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京軍三大營

不過最終的結果卻令那些地痞們大為滿意,鐵騎軍的一條龍舟在校尉曹變蛟帶領下後來居上,居然超過了虎翼水軍,率先衝斷了橫落在水麵上的綢緞帶子,一條船在金明池中心**著圈子。

曹變蛟得意地將脖子上的紅巾扯了下來,指揮眾軍卒高聲喊道:“願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先後到達臨水殿正麵的各軍龍舟一起高喊,旁邊的禦前班直宿衛同聲附和,聲音震天動地,喜得崇禎龍顏大悅,隨著此次賽龍舟的侍衛親軍指揮使熊文燦一聲高喊道:“看賞!”

百名宮人將紮著紅綢花的沉甸甸的成串銅錢丟落到金明池水裏,引得諸軍卒紛紛跳下龍舟打撈賞錢,得手後便將這成串的銅錢掛在脖子上,有的回到龍舟上休息,有的脖子上掛了好幾串錢還在水中不住地打撈,甚至有軍卒在水下相互搏鬥起來,引得臨水殿上的妃嬪公主們格格嬌笑不已,這些深宮怨婦甚少見到如此精壯的男子,此刻趁著打賞的機會,一邊將各種事先準備好的各種銀錢往水裏扔,一邊臉紅紅地看著那些隻穿一條牛犢褲的精壯漢子在水裏鑽去鑽來。

在金明池的另一畔,還有一堆婦人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賽龍舟的諸軍軍卒,她們塗脂抹粉,儀態妖嬈萬方,遠遠望去,恍若神仙姐妹,隻是周圍有不少惡相惡聲的順天無賴在瞪著那些存心靠近的普通百姓,這些婦人便是順天城中的名妓和歌女。

“紅玉,那得手的壯漢軍官,莫不就是你的相好麽?”其中一名豔妝的女子打趣另一人道。那名喚作紅玉的姑娘,皓齒咬著下唇,眼望著那金明池水中如生龍活虎般上下遊動的精赤軍官,臉上浮起一團紅暈,“想不到,他居然這麽壯碩。”她心道,看了看周圍的無賴少年,眉間又飄起一絲愁緒。

整個順天城,大多人都知道,曹變蛟要迎娶的乃是楊閣老府上的楊柳月,而且似乎楊閣老已經默許了這件事情,雖然楊柳月乃是一名嫁過人的婦人,可是卻依舊得到了京城裏滿城官家子弟的熱捧,要知道,攀上了楊閣老這顆大樹,那豈止是升官發財那麽簡單的事了?

曹變蛟似是個死要錢的命,一口氣不停歇的撈錢,脖子上滿滿掛了十幾串銅錢和小金銀錠子,幾乎有幾十斤重了,直到撈無可撈,方才回到龍舟上,滿臉笑容地振臂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明軍中居然有如此勇猛之人,就連臉上一直帶著不屑神情的韃靼國使者貴英恰台吉也讚道“吾觀遍南北豪傑,此乃真英雄也!”他身後的羊舌子臉色一動,看起來頗有些不服。貴英恰台吉注意到這手下表情,卻隻微微一笑,並不說破。

皇帝崇禎最喜歡這樣的憨直軍將,又喜他的勇力,傳諭再賞他絹帛兩百匹,又回頭對負責賽龍舟的熊文燦囑咐道,如此勇將,定要好生看待,熊文燦唯唯點頭稱是。

“陛下,既然水師可用,臣請打造大船出海,訪求海外諸國,接引萬國使者來朝。”首輔溫體仁趁機順水推舟道,韃靼國和瓦刺國幾乎是默契地掌握了西方諸國前來朝貢的陸路通道,本朝初年曾經來朝的吐蕃、於闐、疏勒、高昌、黑衣大食等國甚至早已被瓦刺國所滅。如今前來順天來朝貢的藩屬,大大不如前朝,而且大都從海路上來。

兵部侍郎李德任與溫體仁早有默契,聞言亦跪地秉道:“溫首輔所言甚是,微臣願率舟出海,布國威於四方!”

李德任自恃對當今皇上有幫助除閹黨的大功,擔任兵部侍郎這樣的要職,卻總被清流中人所不齒,隻因為李德任是溫體仁這樣的權相一手提拔起來的,正因如此,李德任對於立下不世奇功的期盼格外迫切。率海船接引遠國使者來朝恰恰是這樣一件大事,容不得他人反對。聽那些走海路的使者說,海外尚有無數的國度,貪慕中國繁華,隻要稍稍曉之以理,誘之以利,便可以重現番邦使者紛至遝來朝貢的盛世景象。

“陛下,此乃誤國之議,萬萬不可!”禦史中丞姚明恭見皇帝對溫體仁和李德任的提議有所意動,當即出列阻止道。

見姚明恭勸諫,溫體仁的麵色波瀾不驚,李德任眼中的厲色微現。姚明恭卻依然大聲道:“陛下,造大船出海所用不菲,除了博得虛名之外,於國無益,此一不可。海外番邦眾多,其中頗有窺伺中土繁華,心懷不軌之國,苦於不熟悉中原的民情和道路而不能為禍,此番接引使者入朝,猶如引狼入室,臣恐今後東南沿海將無寧日,沿海倭寇之患即是明證,此二不可。本朝與外海諸國素有貿易往來,雙方以物易物早有定例,朝廷陡然賞賜諸國,必致東南商民無以為生,乃奪民之利,以肥外人,東南州縣財賦將為之耗損,此三不可。”

姚明恭說完之後,猶自立在殿中,雙目直視天顏,仿佛皇帝不駁回溫體仁與李德任的提議,他就絕不回列,甚至要以死相諫的氣勢。百官和親貴原本有些讚同派船出海以懷遠國的,聽了他這三不可之說,不少麵色都凝重起來。財賦乃是大明朝廷最為關心的問題之一。這造船出海,連同賞賜海外諸國,可是所費不菲的,如果再致使東南諸省糜爛,隻博得一個虛名,那確實是劃不來的買賣。

戶部尚書聶兵安卻在一幫陰測測地道:“姚家乃是福建路有名的海商,反對官家派船出海賞賜藩國,接引使者,口中所說的奪民之利,隻怕是奪了姚家這類海商之利吧?!”

“你?”姚明恭被他一刺,心中大怒,憤然斥道:“佞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天下人都和你一般汙濁不堪嗎?”二人竟然在臨水殿中爭執起來,反而將提議造船出海的溫體仁和李德任撂到一邊。

直到皇帝崇禎微微地“哼”了一聲,兩人這才自覺失禮,靜了下來,猶自瞪著對方。

此時殿中靜成一片,眾臣僚都在等待崇禎聖裁獨斷。

崇禎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麵前的重臣。他心中清楚,溫體仁隻是擅權而已,而李德任雖然看似威武,卻僅僅隻是兵部侍郎,並不能真正的掌兵,自己伸掌能讓他二人位高權重,反掌能讓他二人永不超生。禮部尚書陳慶國雖然有時相助溫體仁,但不是其朝堂之援手,二人貌合神離,並非朋黨。姚明恭雖然有些討厭,然而,國有明君方有直臣嘛,唐太宗尚且容得下魏征呢。

皇帝崇禎生來才華高絕,頗有經略漠北,甚至收取關中之心,又愛奢靡治宮室,饒是大明如此富庶,每年所受各種賦稅上億,各種錢糧支用起來,也是有所不足。適才姚明恭所說的其他都沒有觸動他,唯有令東南財賦耗損一事,令他對造船出海賞賜諸國頗有些疑慮起來。

外麵諸軍與百姓的歡呼聲卻突然高漲起來。歡呼聲打破了崇禎的沉思,他抬頭往外一望,三千鐵騎正列隊從臨水殿前經過,這支騎兵全都是玄衣黑甲,**河西的高頭大馬,人人手中擎著杆大槍,經過臨水殿時,將大槍斜向上舉,槍頭白纓晃動,甚是整齊。三千騎兵前麵正中是一員銀盔銀甲的武將,二十五六左右,滿臉胡須,麵色冷峻,他亦和身後的士卒一樣斜舉著丈八大槍,身後的親兵則奮力的舉起一杆青色的旌旗,上書一個大大的“孫”字。

“這是總督陝西的孫傳庭之子,孫繼先。”溫體仁見官家沉吟不語,又抬頭觀看閱軍,心知官家不欲在此時對派船隊出海賞賜接引藩國一事作出決斷,便知機地介紹起陸續經過臨水殿的宿衛兵馬來。

大明號稱三十萬京軍,除了駐守京師之外,又分別建立了五軍、三千、神機三大行營。這三大行營各有世襲的將門,其中五軍行營遍布著世代聯姻的孫傳庭孫家與袁崇煥袁家的親信。雖然五軍行營的軍隊和別的京軍一樣輪流入順天宿衛,但卻一直在出身於袁家和孫家的將領統帥之下,內閣也曾安排過別的將領到五軍係的軍中任要職,不是被排擠,就是死在與韃靼國、瓦刺國的邊境摩擦當中,朝廷也漸漸認可了這一格局。雖然兵部和內閣對五軍行營頗有微詞,但力保一方太平的五軍行營在大明百姓中的口碑卻是最好的,尤其是孫家軍,被譽為大明第一的強兵。

崇禎麵色頗為複雜地接受著參加校閱的宿衛兵馬的歡呼,他忽然轉頭對陪侍在後的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道:“駱愛卿,今年多大了?朕記得,你還一直是正三品指揮使吧?”

“回稟皇上,過了八月,微臣便年滿四十二了。”駱養性恭恭敬敬地答道,如此大的場麵上,皇上關注自己的年庚和品級,乃是極大重視,但自己先避實擊虛不答官位品級,看皇上的意思再說不遲。

“嗯,”崇禎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道,“朕聽聞左軍都督府自袁崇煥被殺後至今尚缺一左都督,你去就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