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慕僚王應熊 奸賊溫體仁
“這篇《論語》的意思是,禮的應用,以和諧為貴......”張彝憲臉色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先生,那駱養性,無時無刻不在擠兌我們,不,皇上也明裏暗裏地幫著駱養性,我張彝憲,還究竟是不是東廠廠公?錦衣衛還究竟屬不屬我管?更過份的是,這次竟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楚寒,持尚方寶劍負責江南官吏考核,皇上是為他駱養性在朝野上下扶植威信!現在就連溫體仁那個老狗賊,也不把我張彝憲放在眼裏了!”
“放心,駱養性永遠鬥不過廠公!”王應熊淡淡的話語裏聽不出一絲的感情波動,“隻是廠公這兩年的勢力發展太快,皇上不得不平衡一下權力了,不然,怕你又變成另一個魏忠賢。”
王應熊這一句淡淡的話語,頓時使得廠公張彝憲完全冷靜了下來,不由得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王先生說的極是,是咱家錯了。隻是咱家一看見溫體仁那老頭子,氣就不打一處來,王先生,就連順天的三歲小兒都知道,溫體仁雖為當朝文官之首,卻專權弄術,陷害忠良,經常在皇上或大臣麵前對咱家冷嘲熱諷,這等人物,還要咱家好以顏色地待他?”
說到這裏,張彝憲不由得緊握著拳頭,滿臉的憤恨,猛地高聲大叫起來道:“咱家恨不得能殺了他!這種人,不配和咱家來往!而今,他竟然還明裏暗裏地打著我的名號,與那些江湖幫會權錢勾結,禍害大明百姓。這種人,叫咱家怎麽能好以顏色地對待他?”
“廠公!”王應熊忽然微微地睜開了眼睛,眼角中忽然爆發出一陣犀利的精光,淡淡地說道:“廠公現在必須要和溫體仁虛以委蛇,隻因為......現在的廠公,還不配殺溫體仁。”
不配殺溫體仁?
王應熊的這一句話,頓時狠狠地擊打在了廠公張彝憲的心裏,張彝憲睜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想說,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又過了一會,張彝憲臉上忽然泛起一陣難以言狀的失落:“是的,我還殺不了溫體仁。反而,此刻的我無時無刻不受到來自各方麵的威脅,隻因為我是東廠廠公。”
說完以後,張彝憲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中卻夾雜了無比濃烈的恨意:“沒錯,我是廠公,要對抗駱養性還得溫體仁相助!王先生,多謝你這麽多年來一直教導咱家,否則,咱家恐怕早就被皇上廢了廠公之位,然而又被駱養性暗算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見張彝憲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神智,王應熊那老邁的身子彎下腰來,微微地說道:“老朽無所期望,隻希望廠公得勢之後能夠善待天下百姓,那麽老朽就算在地下,也能含笑九泉了!”
“請溫首輔!”此時的張彝憲已是一臉的平靜,張彝憲心裏早已打定了主意,無論溫體仁的品行究竟如何,自己也如論如何要爭取和這個老頭子合作。
張彝憲的一聲重呼,頓時使得一直緊緊地立在門外,就連通報一聲的勇氣也沒有的守門士兵頓時感到一陣輕鬆,頓時一臉微笑地跑向門外向溫體仁邀功似的通報了一聲。溫體仁不由得點了點頭,隨手從口袋裏摸出一錠銀子放在那士兵的手心裏。那士兵隻覺得手心裏一沉,頓時興奮之情躍然臉上,滿臉賠笑著雙手一揮,恭迎溫首輔入府。
溫體仁點了點頭,這位三朝元老昂起頭看了一眼門郢上那麵書寫著大大的“東廠提督府”五個大字,然後邁開步伐,大步地走了進去。
當溫體仁見到這位當朝廠公之時,隻見張彝憲早已收拾好了心情,滿地的碎物也早已被收拾的幹幹淨淨,隻見張彝憲遠遠的一見溫體仁,立馬滿臉微笑地站了起來,急忙邁開步子走向溫體仁,親熱地挽住溫體仁的胳膊,一臉的笑容口中不住地說道:“溫首輔,讓您久等了,快快請進。”
“廠公諸事繁忙,老朽等一等又如何。”溫體仁急忙俯下身子,那一張老臉上堆滿了微笑。
張彝憲扶著溫體仁坐下以後,一名年輕的小奴婢立即為溫體仁上了一杯清茶,然後又急急忙忙地退了下去。溫體仁的視線不由落在了那名俏奴婢的臀兒上,隻見那臀兒一抖一抖地,看的溫體仁頓時有些心癢癢。
“都七老八十的老東西了......”這一幕恰巧落在了張彝憲的眼中,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鄙意,這一絲鄙薄之意隻是在張彝憲的臉上微微一閃,便稍顯即逝了。
“首輔,不知今日前來,究竟有何要事?”張彝憲坐在上首,滿臉微笑地望著眼前這個老家夥,殊不知的是,張彝憲此刻心中的那股鄙薄之意,已然到達了頂峰。
看著這位年約四旬了的廠公,溫體仁忽然沉聲道:“老朽今日前來,其一是向廠公交奉此次自從去年入歲以來,江南各地收上來的俸銀,大約有三十萬五千兩銀子。”
這數字從溫體仁口中說出來,淡淡的聽不見一絲情感的波動,就仿佛無非是最為平常的一件小事罷了,可是這話落在張彝憲耳中,心中卻是猛地一動!三十萬兩白銀,足夠供給一整個蘭州兵馬十年的俸銀了,就算是用在裝備軍隊,也足足可以裝備一隻三萬人的精銳士兵了!
若是我大明每一位官吏都廉潔如水,若是沒有溫體仁這樣的奸臣為首,若能打造一隻強大無比的精銳之師,又怎會連一些農民軍都屢剿不滅?
張彝憲心中抑鬱交加,怒氣大作,臉上卻不能夠表露出來,隻是哈哈一笑著說道:“溫首輔有心了。”
“這都是底下的官員們對廠公的一片孝心。”溫體仁微微地抿了口茶,微笑著說道。看著眼前這位當朝廠公,溫體仁的心裏不由得生出了些許鄙夷之意來,這麽昏庸的廠公,也難怪皇上想要排擠他。
皇家大事,外人不可參與。可是,眼前的這位廠公,卻無論如何也沒法讓溫體仁真正發自內心地尊重起來,因為這位當朝廠公......簡直就是......太貪了!
張彝憲和溫體仁二人雙目對視,視線忽地碰撞到了一起,心裏各自鄙視著對方,又暗地裏各自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張彝憲強壓下心頭的那一股憤慨,微笑著道:“關於奉銀這件事,溫首輔有心了。請問溫首輔所來,究竟還有何事,不妨告之咱家。”
張彝憲心裏早已是一片怒火,若不是謹記著王應熊的教誨,恐怕此時的張彝憲早已是拍案而起,把溫體仁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溫體仁微微一頷首,忽然沉聲道:“不瞞廠公,老朽私自做主,已令言官們上書彈劾揚州衛孫傳庭,孫傳庭目無法紀,驕橫跋扈,對於自己的上官揚州府台陳奇瑜三番五次進行羞辱,並放火燒了陳府台的衙門,還組織士兵嘩變。孫傳庭昔年在西北時是楊嗣昌手下的一名將校,現在算是駱養性的人。更何況,孫傳庭乃是此次江南官吏功績考核的考核官之一,若是除去了孫傳庭,江南則又一次歸廠公所有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好端端的一名功勳卓著的虎將,從溫體仁口中說出來,仿佛就成了一名無惡不赦的奸賊,溫體仁忽然有些高興地笑了起來,可是這一席話落在張彝憲耳裏,臉上卻忽然隱隱露出了些許怒色!
什麽狗屁江南官場,什麽狗屁東廠一黨,扯蛋,都是TMD扯蛋!我張彝憲,恨不得殺盡這些貪官,以重振太祖皇帝的盛世時期!這些,都不過是溫體仁這個老狗賊打著我張彝憲的名義,為非作歹!
張彝憲沉下臉色,忽然淡淡地道:“就這麽拿下了一位軍功卓著的將軍,恐怕不太好吧?孫傳庭為我大明出生入死,身經百戰,就算是要重新剿滅闖匪,孫傳庭也隻會是我大明的一員棟梁。就這麽拿下了大明的棟梁,於我大明也無益處啊。”
“廠公!”就在這時,溫體仁忽然激動地站了起來,那雙渾濁的老眼中忽然神采飛揚,重重地沉聲道:“請廠公三思!倘若錯失了這次機會,整個江南則勢必落入在駱養性的手中。若到那時,整個大明支持廠公的官員們都會人人自危啊!”
溫體仁的這一席話說的大義凜然,張彝憲鐵青著臉,雙拳緊握,胸口中的那股積怨之怒早已溢滿了整個胸膛,狠狠地一咬牙,氣的喉頭一甜,作勢就要站起身來將溫體仁罵個狗血淋頭。
然而,就在這時,張彝憲身後的那間屏風裏,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咳聲。隻是這一陣咳嗽聲,頓時使得張彝憲那滿腔的憤怒之情,立時熄滅的幹幹淨淨。
這一聲咳嗽,頓時使得張彝憲那滿腔的憤怒之情熄滅的幹幹淨淨!
PS:王應熊(?~1646)明大學士,字非熊、春石,明重府巴縣人。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進士,入翰林。熹宗天肩元年(1621年),出使四川。思宗崇禎三年(1630年),拜禮部右侍郎。五年,進左侍郎。六年,擢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後屢次上疏乞休,皇帝應允。王優於文學,尤工詩。著有《春石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