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一共分兩天考完, 這兩天,陳年一直處於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就算是適合休息的中午, 她也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複習時間。

還剩下最後一堂考試, 理綜混考,與此同時也是陳年最為吃力的學科, 她撿拾著每一寸光陰,每一寸都不舍讓它們在指尖溜走。

雖然自己,也很困。但她總是想先忍忍, 熬過今天就好了。

她正這麽想, 就又不受控製的打了個哈欠。

哈欠沒完沒了的一個一個來,陳年閉眼, 努力甩了甩腦袋, 然後再睜眼,強撐著精神看起麵前的書。可視線才剛垂落,還沒來得及看清一個字,書就被人拿走了。

陳年視線跟著那隻手去尋, 卻看見了身旁的陳延白正看著她。

他烏發黑眼,身上的藍白校服被窗外陽光照得像是亮了一個度, 熠熠生輝, 很襯他的皮膚。

陳年目光躲閃, 神色稍有些不自然, 視線落到他手裏的書上。她不解其由,問:“你拿我的書幹什麽?”

“看啊。”陳延白淡淡的聲音傳過來, 輕飄飄的像是羽毛摩挲而過, 還有點催眠。

“你自己有……”

“我沒做筆記。”

“……”陳年被他噎了一瞬, “那我看什麽?”

“你睡覺。”

陳年可沒準備睡覺, 她強撐著精神,“我不困,不想睡覺。”

“從午休鈴響後到現在,你已經打了四五個哈欠了,真不困?”他的目光幽幽的落過來,像是早已洞察一切。這句反問裏,更像是在肯定她現在一定很困。

陳年稍有些疲倦,眼闔半搭著。即便被陳延白拆穿謊言,但也還是嘴硬,“不困。”

安靜的教室裏,她朝他攤手,“你把書還給我,我得要複習了。”

“那可不行啊,我也要複習。”他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揚手把書往旁邊一揮,就是陳年怎麽也拿不到的地方。

陳年皺眉頭。連唇也抿得緊。

教室裏有其他同學還在休息,她即使覺得陳延白莫名其妙搶走她的書也不能發脾氣,於是始終壓著聲音嗔怒:“你都能考年級第一了,你還複習什麽?”

陳延白卻不以為然,挑著眉慢條斯理的糾正她的話,“陳年同學,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年級第一的位置可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

可就是有人輕而易舉就會得到不是嗎。

比如他自己。

“年級第一也需要複習。”

陳年有點脾氣了,“那你就不能……”

“剛剛說了,我沒做筆記。”

“……”

“咱倆同桌一場,你這次就把書借給我看,幫幫忙唄。”

“……”

玩笑話跟她說多了,瞧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陳延白勾了勾唇角,他抬眼看了看教室前麵牆上掛著的掛鍾,話題扯到正經的地方,“中午還有點時間,你睡會兒,養足精神了下午才能好好考試不是嗎?”

書都被他搶走了,陳年也隻好作罷,埋頭趴在桌子上小憩。介於剛剛陳延白的自我主張,她蠻橫的留了個後腦勺給他。

臉朝著沒有陳延白的那一邊,她愁著一張臉,想著下午的考試。

頭頂的電風扇吹得緩,她縮緊了手臂,最終沒熬過困意沉沉睡去。

下午最後一堂考試一晃而過,陳年考完回到自己的班級裏,一室的哄鬧,他們嘴裏討論的,全是這次考試。

陳年沒多大心思聽,拖著疲倦的身子回了自己的座位。

另外三個人回來得比她早,此時正坐一團開心的嘮著磕,陳延白坐他們中間,也不知是誰說了什麽好笑的話,他的嘴角向上揚著,比外邊的陽光還燦爛,肆意勾人。他一隻手手臂搭在身後的桌子上,一隻手裏拿著被打亂的魔方,指尖撥動著,魔方在陽光下轉起來。

他好像總是這樣,一身的輕鬆,看起來似乎從未有過任何壓力。

陳延白的目光觸及到他這邊時,他嘴角還掛著笑。跟身邊幾個圍他說笑的男生小聲說過之後,便朝她抬了抬下巴。

陳年走過去,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宋林菲看見陳年,目光一亮,連忙喊:“年年,你回來啦?”

陳年淡淡的“嗯”了聲。

“陳年,你考得怎麽樣?你覺得這次題難不難?”許嘉述在宋林菲問完話後插嘴進來。

題倒不算難,但她考得心情複雜。

陳年抿了抿唇沒出聲,麵容上的神情嚴肅皆顯露她此刻的狀態。

陳延白見她這副模樣,一腳又是踹中了許嘉述,“都考完試了想那麽多幹什麽,該幹嘛幹嘛去。”

許嘉述砸吧砸吧嘴,本想再說些什麽,又被宋林菲一雙圓眼瞪了回去,“陳延白說得對,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沒事兒提考試幹嘛,皮癢了找抽呢吧。”

許嘉述:“……”

他這下徹底不出聲了。

接著跟她說話的,就換成了宋林菲,“年年,你別理許嘉述,考完了就該好好放鬆心情,咱都不提考試。”

陳年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

理科一班是火箭班級,各科老師批閱試卷的速度都很快。成績表很快就公布了出來貼在牆上,同學們一窩蜂的湧上前去看,陳年被他們擠在中間,腳步有些不穩,虛晃著搖搖身體。

她纖細的身板被人撞過來撞過去,差點沒站穩。

但好在她身後及時出現一道重力,提著她的衣襟。她被人從人群裏拎了出來,腳步後退著,打滑了一步要向後仰,那隻手又鬆開她,轉而落到她的背上,穩穩地將她借住。

她倒在了陳延白手臂與肩窩的縫隙那塊兒,後背附上的那隻手掌火熱滾燙,她揚著視線,愣愣的看著陳延白。

下一秒,她被他支起來,等她站穩後他才鬆手。

還貼上一句關心語:“你沒事吧?”

陳年的感官早已被那隻附在她後背的大掌所蒙蔽,他身上的氣息很淺,卻往陳年的鼻子上湊。

陳年站穩身子,稍稍與他離開些距離,手腳都開始變得不淡定。

“沒……沒事。”

圍在成績表前的人走了一部分後,他們才湊上前去看。

陳延白年級第一班級第一。

陳年年級第43名班級第25名。

這個成績在這個班上隻能算中等成績,不算太好。

看完成績後,陳年情緒有些低落。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臉皺成了小苦瓜。

宋林菲轉過身來,正巧看見陳年雙手托著臉,一臉苦悶的樣子,“你怎麽了呀年年?”

“我沒考好。”陳年搖著腦袋,心情有些沮喪。

和她比起來,宋林菲倒看的開很多,她安慰道:“這有什麽的呀,第一次月考而已,你放輕鬆啦,下次再接再厲呀。”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沮喪,要繼續努力,可當她同時看到陳延白的成績時,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就越來越遠了起來。

月考之後,所有任課老師都把月考試卷講了一遍,陳年每節課都認真聽,下課時間也不閑著,忙著糾正錯題。

當初放棄文科選擇理科時,所有的人都很驚訝,甚至連陳延白也不例外,認為她不該選擇理科,隻有文科才是適合她的。但她覺得,自己給旁人留下的印象不應該是這樣。

文科,她擅長。

理科,她也合適。

可往往現實總是會給你沉重的打擊。

灼灼烈陽的午後,一整間教室被照得透亮。她頭頂的電風扇高速的旋轉著,耳邊的發被吹起黏在臉上,她隻顧著看卷子上的錯題,忘了拂開。

她身旁坐著陳延白,手裏捧著某報刊雜誌,雜誌上介紹的是某顆星係,圖片上閃爍著璀璨的星。陽光照落在書頁上,有些閃。他不疾不徐的翻過一頁,視線也好不湊巧的落到陳年的身上。

陳延白看見她坐直了身子,視線微垂著,目光安安靜靜,手裏的筆很快的在寫東西。

連頭發黏在臉上也顧不得。

她的身影很瘦,背也纖薄,陳延白抿了抿唇,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出聲喊她:“陳年。”

她抬起無措的目光朝他看來。

陳延白滾了滾喉結,盯著她臉上那一絲黏住的發,“你頭發亂了。”

女孩兒像是這才知曉他叫她的意圖,連忙抬手將那絲發勾到耳後,露出一張完整的側臉來。

她的側臉很幹淨,臉頰被高氣溫潤得有些發紅,紅唇時而抿緊時而又放鬆,纖瘦的頸線連接著下巴,線條柔和。

她是一個很獨特的人,靜若處子,很淡,卻很難讓他忽視視線。

他坐在她身邊靜靜的看著她,靜到輕似羽毛,似那些淺淡無影的氣息。

直到……

她察覺到了那些視線。

可他也沒收走。

陳年手裏握著的筆一頓,扭頭看過來,不偏不倚的和陳延白的視線撞上。

目光受驚了些,她想縮,卻不敢。

“怎麽了嗎?”陳年故作鎮定的問他。

教室裏很熱,徒有頭頂的風扇在吹拂,陳年看著他逆著光的眉眼,心裏波濤洶湧的滾著。

她抿著唇往心裏沉了一口氣,想叫自己平靜。

卻在剛有起色時,少年幹淨潤朗的聲音就被風卷進了她的耳朵裏,帶著些玩笑意思:“好好的文科不學,來理科班幹什麽?”

是啊。

明明文科對她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

好好的文科不學,來學理科做什麽。

一時間裏,她在腦袋裏搜尋著答案,卻無果,薄頰泛紅。

“嗯?”

心髒的跳動在此刻間震耳欲聾,握著筆的手心裏冒了些汗,洇濕了卷麵。她看著他,一眉一眼都瞧得真切,眼裏有細細的光。

稍後,她聽見自己用同樣帶著點玩笑意味的話語回複他:“大概就是想看看,理科學霸是什麽樣子。”

這話太過大膽,又一語雙關。

她不知道他會理解成哪種意思,風浪尖口的桅杆搖搖欲墜,似乎風在大一點點,桅杆就能斷碎。而此時的她正如這隻桅杆,陳延白的臉部表情成了她是否能夠存活下去的關鍵。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沉默,隻剩下風。

陳年有些緊張,同時又有點後悔。

她的表情快繃不住。

可就在那一刻,一直看著她的陳延白笑了,唇角溢出些清淺氣息。他眉眼都放鬆,往桌上勾了支筆在指尖轉,比身後得陽光更肆意。

陳年更緊張了,緊張得連腳趾都在發麻。

她收回視線,緩緩地扭過頭去。

就在下一秒,陳延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清明目光在她側臉上流轉,薄唇勾了一股笑,玩笑話開得曖昧:

“學霸就在你身邊,你想怎麽看?”

陳年因這句話紅了耳朵。

她甘拜下風。

作者有話說:

陳延白是因為想讓年年中午睡會兒覺養足精神下午好考試才故意搶她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