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賈鈴音自出生起便是大家的寵兒。
尚在繈褓的時候賈平安就喜歡帶著夫人和她四處遊玩,一腔溫柔全都給了母女倆。
母親去世後賈平安身兼母職,對賈鈴音要比以前多了些嚴厲,可疼愛也要比從前多上許多。
在後來的成長過程中,因為張山的保駕護航,也沒有什麽人敢欺負她,偶爾有幾個沒家教的嘲笑她的,事後也被張山帶著報複了回去。
有好吃的好玩的張山會先給她,犯了錯挨打張山替她受著。
一路順風順水誤打誤撞成了薛昂的關門弟子,再後來當了仵作,雖然一開始與穆鬆白相處的並不那麽和諧。
他嘲諷她女子當不了仵作,她便使計騙他吃下用來驗屍的梅餅。
想到這兒,賈鈴音噗嗤笑出聲。
誰能想到那時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會成為夫妻還有了孩子呀?
說一句造化弄人,也不為過。
“在傻笑什麽?”
賈鈴音循著聲音看向門口,穆鬆白一身四龍紋朝服,明顯是才從勤政殿過來。
“沒什麽。”賈鈴音起身迎了上去,卻在將要抱到他的時候被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嗆的幹嘔。
貼身伺候的宮女及時上前將賈鈴音攙靠在軟榻上,倒了茶水給她順嘴。
穆鬆白見狀先拐去內室換了衣裳,確定身上沒有味道後才快步來到賈鈴音麵前把她攬進懷裏。
他是一大早就進了宮,賈鈴音則是快到傍晚才被穆知言叫進宮。
“我知道你在這住不慣,就一晚上,明天中午跟父皇用了午膳我們就回去。”
穆鬆白一直都知道穆朝陽在他身邊放了眼線,卻沒想到通過賈鈴音遇喜一事,勾出了穆知言埋在他身邊的人。
“聽說鈴音有喜了?”
下了朝穆知言叫住準備離宮的穆鬆白,二人回到勤政殿,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穆鬆白心裏一驚,麵上卻神色無常,他微微拱手,大方應承,“是,不知父皇是如何得知的。”
昨夜發現這件事時在場的隻有他、薛昂、合意以及賈鈴音。
合意人生地不熟每日除了王府這些人便再無其他,薛昂與她差不多。
賈鈴音?那更不能了,她一向與穆鬆白同仇敵愾,甚至要比穆鬆白還要討厭宮裏這些人。
那剩下的,便隻有這一個可能了。
“兒臣已經成年有了家室,父皇不必再額外增添人手保護兒臣周全。”
上一次回來金安的時候,穆鬆白借機拔掉了穆朝陽埋在他身邊的眼線,此番回來還以為王府裏幹淨了,沒想到舊的才走沒多久,這又來新的了。
“朕不是保護你,朕是保護尚未出生的皇孫!”
這句話漏洞百出實在經不起琢磨,父子倆對此心知肚明,卻很默契的沒有揭穿。
“你那個王府住了那許多人,隻靠一個徐尉能保護得了多少?朕把最得意的禁衛軍派去,朕還沒覺得大材小用,你反倒是不樂意了?!”
似乎隻有在遠離政事的情況下,穆鬆白才得以與穆知言以父子的名義好好說上那麽幾句話。
“府裏女眷多,禁衛軍又都為男性,實在不合適。”說白了,還是因為賈鈴音極度厭惡被人暗地裏觀察,穆鬆白才想盡辦法要拔除。
穆知言坐會龍椅,靜了片刻,麵無表情道:“既如此,那你夫婦二人便進宮住著。”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麽悲傷的事,暗淡了神色道:“從前你母妃住的合歡殿還空著,你帶著鈴音去那裏住吧,就當……就當新媳婦兒見婆婆了。”
合歡殿是孫越喬在與穆知言決裂後毅然決然搬去的,合宮中離勤政殿最遠的宮殿,因著這裏種滿了合歡而被聖母皇帝賜名合歡殿。
在穆鬆白有限的與孫越喬的記憶裏,合歡殿占據了一大部分。
“怪不得呢!”賈鈴音靠在他懷裏,聽完後掙脫出來,帶著驚喜道:“怪不得我才到這裏便覺得親切,原來母妃與你在這住過!”
“你不介意嗎?”穆鬆白古怪地看著她,“母妃在這裏過世。”
生老病死乃是尋常,這個道理穆鬆白是懂得,可一旦進了宮,穆鬆白思緒便被牽著走,他實在是害怕賈鈴音知道宮裏這些醃臢事後會對他產生懼意,進而離開。
賈鈴音以前總覺得是她高攀了穆鬆白,實際上,他們倆人之間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對方離開的那個,由始至終都是穆鬆白。
除了家世,穆鬆白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半點兒能吸引住賈鈴音的優點都沒有。
所以他隻能無條件的寵著疼著賈鈴音,她想要什麽,他便雙手奉上什麽,就連從小被派去專門保護他的徐尉,也被他留在賈鈴音身邊。
“為什麽要介意?”賈鈴音眨了眨眼睛重新縮回穆鬆白懷裏,宮女早在他進來的時候被他打發了出去,“我想若是母妃身子允許,她一定不會丟下你,大人,這人世間從來便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雖然我沒見過母妃也甚少聽過有關於她的故事,不過我也是快要做母親的人了,想來也是能理解一些的,我認為母妃定是很愛很愛你,才會在這深宮裏排除萬難將你帶在身邊,隻是後來她實在無法堅持,才回留下你一個人。”
“不過現在好啦!”賈鈴音張開雙臂環住穆鬆白腰身,嘴角上揚眉眼彎彎,“現在你有我和孩子,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你說的對!”穆鬆白心情忽然好了起來,他與賈鈴音無生相擁,下巴擱在她腦袋頂上微微蹭著。
過了好半晌,他想起什麽似的,額外補充道:“其實也不是所有母親都愛孩子的。”
穆鬆白在穆朝陽不請自來的那天晚上便想把她母子二人的事告訴賈鈴音,好讓她多些提防,隻是後來又發生了其他事,他忘了。
眼下提到這個話題,穆鬆白再度回想起來,便趁著徐尉在外頭守著,四下無人,把穆朝陽的過往大致跟賈鈴音說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