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渠中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中覺得有人一直拍著我的腦袋,但是總覺得很遙遠,無論我怎麽做都抓不住那隻手,好象自己沉到了水底。直到最後,一片火光飄過眼前,我才覺得身體迅速往水麵上浮,然後猛吸了一口空氣,眼睛像要被彈出來一樣,還有一股力量想要掙**體,想要撕裂我一般。

“終於醒了,還以為你要死了。”一睜開眼,就看到了範裏。

“你…我找你們好苦,怎麽人都不見了!”我看到範裏馬上大倒苦水,也不管環境如何。

“你先關心自己吧,不是叫你們別下來嗎?”範裏不緊不慢說道。

“你以為我想下來?天都黑了,你們至少給個信兒,派個人回來報個平安,還以為你們都死…”我說到這裏,馬上想起剛才有個隊員已經死亡,“對了,你們隊伍有人死了!”

範裏沒說話,隻是看著我,但是我卻覺得他有很多話要說。我現在的位置已經不是剛才土堆倒塌的地方,四周的琉璃化更加嚴重,說明現在接近了當年的爆炸點。大概因為幾十年前發生過大爆炸,所以這裏的坎兒井很容易坍塌,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被活埋了。這裏的坎兒井的曆史恐怕有上千年,再加上幾十年前的大爆炸,可能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火焰山區的鄯善縣吐峪溝鄉,也就是在我們住紮的村落,也有一個叫吐峪訇的坎兒井,它是公元1570年挖的,已經有400年曆史。而在火焰山的勝金口水庫西壩端有一古城遺址|Qī-shu-ωang|,遺址東有一古墓群,在水庫附近曾挖出兩個陶壇和陶碗,據鑒定,是魏晉時期的文物。那裏還有一條長100米的坎兒井,出口處距古墓僅有30米,古井有7個豎井。每個豎井相隔約10米,現在已經幹涸,出口處有一段已經坍塌成了明渠。古井周圍無耕地,隻有一處古城,估計是提供生活用水給古城。而那處坎兒井就是吐魯番至今發現最古老的坎兒井遺址,距離現在有1500年。

我感覺,這處坎兒井的曆史也許會比勝金口的要久,而且村民似乎知道山溝裏有這麽一處無人村落,但是沒人願意提及,也沒人願意來。範裏看我想得太入神,於是就又拍了一下我的頭,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現在,我是躺在地上的,而怎麽遇到範裏,怎麽走到這裏來的,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在失去意識之前,我記得許少德指著我說“鬼”,然後就跑了,而我的身上也有許多黏液滲出來。其實,我心裏有點恐懼,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過什麽事情,怎麽會變得有“紅薯”一樣?可是,我一直沒有做過什麽特別的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一直沒有察覺?

“你碰到我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說,“我…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你從來就沒正常過。”範裏沒有正麵回答。

“那其他人呢,你不是和他們一起下來的嗎?”我焦急地問道。

“他們…先別管了,跟我去找一個東西!”範裏起身就要走。

“等等,先等等,我怎麽聽糊塗了!”我扯住要離開的範裏,說,“他們到底怎麽了,你不救人,還去找什麽東西?”

“他們都…你就相信我一次,跟我來,不然…連你也會有事情的!”範裏說得很誠懇,不像嚇唬人。

我沉默不語,滿頭霧水,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他該不會是那三個惡人的同夥吧。雖然隻認識了四年,但是我覺得範裏應該不是那樣的人,盡管他總是有一點神秘。但是事關全隊的生死,我不能不問個清楚。於是,我又不放心地問道:“那你至少告訴我,他們都去那裏了?”

“人都走散了,不過想要救他們,就跟我來。”範裏嚴肅道。

我狐疑地想著,走散了?這可能嗎,全隊加起來也有三十幾個人,哪能說散就散?再說,範裏怎麽變成一個人了,他們到底來這裏幹嘛的,神神秘秘的,非奸即盜。不過既然說是機密,我也不便多問,隻要別再死人就好。還有那個阿瓦古麗,不好好在家裏待著,怎麽跑到這裏來,許少德也真是的,回到村子裏也不阻止阿瓦古麗。

“你到底來不來?”範裏看我走神了,於是問道。

“來,來,來。”我本能地答道,反正也不認識路,有個伴總覺得安心一點。

我走路的時候都是踮著腳尖,不敢弄出一點聲響,生怕聲音一大就把暗渠弄塌,那就是自尋死路了。範裏不時回頭看看我,不知道是擔心我走丟,還是擔心我會變成鬼怪的模樣。奇怪的是,範裏似乎對我古怪的樣子並不驚奇,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當然我也不知道失去意識後,到底是怎麽樣子。我的手電筒也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個地方去,如今隻有範裏手上握著一個小手電筒,離開了他我也會如無頭蒼蠅亂撞的。

畢竟,範裏給的理由太過牽強,我怎麽都不能相信,而且有了“紅薯”這個先例,恐怕整個考察隊都有問題。想到這裏,我悄悄地把弓弩握著手裏,當然還沒展開,現在就是一個方形硬物。如果要打起來,至少手裏有個武器,至少手有寸鐵,不會白白吃虧。其實,我有點自欺欺人,畢竟自己也出現過異常,隻是不知道究竟是做過什麽事情才會這樣。

前麵忽然又出現了人說話的聲音,我一聽就知道是那三個惡人,他們的口音是很濃重的南方口音,很容易分辨。範裏關掉手電筒以後,就立即貼在暗渠的牆壁上,我見狀,也跟著這麽做。那三個惡人好象也迷失了方向,轉來轉去也沒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希望不是要找範裏在找的東西,這樣就免不了一爭。他們有槍有刀的,我們即便手有寸鐵,也不知道該怎麽拚哪。

“我找到你了!”身後一隻手拍了我的肩膀,然後大聲說了一句話。

其實我膽子不小,但是黑暗裏被一個女人又拍又叫的,著實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居然是阿瓦古麗!但倒黴的是,那三個惡人已經聽到了,趁他們還沒找到這裏,我馬上拎起弱小的阿瓦古麗往另一條渠道跑。並不是怕了那三個該死的匪徒,我是擔心傷及無辜,雖然不怎麽喜歡阿瓦古麗,但也不能不顧別人的死活。範裏看到我逃開,他也跟著跑,沒有和惡人正麵衝突。

“***,這裏還有人!快去找一個過來,不然拿不到那東西的!”身後響起了凶神惡煞的聲音。

我心裏納悶地想,到底找什麽東西,還必須抓住一個人才能找到,這是哪門子的規矩?難道,這三個惡人也是盜墓賊,但是坎兒井不可能有墓穴的。火焰山區的人非常的淳樸,他們忌諱古墓,所以一定不會把自己的墓穴放在坎兒井——他們的水之源。

“我好想你!”阿瓦古麗忽然親了我的臉頰,把我羞得臉通紅,要不是因為這裏太黑沒人看到,我肯定想鑽進地洞裏。

“你怎麽會也到這裏來了?”範裏還不知道這個神經病的女人也跑到這裏了。

“你們的人,死了…我怕…所以…”阿瓦古麗吞吐道,但是她還是很害怕,所以老向我靠近,弄得我很不自在。

範裏確定惡人沒尋到這裏,於是就讓阿瓦古麗把話說個清楚。原來,那個“紅薯”一直身體不舒服,到了晚上,他忽然變成了魔鬼一般,渾身滲出黏液和水,最可怕的是最裏還吐出很多紅黑se的觸角。阿瓦古麗給“紅薯”送飯的時候,很不巧被撞了個正著,所以就被襲擊了。好在許少德回來還葡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下阿瓦古麗。

我有些奇怪,許少德是白天回去的,怎麽晚上才到村裏,按腳程計算,兩個小時便能來回了。後來,阿瓦古麗說,許少德一出山便遇到了匪徒,被打得死去活來,一直被逼著說出考察隊來這裏究竟是幹嘛的?許少德比較笨,不會說謊,而且他的確不知道考察隊究竟來幹嘛的,所以一直被折磨到了晚上。終於,他找到了一個機會,這才逃回村裏。緊接著救下阿瓦古麗後,他就帶著阿瓦古麗逃出了村落。不幸的是,“紅薯”一直追趕他們,無奈又被逼回了山裏,又恰巧遇到了還沒有行動的匪徒。

匪徒可不管生命是否珍貴,當場就是一槍爆了“紅薯”的腦袋,許少德他們才得救,不過又馬上落入了惡人之手。想來,他們也算是命途多舛,多災多難。我聽了才明白過來,剛才許少德反應這麽激烈,原來是看到了“紅薯”的恐怖之處。我心裏很納悶,那紅黑se的觸角不是水裏的怪物嗎,怎麽會跑到人的身上來了。在暗渠坍塌的地方,我發現了一個已經死去的隊員,他的身上有很多又圓又大的孔,現在想起來就好象是被觸角刺破後留下的,特別是他的七竅。

“範裏,你老實說,隊員到底怎麽了!”我萬分焦急,倒不是焦急隊員的生死,而是焦急王連長和許少德。雖然平時不怎麽有感情,但是危險時刻,我心裏七上八下的,腦子裏全是他們。

“對,他們都和阿瓦古麗說的一樣,他們都已經…”範裏沒有把話說下去。

阿瓦古麗和我啞口無言,真沒想到暗渠裏已經全是怪物了,這下不是羊如虎口了嗎?阿瓦古麗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臂,我此時沒有心情掙脫,隻想著自己會不會也會變成那個可怕的樣子。歎了口氣後,我忽然發現對麵的範裏不對勁,如果說全隊員都已經出了事情,那為什麽他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