聲。

陳年點進加好友的頁麵看,上麵顯示著一條信息:

陳延白通過群聊申請加為好友…

呼吸一窒,她誤觸屏幕點了通過,頁麵一下就變成了發送。

隻一秒的時間。

她和陳延白正式成為了網友。

心悸如潮起潮落,強烈的心跳聲像是快要衝破那層薄薄的灰膜,她難以控製。

陳年的視線落在他的好友名片上,他的頭像如他的名字一樣,一片白色,純潔無瑕。

名字是由簡單的三個字母組成——YAN。

延。

陳延白的延。

她難以述說此刻的心情,像久旱逢甘霖,心窩裏漾著甜,一圈一圈泛起漣漪。

和陳延白加上聯係方式後,陳年手指都在顫抖,她看著和他的聊天框內,出現的那行小字——

你與YAN正式成為了好友,快來聊天吧。

心跳聲激烈晃**在耳邊。

要不要跟他打著招呼?

她有些躊躇不安。

就在她左右為難無法抉擇時,陳延白率先發來了一條信息:

[陳延白:同桌?]

兩個字,讓陳年呼吸一窒。

指尖顫抖著在屏幕上打字,[陳年:嗯。]

之後他就沒再發新消息過來,陳年雙手捧著手機,目不轉睛的等得急,到最後忍不住問,[陳年:你有什麽事嗎?]

陳年心裏緊促,她看著自己發送過去得那條信息,心裏像是被一隻手攥緊,鬆不了氣。

消息過去後兩分鍾,陳延白的消息才緩慢過來。

“叮咚”的聲音,讓陳年像是踩進了雲端。

緊張又小心翼翼的視線落在陳延白發來的那兩條消息上,陳年唇瓣輕抿,台燈暖黃的柔光照她的側臉,安靜又柔和。

[陳延白:沒事兒啊。]

[陳延白:確定一下,看看是不是我同桌。]

連信息都透一股慵懶散漫。

陳年心情極好。

靜謐的夜晚,隻有一盞暖黃小燈與她作伴,她聽著自己狂跳而久久不能平息的心跳聲,不能自已。初秋的夜晚並不涼爽,悶燥的夜風吹進窗戶裏,卷著她的心緒不平。

她捏著筆,在日記本的最新一頁寫上了一句話。

[和他成為了企鵝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