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亂其心智

“先生既然派人將折眉請到此處,從見麵到現在,都一直以禮相待,看起來應該不是要折眉的命,那麽請問先生最終想要通過折眉得到什麽?”柳折眉既然知道這個三明先生是個笑麵虎,兩人之間從前既無冤仇又無交情,再聯想到對方的身份,那麽,兩人之間就隻剩下交易了。

先前,他一直不動聲色,就是想知道這次擄劫事件背後的幾方勢力都是什麽人,既然現在已經有了答案,想著他失蹤這麽長時間了,京城的那個她大概也是會擔心的,也就不願再與對方兜圈子,幹脆直截了當地打算盡快脫身了。

“不錯,老夫的確想從巡按大人身上得到些什麽,巡按大人意下如何?”三明先生聞言,臉上的笑容不變,直言不諱地承認道。

原本這次見麵談話的節奏一直在他的掌控下,現在這個小家夥直接反擊了,嗯,這反應很不錯,再怎麽兜圈子,總有結束的時候。

先前,他之所以不馬上進入主題,兩人談來談去,就是想從閑談中能發現這小家夥的一些弱點,隻有控製了對方的弱點,投其所好,才能更好地為其所用,如果控製不了一顆棋子,那將來就要提防這顆棋子反噬,他絕對不願意親手培養出一個敵人出來。

平常人,都是有喜好弱點的,有的人愛財,有的人愛權,有的人愛色,有些人還有些偏門的愛好,就連朝中有些自命清高的清正之臣,他們也不是沒有弱點和喜好,大多數愛名,可麵前的這個小家夥,到底最喜好那一樣,現在還看不出來。

“既然先生覺得折眉還算入眼,折眉自然不會那麽不識抬舉。”

“那就好,請巡按大人隨老夫移駕書房。”

柳折眉這邊,似乎有了柳暗花明的味道,秦韻那邊的追查卻絲毫沒有放鬆,當她得知,柳折眉最早是落到那些白蓮一教匪手中,後來又被另一撥人劫持不見蹤影之後,這撥後來者雖然看起來也很難對付,可並不意味著她就會放過林堂主他們一行。

白蓮教一個分堂,看起來似乎人不多,但也不少,剛明麵上的足足有五百多人,這還是秦韻秘密派人調集了本地還有附近幾個錦衣衛百戶所的資料,最後得到的信息。

五百多人,還是被洗腦的五百多人,骨幹五百多人,還不算那些外圍的教匪,就算這五百多人,平日都不集中在分堂之地,但至少有一半。

她此次帶來的人手,不過二十來人,就算將三地的錦衣衛百戶所的人手全部召集起來,還不足三百人,這三百人還不包括派出去出公差的,和濫竽充數的,想要實行圍剿計劃,實在不現實。

原本,要是實行斬首戰術的話,依照她的能力,偷偷潛入此地分堂,將林堂主殺掉也不難,可今日她剛收到弘治帝傳來的密旨,讓她務必嚴懲敢擄劫朝廷巡按的白蓮邪一教教匪,這就意味著要將此地的白蓮一教匪一網打盡,而不是弄死幾個人的事情。

也難怪弘治帝這麽震怒,據說先帝年間,就曾在宮中發現,有許多太監和宮女就是白蓮教,彌勒教的教徒,甚至宮中發生的一些事情,後麵都有他們的影子,可想而知,這些教徒們滲透的多麽厲害。

不管作為普通人,還是作為帝王,知道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能信任,隨時等著給自己製造麻煩,或者要自己的命,又豈能無動於衷?

弘治帝自然也知道她此次帶的人力有限,私下裏也吩咐她可以便宜行事,甚至可以憑借密旨調動當地衛所的兵丁跟著一起平叛。

由於事關重大,就算她這次帶在身邊的人,她也沒有透漏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這些教匪們滲透的這麽厲害,又怎麽會放過錦衣衛?

白蓮教此地的分堂是在城外的一處山莊中,這處山莊是當地某個富商的別院,由於地勢偏僻,道路也不暢通,平日裏並不引人注目。

秦韻原本打算調動本地衛所的兵丁將林堂主和分堂的教匪們一網成擒,可最近新得到的消息表明,這位林堂主擄劫柳折眉失手之後,雖然回了一趟分堂,但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又再次回到了城裏。

先前,林堂主原本擄劫了柳折眉,打算用柳折眉跟當地官府談判換人的,可現在柳折眉下落不明,他卻並沒有打消救人的意圖,而是積極地再想其他辦法。

既然林堂主留在城內,秦韻就打算分兩步走,先解決林堂主,從林堂主口中得到擄劫柳折眉的是什麽人,然後再調兵圍剿當地的分堂。

生擒林堂主,秦韻並沒有費什麽大的功夫。

此次她帶的人手都是錦衣衛中的好手,林堂主身邊也不過十來人,雙方的武力值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

此次行動不僅幹淨利落,事後,還有專門的錦衣校尉將現場痕跡都給抹掉了。

為了防止走漏消息,此次生擒林堂主的行為,秦韻並沒有驚動當地的錦衣衛百戶所。

這些教匪們自然也不能關到當地錦衣衛百戶所的地牢去,隻好找了當地一處宅院的密室,先將林堂主單獨關押在那裏。

夜色深沉,秦韻手中端著一根蠟燭打開了密室的門,走了進去。

林堂主手底下也是有幾分功夫的,至少在白日的行動中,他就傷了兩個錦衣校尉,此時他被鐵鏈鎖在密室正中的那根鐵柱子上。

身上也受了傷,可都不是致命的傷口,畢竟,秦韻早就給手下的人下令,要活的。

事後,秦韻再將對方關進密室時,提防對方失血過多而死,還為對方簡單地包紮了一番傷口。

聽到響動,林堂主睜開眼,看向秦韻。

秦韻將蠟燭放在密室中唯一的一張桌子上,然後在桌子後麵唯一的一張椅子坐下,也不出聲,隻是懶洋洋地看著對方。

兩人的目光在這密室中較量,久久都沒人率先開口說話。

最終,還是林堂主率先開口了:“公子到底是什麽人?”秦韻這一路上為了方便,她都是一身男裝打扮,再加上她的易容手段極其高超,雖說沒有怎麽改變樣貌,可身上是一點脂粉氣都沒,讓人覺得她真的是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要不然,也不**差陽錯,引得衛三小姐傾心,就算是跟在她身邊的這些錦衣校尉們,也常常會不自覺地忘記眼前這位上司是個女兒身。

林堂主要擄劫柳折眉,自然不會不知道秦韻,隻是他到現在為止,沒有將兩個人對上號而已。

“在下乃錦衣衛京城內西城千戶所千戶,林堂主還需要在下進一步介紹嗎?”秦韻坐直了身子,可語氣仍懶洋洋地道。

“什麽?”林堂主就算事先有了心理準備,可真的跟秦韻這個傳說中的女子麵對麵,他麵上的失態還是顯露無遺。

“有點驚訝在這裏見到本千戶?怎麽說,林堂主害曾經大費周章地請本千戶的未婚夫欽差巡按柳折眉去做客,現在本千戶親自送上門來需要驚奇嗎?”秦韻在用手中的梅花鏢修剪自己的指甲,修剪好一隻手後,抬起頭來,輕輕地用嘴將手指吹了吹,然後繼續懶洋洋道。

“是本堂主小視了錦衣衛的能力,落到現在這步天地,也不怨,隻是秦大人應該知道,巡按柳大人現在並不在本堂主手中,就算千戶大人現在抓了本堂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林堂主倒也不是慫寶軟蛋,雖然對秦韻的身份很意外,可他卻知道,秦韻抓他的目的是什麽,反正在他看來,不管是柳折眉還是秦韻,都是朝廷的鷹犬,雙方的關係是天然對立的,就算身為階下囚,也不過一死而已,所以姿態一點也沒有放低。

“有價值的東西,任何人都想要,也絕對不會想著隨便放棄,所以,就算林堂主不說,本千戶也絲毫不擔心他的安危,因為他有那個價值,讓他現在還有命在,那樣的話,本千戶還擔心什麽。不過這個對本千戶來說,隻是私事,而剿滅你們這些教匪才是本官此次下江南的真正使命,林堂主是不是很榮幸,本千戶將要從你的口中得知,白蓮教本地分堂的人員構成,以及教中的其他機密,如果讓教中的其他人得知,是林堂主出賣了其他弟兄還有教中的機密,不知到時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呢,嗬嗬!”秦韻一段話說完後,害故意怪笑了兩聲。

“你這鷹犬,身為女子,不安於室,為害百姓,休想從我的口中得知一言半語。”林堂主的修為還是不到家,立即出言反詰道。

“嗬嗬,要說身為女子,不安於室,為害百姓,還有什麽人比的上貴教的聖女聖母呢?不在家中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卻用醫術和一些邪術蠱惑百姓,讓許多百姓沉浸在空幻的幻想中,不安安分分地過日子,最終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本千戶和她們相比,實在遜斃了。”秦韻從桌子後麵起身,走到林堂主麵前一字一句道。

“你這鷹犬胡說八道,竟敢如此汙蔑本教的聖母聖女,朝廷不仁,她們布法行醫,本就是為了解救百姓身上病痛,功德無量,豈能是你一個小小的朝廷鷹犬可比的。”秦韻攻擊林堂主的信仰,對方又怎麽會無動於衷,雖然不知遜斃了這是什麽意思,但猜都猜的到,當即反擊道。

“嗬嗬,朝廷不仁,那麽你們這些教匪就仁慈了,哼,蠱惑百姓倒也罷了,害勾結韃子,引狼入室,像你們這些如此寡廉鮮恥的人,還自詡功德無量,林堂主在說笑話嗎?”想到秦家老爹臥底白蓮教,在塞外待了五年,最後身上還身重奇毒,秦韻就不由地反諷道。

“你胡說!”一再被秦韻反諷,還說本教勾結韃子,雖說這時的代的人還沒有後世那麽重的國家觀念,元朝的統治還是讓漢人對韃子本能地有一種排斥感。

“弘治八年的那場戰事,林堂主這麽快就忘了,也是,你隻是一個小小的堂主,估計還接觸不到教中這等機密,也難怪會為虎作倀。”

“反正這些本堂主不知道,也不想再說什麽了,既然落到了你這等鷹犬手中,又是本堂主擄劫巡按大人在先,算本堂主欠你的,那麽,要殺要刮隨你們的便,至於你想知道從本堂主手中帶走巡按大人的是什麽人,還有本教的一些機密,本堂主就算生不如死,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林堂主的確勇氣可嘉,至少不是個軟骨頭,可你確信你真的能守口如瓶嗎?你的鼻子應該沒事,現在應該聞到什麽了吧。”

果然,密室中,不知何時,竟然有了一種獨特的香味。

“你做了什麽?”林堂主的鼻子的確沒有問題,此時,聞到香味,直覺覺得不是什麽好事,當即責問道。

“不是隻有你們這些教匪們會一些獨特的法門,本千戶也會,很快你就知道這香的用處了。好了,現在看我的眼睛,看我的眼睛。”

隨著秦韻的話音,林堂主覺得自己的眼睛不自覺地對上麵前之人的眼睛,意識似乎也開始不聽控製起來,好似中了某種魔咒一樣,雖然最後殘存的理智提醒他要保持清醒,可這種理智實在太微弱了,最後逐漸被吞噬掉了。

林堂主原本的意誌還是挺堅定的,要是初一見麵的話,催眠效果可能會很不好,所以,秦韻才會用話語先動搖他的心智,然後借助放在蠟燭上的香料的燃燒,最後讓林堂主陷入催眠的氛圍,開始一步步催眠成功。

秦韻從林堂主口中得知,柳折眉最終可能落到了江南那些世家手中,隻是她不明白的是,柳折眉何時與那些江南的世家們有了幹係。

關於這一點,林堂主也不清楚,隻是知道,白蓮教的上層和世家中的某些人是有交情的,白蓮教要發展壯大,不能全依靠那些流民,泥腿子,還需要這等有財勢的人支持。

教中有些敗類更是專門找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下手,甚至為了奪人錢財,搞的對方家破人亡,比比皆是。

可是對世家這些龐然大物,白蓮教也暫時隻能用教義滲透蠱惑,不敢做出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唯恐引來世家們的反撲。

本朝太祖成祖年間,曾經發生過一些舊事,看起來是朝廷要剿滅白蓮教,彌勒教,明教這些教匪,還不如說,是這些世家中的有些人覺得經過韃子將近百年對中原文明的毀滅,這個時候,要想讓家族恢複以前的榮光和興旺,必須需要一個相對安定和平的政治環境,不能繼續亂下去了,所以,對這些不安分成不了大氣候的教派們,他們決定配合朝廷的動作,給這些教派以打擊,這些教派才在一段時間內被打壓下去,變的沉寂起來。

可就算被打壓下去了,卻從來沒有消亡過,總是在一段時間內,冒頭興風作浪一番。

世家這種龐然大物,熟知曆史的秦韻自然知道,在某一個曆史時期,這些人的作用是何等的龐大,明清時期,後世的曆史書上,很少有這一方麵的內容,會讓人誤認為他們已經退出了曆史舞台。

可從林堂主口中知道的這點消息,卻讓她覺得,這些世家們從來就沒有消亡過,隻不過是舊的世家沒落了,被新的世家取代了,越到後麵,他們的影響力變的越來越隱蔽罷了。

如果說柳折眉是落到這群人手中,並沒有馬上要他的性命,秦韻基本上就可以猜到對方的目的了,柳折眉本就不是那種迂腐之人,最終雙方估計能夠達成一個相互可以接受的共識吧。

不過,她還是迅速派人順著這條線尋找柳折眉的下落。

除了從林堂主口中得知這些信息外,她還得知了一些白蓮教的信息,尤其是本地分堂的信息,尤其詳盡,

更主要的是,她得知那位與自己有一麵之緣的白蓮教聖女還來到了本地分堂,這可是一條大魚呀,兵貴神速,她當機立斷,馬上就到了當地衛所,宣讀了弘治帝的密旨,決定進兵圍剿白蓮教本地分堂。

因為秦韻對林堂主用了催眠術,就算林堂主醒過來,也對催眠過程中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這讓秦韻手下的人都誤認為,是林堂主主動背叛了白蓮教,主動交代了相關的消息。

這本就是秦韻想要的效果,林堂主竟然動了柳折眉的念頭,甚至還打算要了柳折眉的命,她豈會讓對方安安靜靜地去死,誰讓她一向是最護短的人,柳折眉還排在她護短名單的第一排。

至於另一方要柳折眉命的寧王父子,哼,要先使其滅亡,必先要讓其瘋狂,既然寧王父子不安分,想要起兵奪皇位,她一定事先加一把火,從現在應該派人潛伏到對方身邊去了,等到對方最終瘋狂的時候,那死期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