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很歡喜。

歡欣情愫在她的腦海裏碰撞, 迸發出的餘熱燒灼她整顆心跳。

陳年大膽向他的方向走去,連腳步都變得輕快。

離的近了她也沒喊,偷偷溜到他身一側, 抬手剛準備想嚇他一跳時, 誰知那人反應極快,猛一個轉身, 寬大手掌準確無誤的捏住了她的手,往前一帶,她整個人差點摔跤。

陳年被嚇得心有餘悸, 地是滑的, 要不是陳延白還拽著她,她肯定直接一個狗吃屎了。

也慶幸陳延白反應快, 在她踉蹌著快要摔跤時, 又一道力給她扯了回來,陳年腳底打滑,身子又向後仰,陳延白一個手臂攬過她的背, 側身摟著她。

鼻息裏滿是少年清冽的氣息,像是被枯雪覆蓋的鬆木味道, 沉冽又清新。

陳年怔著目光看她, 眉目裏都軟。

似冰雪融化凝成的露珠。

陳延白眸色幹淨, 在觸及到陳年的目光時, 又微微凝出沉色。他手臂收力,將陳年身子推直使她站穩。他收手揣進衣兜裏, 似在盡力留存指尖剛剛撫過的那抹透涼, 半晌他才出聲, 聲音裏帶著幾分假模假式的生氣, 調笑倒是多幾分,“陳同學,你想嚇唬誰呢?”

計劃失敗得徹底。

陳年麵色難堪了些,她支支吾吾想說話,卻語無倫次。

越說臉頰越紅,那股熱似乎又燃燒了起來。

陳延白跟她並肩站一排,這磕巴模樣,讓他嘴角溢出些笑。

懶懶的,鬆鬆的,肆意不羈。

陳年失語閉上嘴,為自己幹的蠢事買單。

她穿了件很厚的棗紅色棉襖,左胸口處縫著一支口袋,口袋上繡著兩顆櫻桃,同樣的紅色,卻添了些稚氣。兩道秀眉很濃,被額前的劉海略微蓋住,頭發也長了一點,快到到肩膀的位置。那雙眼睛愣愣的看著她,又濃著一道似有若無的委屈。

是那種莫名的乖。

敲落在他的心上,讓他心軟了一遭。

隨即他說道:“別這樣看著我,不然我會想欺負你。”

這話裏多多少少藏了風月曖昧,陳年多心細想了些某某,滯愣目光裏,她眼珠活動。

香樟綠葉承受不住雪粒子的重量,殘枝敗葉間,一葉雪“啪嗒”落地,在地麵上砸出冰花。

碎瓣四濺。

她突然不過腦的來了句:“你想怎麽欺負我?”

說完又後悔。

鼻尖與臉頰都綴著一絲酡紅,內顱在不停燃燒。

那股熱瞬間湧上來,手腳都不涼了,反而酥酥的,還冒汗。

陳延白的視線似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淡淡的,卻是比夏日的太陽還要熱。

太過熾烈。

陳年想逃,剛想抬步離開就被陳延白拉住書包提帶。

懶洋洋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還莫名帶了一點壞,“跑什麽啊?”

“真怕我欺負你啊?”

不是怕。

是陳年怕死了。

鬼知道她剛剛想了些什麽竟然嘴瓢成那樣,那是多麽容易能想入非非的話啊,就被她那樣輕而易舉的說出了口。

就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然後一輩子不出來。

“放心,不欺負你。”陳延白閑庭信步的走上前一步到她身邊,然後將手揣進兜裏,側眼看她,跟妥協似的,還提醒她,“路滑,走慢點。”

那是陳年第一次掐著點進教室,還是和陳延白一起。

兩道身影一起走進教室裏時,被剛向後轉頭的宋林菲看見,她眼睛一亮,右手很是自然的拉了拉身旁許嘉述的衣袖,示意他也轉頭看。

許嘉述扭過頭來時,陳年和陳延白剛好到座位上坐下。

就跟克隆似的,許嘉述驚訝的目光在他們倆之間逡巡一圈,隨後問:“喲,你倆今早竟然一起來的。”

“說說吧,你倆踩著點來,幹什麽去啦~”

宋林菲想聽八卦,食指交叉墊在下巴底下,眉飛色舞的看著埋頭整理書籍的陳年。

陳年臉頰紅紅的沒理她。

不一會兒就早自習開始了,老師進了教室,宋林菲被許嘉述扯著轉回去。

自習是語文。

宋林菲拿著書擋住一半的臉,身子悄悄向後仰,繼續之前的八卦,“年年,你還沒告訴我你跟陳延白早上幹什麽去了呢。”

“……”

陳年嘴裏正背著古詩詞,她想忽視這個話題,卻奈何不了宋林菲的一直追問。

直到——

身旁的少年突然舉手叫了講台上的老師。

教室裏的聲音漸小,所有人都扭過頭來看向這邊。

宋林菲被嚇了一跳,捏著書緊張的退回去,麵不改色的小聲胡念著。

語文老師視線落過來這邊,繞過宋林菲的頭頂到陳延白身上去,反應了好一會兒,她才拍了拍桌子收攏學生們的神思,然後走下講台朝陳延白去。

宋林菲以為是他要告狀,臉色不佳。

就連許嘉述這會兒也在偷偷笑她,那笑容裏藏著看好戲的意思。

這讓宋林菲冒了一身的冷汗。

可事實並沒有她想的那麽糟,陳延白叫語文老師來,隻是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甚至,他們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裏。

這隻是虛驚一場。

語文老師背著身一離開,宋林菲就沒好氣的扭頭瞪了瞪陳延白。

剛剛可把她嚇壞了。

然而罪魁禍首卻悠哉遊哉,手裏捧著本語文書,眉眼鬆愜。

注意到宋林菲的視線,陳延白勾了勾唇,懶音懶調裏藏著一股別有的心機,混在一群讀書聲裏,卻被陳年準確聽見所有。

“誰讓你欺負我同桌的。”

陳年促然心悸,念古詩的聲音都發抖了一絲。

這句話裏太具有維護性,陳年偷偷抿唇笑了笑。

這快臨近學期末,各學科都進入了複習狀態。火箭班進度很快,即使都快過了一個學期,陳年卻仍覺得有些吃力。

但她又不好意思一直打擾陳延白,畢竟她之前記得他跟她說過,學霸再優秀,也需要複習。

思及此,她就想著期末就不去打擾他了。

自己複習也是一樣的。

這天他倆一起來書吧複習,陳年埋頭正在整理錯題集,暖黃色的燈光自上而下的落在她的頭頂,筆尖在紙上劃動,沙沙作響。

陳延白就坐他對麵,複習到一半就忍不住抬起眼看向她。女孩兒因為埋著腦袋做事太認真而未從察覺,手裏捏著筆,在燈光下晃動。

他的視線垂落在她的本子上,好久之後才想起來,這姑娘最近這段時間好像有點刻意冷淡。

問題不問了,也不跟他討論了。

他深深的察覺到了一點奇怪。

於是他放下筆,一隻手撐著半張臉,目光幽幽的盯了她好一會兒。

陳年是在無意間抬頭撞上他的視線的。

視線一抖,她表情呆愣的看著他,“怎麽了?”

每逢見到陳年的這個表情,陳延白都會覺得有趣,他又想逗她了。

“你說怎麽了?”

他話語悠悠,語調刻意被放得很慢,聽起來很懶。

嘴角上揚著,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陳年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最後隻好弱著聲音回:“我應該怎麽了?”

對麵的人頓時就笑出聲來,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陳年,我算是輸給你了。”

還沒想明白陳延白為什麽會輸給自己,陳年就看見他手伸過來,手心朝她向上攤著。

視線裏,他的手指細長,骨節分明。

忽地勾了勾。

“最近小測的試卷,給我看看。”

陳年霎時間懂了他的意思,可又忙開口,清明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可你不是也要複習?”

“看完了。”

陳年:?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手裏的書他隻翻了幾頁。

這叫看完了?

“可你隻看了幾頁。”

“用不著全看完。”

“我都記得。”

“……”

他這麽說,陳年也隻好將試卷拿過去。

最近的小測試卷題型跨度大,與平時練習的試卷難度高,陳年沒怎麽考好。在把試卷遞過去的那一刻,陳年心是虛的。

捏著手指攥了攥,她遲疑的開口:“這次的試卷,我其實沒做好……”

“已經很好了。”陳延白翻來覆去的將她的試卷多看了一會兒,扭頭跟她說:“這次的試卷有點難,你能考到這個分數,已經不錯了。”

“可是也有很多人的分數在我之上,相比較而言,我的努力在他們之下。”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陳延白說:“你要做的,就是穩定提升。”

這也算是安慰話,陳年心裏頓時像是被灌滿了暖氣。

她闔眼淡淡的笑了笑,側臉被燈光勾勒出的輪廓線條細柔且流暢,纖長睫毛扇了扇,像蝴蝶輕拍的羽翅。

“還有啊,不要怕麻煩別人。”

陳延白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陳年抬眼看過去,少年麵容清雋。書吧裏溫度高,他脫掉了外套,隻露一件毛衣與白襯交疊而搭,文質彬彬與懶倦相融於一身,前額光潔又立挺,深邃眉眼誘人深入。

她似乎聽見自己的心髒在砰砰地跳,可也依舊未避及他落過來的目光。

灼灼滾燙。

書吧裏四下裏沒有什麽同學,周圍很安靜。陳年清晰的聽見他沒說完的後半截話傳進自己的耳朵裏。

“我不覺得你麻煩。”

距離期末考試時間越近,複習就更為緊張了起來,身與心都會感到十分疲憊。

大課間活動時間久,剛結束一堂複習課,陳年就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最後趴在桌子上,閉眼睡著了。

宋林菲本想喊她陪她去小賣部,結果一轉身便看見一臉疲憊休息的陳年,到嘴邊的話怔然停下。恰巧這時,她身旁的許嘉述起身,木椅與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宋林菲趕緊一巴掌拍過去,許嘉述正要大喊大叫,就看見了宋林菲一根手指比在唇邊做“噓”的動作。

緊接著,她用手指了指右邊。

許嘉述看過去,瞧見了埋頭休息的陳年。

這下連走路都沒聲了。

下課時間教室裏人很少,隻有極個別的兩三個同學圍在一起聊天講話,但也還算安靜。

陳延白就待在位置上看書,手指撚著一頁一頁翻,餘光瞥見旁邊趴桌休息的人,他視線一頓,順勢看過去。女孩兒趴在桌上,手臂枕著腦袋,臉頰一半被垂落的發絲遮擋,發與發間的縫隙隻能瞧見她小巧的粉.唇。

窗外起風了,有些涼。

陳年睡得不踏實,身子動了動腦袋轉過去,用後腦勺對著陳延白。

動作太大,桌上的草稿本掉在了地上。

陳延白看了眼。

下意識先是起身關了窗,冷風被明淨的玻璃窗擋住,教室裏稍溫暖了些,玻璃內壁緩緩起了霧。

他回頭,回到座位上撿起了陳年的草稿本。

視線一晃,卻定在了草稿本上那為數不多的某個姓氏上。

“陳。”

大大小小的幾個字布在草稿頁麵的任何地方,被繁複的數學公式與解題過程遮擋。但陳延白目光如炬,還是看見了許多。

眉頭稍皺了下,邊將草稿本放過去邊喃喃自語:“看來還真是喜歡這一個字。”

期末考試如約而至。

很幸運的是,這次陳年和陳延白在同一個考室。所以兩個人上完自習後就順道過去。

陳年走在走廊的裏側,陳延白在他右邊。托他的福,冷風吹過來的時候,她並未覺得有多冷。倒是他,發絲輕飄,羽絨帽的羽毛也顫巍巍的亂飄著,但他走著就跟沒事兒人一樣。

“你冷嗎?”

陳延白扭頭看一眼和自己並肩走的陳年,搖頭。

陳年不知道這是真是假,在不好判斷的前提下,她選擇相信了自己的直覺。於是從衣兜裏摸出來一個很小的暖手寶,伸手給他。

“陳延白,這個給你。”

他們剛走到走廊拐角的地方停下,人來人往趕著去考室的學生逐漸變少。

陳延白視線往下落在她的手上,細細白白的一隻手,手裏攥著一顆星星。他笑了聲,抬眼問她,“這什麽?”

“暖手寶。”陳年說:“拿著。”

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陳延白還是伸出手接了過去。暖手寶放在他的手裏顯得很小,散發著的餘熱沿著手心皮膚傳進了他的心裏。

剛想問她為什麽會給自己這個,陳年就已經先他一步,解釋了原因:

“天氣太冷了,手凍久了會沒知覺,等會兒做題會不舒服,”她眼神有些躲閃,說得也急,“我的手已經夠暖和的了,就借給你用用,還是熱的,你不要浪費。”

說完就慌裏慌張的離開了。

陳延白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後,視線才垂落到手心裏的那隻星星形狀的暖手寶上去。

三天的期末考試一晃就過去,班裏的同學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寒假歡呼,滿教室吵鬧聲不止。

陳年正收拾著書包,宋林菲轉過身來一臉高興的看著她,“年年,今年過年我們一起出去玩兒吧。”

“好啊。”

宋林菲高興的拍了拍手,現在就忍不住跟她吐槽:“你不知道,以前每次過年和他們兩個大男人在一起我有多沒勁,但現在好啦,有你在,肯定很好玩兒。”

她說著說著就高興起來。

但旁邊的許嘉述沒給她留麵子,毫不留情的戳穿她,“跟我倆玩兒沒勁?那是你自己不會玩兒好呢吧。”

一提起這個,宋林菲火氣就上來了,“你倆每次不是遊戲廳就是網吧台球館,哪有女孩子玩兒的。”

“遊戲廳網吧台球館怎麽了,那也總比你隻知道花錢買一大把沒用的小玩意兒強。”

“……”

宋林菲有些說不過,拉著陳年,“年年,你來評評理,你說他倆是不是存心的。”

陳年莫名被cue,看了看宋林菲,又扭頭看了看許嘉述和陳延白,在三人視線的逼迫下,她不得不說出自己的見解,“其實過年怎麽玩兒都一樣,重要的是……”

身旁那人的視線過於灼熱,陳年稍稍顫了顫眼睫,頓了下,心無旁騖的說道:“重要的是想一起過年的人能在一起,所以在哪兒都一樣。”

“年年,”這麽說宋林菲就有點不高興了,她嘟著嘴,“我懷疑你跟他倆是一夥的。”

“那是人家說得在理,過年不就圖個一家人團圓闔家歡樂?”許嘉述插嘴。

宋林菲翻了個白眼給他,“誰跟你一家的。”

許嘉述跟她鬧著玩兒,也不管宋林菲的小脾氣,小聲嘟囔誰應誰是,隨後就攬了攬陳延白的肩,跟他說:“想好了嗎,今年怎麽過?”

陳延白自顧自收拾著書包,餘光裏是陳年的身影,隨後淡淡的說:“再說。”

假期期間,陳年的時間充裕了起來,年前飯店很忙,她自作主張的到江吟的飯店幫忙,江吟也不會說什麽了。

因為陳年的幫襯,江吟也輕鬆不少。

陳年剛掃完地歇下來,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聲。她將掃帚放到牆角,騰出手來摸手機看,發現是宋林菲的信息。

[宋林菲:年年,要不要出來跟我玩兒,我一個人玩兒太無聊了,救救我吧TVT]

陳年光是看著那句話最後麵的那個哭泣的表情包,就能想象出宋林菲委屈巴巴的樣子。她彎了彎嘴唇,動手打字:[陳年:這幾天恐怕不行,我得幫我媽媽看飯店,Sorry。]

[宋林菲:阿姨一個人打理飯店嗎?你們幹嘛不請個服務生啊?]

[陳年:飯店沒多大,請服務生不劃算。]

[宋林菲:這樣啊……]

[宋林菲:那我們都一起來幫你啊,給阿姨當免費勞動力!可以盡情壓榨我們哦!]

陳年指尖一頓。

婉拒道:[陳年:沒事,我們能忙得過來,謝謝你的好意。]

飯店裏的人不算太滿,陳年坐在板凳上朝裏屋的方向看了看,手指玩弄著手機,一副心有若思的樣子。

她想得太認真了。

以至於,有客人到來也未曾察覺。

直到那道影子離她近了些,微弱的光亮被擋住,視線裏稍暗了一遭。

陳年這才抬頭去看。

少年深刻的麵容闖進她的眼裏。他穿了件很厚的黑色長款羽絨服,連衣帽邊綴著溫暖的絨毛,身影挺拔的站在她麵前。

讓她稍愣了一遭。

陳年將手機揣進兜裏,站起來麵對他,目光裏藏幾分驚喜,“陳延白?”

“你怎麽來這兒了?”

“陽春麵還有嗎?”陳延白沒回答陳年的這個問題,他笑著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她,“我有點餓了。”

“有……有的。”陳年目光清明的看著他,神色微動,招呼他,“你先等等,我馬上就給你做。”說著,她便急匆匆的跑到後廚去。

江吟正在後廚撈麵,見她進來了,忍不住問:“你怎麽進來了?”

“有新客人來了。”

“點了什麽?”

“陽春麵。”

聽她說著,江吟放下了手裏的撈麵漏勺,跟她說:“你先出去,我來吧。”

江吟搶先陳年開始準備。

陳年看著在自己麵前忙碌的江吟,抿了抿唇。

見她還沒走,江吟扭頭看她一眼,手裏的動作沒停,“怎麽還不出去?”

“那個……你記得少放點蔥。”

陳年還記著陳延白不愛吃蔥的習慣。

“嗯?”

“客人說了要少放蔥。”

說完陳年就離開了。

撩開遮擋後廚的幕布,陳年走出來,在視線落到陳延白身上時,她腳步一頓。

少年身上的羽絨服寬厚卻不臃腫,穿在他身上剛好熨帖。他微垂著腦袋在玩手機,手指劃著屏幕,亮屏的光落一點在他的臉上,照得臉上情緒很淡。

他一個人坐一桌,明明是被隱在了角落間,可陳年的視線依舊能找到他。

或許是人的視線比較敏感,他有所覺察,腦袋抬起來朝這邊看。陳年瞳孔微縮,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在他麵前坐下。

陳延白關掉了手機,拿起旁邊的杯子給她倒了一杯水,推過去。

“謝謝。”陳年對他說,拿起水杯喝一口,然後輕輕放下,看向他,她問的還是剛剛那個問題,“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路過。”他簡言意駭,“進來看看。”

陳年點頭,“哦。”

“你怎麽在這兒?”他反問。

“寒假時間比較多,來這裏幫幫媽媽。”

他了解似的點了點腦袋,視線卻若有所思的放在她的臉上。

陳年被他盯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腦顱發熱的狀態。害怕最後事情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場麵,她出聲打斷,“怎麽了?”

陳延白一怔,以咳嗽掩蓋剛剛自己莫名其妙的失神,話裏回答:“沒事。”

陳年便不再問。

緊接著,後方一道聲音傳來,是喊陳年的。

“麵好了,來端麵。”

陳年和陳延白一同看過去。

江吟一手撩開遮布,朝這邊看過來。在看見陳年坐在一個男生對麵時,她又下意識朝她對麵的男生多看了幾眼。

兩個人就那麽對上了視線。

陳延白微微點頭示意向她問好。

江吟皺了道眉,隻是喊陳年:“進來端麵。”說完就放下了簾布。

陳年進去端麵,江吟喊住了她,“剛剛坐你對麵的,是你同學?”

“不是,是朋友。”

江吟看她一眼,霧氣騰騰的狹小空間裏,陳年依稀覺察到江吟的視線。

冷冷的,淡淡的。

她手一緊,麵湯差點灑出來一些。

江吟將視線挪開了,話卻沒停,“小小年紀,好好讀書就好了,要什麽朋友。”

“書會好好讀的,但朋友也要。”

說完這句話,陳年就端著麵走了出去。

江吟總喜歡這樣,以她的思維來指點她的人生。但她也不賴,一身的倔強固執,就算江吟站在她認為的對立麵,她也總是能與她抗衡到底。

她端著麵走出去,放到陳延白的桌上推過去,對他笑了笑,“你的麵。”

“謝謝。”

“不客氣。”

陳年還是坐在他的對麵。

陳延白從旁邊的木竹筒裏抽出兩根筷子,正要挑麵吃,視線卻落在了坐她對麵的陳年身上。

他動作稍停。

腦海裏忽然浮現剛剛那個人。

“剛剛那位,就是你的媽媽?”

陳年點頭,“嗯。”

“我小時候,好像見過她。”

這完全隻是憑著記憶,他也隻依稀記得一點點。畢竟小時候的記憶,本就殘缺破碎。過了這麽多年,他也記不得太多。

“你見過我媽媽?”陳年取卻是驚訝,身板都挺直不少,“在哪兒?”

陳延白記不得,於是搖搖頭,打消陳年的好奇,“可能是錯覺,也可能記混了。”

本來就是小時候的事情,記不得很正常。陳年沒想太多,還跟他說:“沒關係,小時候的事情,記不住很正常的。”

“你先吃麵吧,再不吃它就沱了。”

陳延白吃麵很快。

他吃完,麵湯裏漂浮著幾根蔥。

陳年低聲一笑,眼睫眉梢都彎了彎。

陳延白不明事理,問她,“怎麽了?”

“你真的這麽不喜歡吃蔥嗎?”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碗裏的蔥。

陳延白也笑了笑,搖頭,十分坦誠,“極不喜歡。”

“那下次來的時候,我就叫媽媽不給你放蔥就好了。”

陳延白還是搖頭,“那也不行。”

陳年:?

“我不喜歡吃蔥,但喜歡用它提味。”

解釋完一通,他突然後知後覺,回到最原始的問題,眉梢一挑:“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吃蔥?”

“啊?”陳年一怔。

她被他問慌了神,睫毛撲閃,想要蓋住些慌亂。

特別是在陳延白饒有趣味的注視下,她更慌了許多。

“宋林菲說的啊……她一早就告訴我了。”

“是嗎?”

陳年點頭如打鼓:“嗯嗯嗯……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她。”

他倒不是真的要去問宋林菲,這太興師動眾,而且也沒必要。

“算了。”

“啊?”陳年眼眸柔亮,看向他時,似藏了星星。卻又莫名顯露一絲呆怔,有點可愛。

陳延白勾了勾唇,指尖搓了搓,克製著想刮她鼻子的衝動,“我說不問了,我相信你,是宋林菲說的。”

陳延白吃完就打算走,他起身,陳年也跟著起身。

要走之際,陳延白突然跟她說,“今年過年一起啊。”

他的眼被燈光照得黝亮,像是陷進了柔軟。

“我們一起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