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羅族是漠北的遊牧民族,曆史悠久卻無人知曉何時存在,隻依稀記得那年沙漠刮起了百年未遇的沙塵暴,而在那漫漫黃沙之中,走出來一隊騎著駱駝無比悠閑的人。
他們自稱天羅族,受神明指引來人間散播福祉。
“然後發生什麽了?他們現在還在漠北嗎?”
賈鈴音用手指點了濕噠噠的泥土在紙上畫出祭壇上滿布著的所謂代表天羅族的符號,見穆鬆白停下,頭也不抬地追問。
“三十年後的某一個深秋,漠北極罕見地下了場足以凍死人的大雪,雪停之後人們發現天羅族部落一片寂靜,官府派了人進去,發現裏麵的人竟都離奇消失了,連一張紙條都沒有留下。”
“這之後的百餘年,有許多人想要一探天羅族的究竟,誰料每一個進去部落的人,都沒能活著出來。”
“讓我猜一猜。”說話間,賈鈴音已經看見祭壇上密密麻麻擺放著的血碗,高出懸著的白骨,以及裏頭幹癟癟的黑蟲,“那些死掉的人,也都如區家聰一樣中了這黑蟲蠱,最後被吸幹了血,黑蟲破肚而死,是也不是?”
穆鬆白輕笑一聲,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讚許,“越發長進了。”
賈鈴音原先還在糾結選錯了路要如何找補,卻不想誤打誤撞發現祭壇和這數不清的黑蟲,想來也是自己的直覺立了功,思及此她便又恢複往日那副得意的樣子,毫不吝嗇對自己的誇讚:“那是自然,我可是天才大仵作!”
“你要是有尾巴啊,這會兒想必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許是將要解開天羅族消失的秘密,穆鬆白心情也開朗起來,難得地沒有在賈鈴音自吹自擂後潑她冷水。
嬉鬧過後,三人進入正題。
王武在入口處守著,穆鬆白在祭壇周圍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線索,賈鈴音則發揮她的專長,辨別那些黑蟲與區家聰肚子裏那一隻有何區別。
祭壇位於樹林最深處,周遭皆是百年前就存在的參天巨樹,比巴掌還要大的樹葉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外頭是大太陽,這裏卻要冷上許多。
賈鈴音低著頭忍著酸疼數那些黑蟲,數的差不多時仰起頭鬆鬆脖頸,隻見斑駁的陽光順著縫隙落下來,空氣中飛舞著的塵埃若隱若現,她收回視線環視一圈,好像這裏也沒有最開始那麽陰森恐怖了。
“找到出去的路了嗎?”賈鈴音抬起頭,穆鬆白站在逆光裏,看不清表情,她愣了愣,隨口問道。
穆鬆白沒有說話,他站在祭壇右側,看著上麵刻著的一輪彎月,思緒翩然,下一瞬,他趁賈鈴音低下頭,飛快地撿了些汙泥將彎月旁的芙蓉印記遮擋住。
久未等到回答的賈鈴音將藥箱裏散落一地的工具收拾好,正要往肩上背時眼前突然一黑,腳下亂了亂,整個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前趴去。
幸而穆鬆白就在旁邊,一把拉住她,待她站穩,不露神色地將那藥箱拿了過來。
他們在這樹林裏轉了快一天一夜,滴水未進粒米未食,穆鬆白想,若再不出去,隻怕這祭壇上空就要再多出三具白骨了。
最要緊的是,他看向揉著肚子苦著臉的賈鈴音,若再不讓她吃上東西,恐怕就要吹胡子瞪眼說自己虐待她了。
“原路返回吧。”
就在王武靠樹快要睡著的時候,穆鬆白走了過來,賈鈴音跟在他身後,在每一處路過的樹上都用石頭畫了一隻小豬頭。
穆鬆白隻一眼便明白她要做什麽,然而這嘴上卻不是那麽溫柔:“你這是跟小狗學的撒尿做記號?”
“你懂什麽!”賈鈴音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道:“做個記號,這樣下次再來便不會迷路了。”
穆鬆白挑眉,默默腹誹,似乎真的從上一次的案子中學會了不少東西,孺子可教。
沒有預想的那麽曲折蜿蜒,回去的路意外地順暢,甚至賈鈴音還沒畫幾個豬頭就看見前兩日挖蟲子的那個坑。
三個人踱步至坑前,你望望我,我看著你,三臉相覷。
王武:“若是早知道若走幾步就能出來,昨日也不用受那麽多委屈了。”
“王武哥哥往好處想想,至少咱們發現天羅族祭壇和那許多黑蟲,還有兩本天書,這些可是對破案有很大幫助的。”
“你說的也是。”
“好了,別多想了。”穆鬆白適時出聲打斷,“折騰這麽久也累了,今日都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繼續。”
王武得了令,一溜煙兒便跑沒了影。
寬廣的小樹林裏頃刻間隻剩下賈鈴音與穆鬆白。
“你怎麽還不走?”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賈鈴音挪步,穆鬆白側過身,斜了她一眼,淡淡問道。
賈鈴音是想回去的,可她腦海裏總是會浮現出穆鬆白麵對天羅族祭壇時臉上流露出的驚喜。
直覺告訴她,穆鬆白隱瞞了天羅族的事,而被隱瞞的這一部分,可能就是破案的關鍵。
“大人,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吧。”
賈鈴音搓著手,在心裏做著準備,直至穆鬆白麵上露出一絲不耐後,才猶疑著問道:“你是不是認識天羅族的人?”
還以為要問什麽,原來是這個。
穆鬆白沒來由地鬆了口氣,反問道:“你怎麽會這麽問?”
“方才在祭壇,你的表情給我的感覺好像你早就認識天羅族的人。”頓了頓,她撿了塊石頭在地上畫了個圓,接著在圓的中心半圓,最後在那半圓最上麵從左到右斜著畫了一筆,仰起頭看著他繼續道:“祭壇周圍有很多這個符號,那本天書裏也多次出現過,正常不知道的人見了會好奇這是什麽,而你沒有,在你眼裏這好像是再尋常不過的東西。”
“而且你的手很髒。”她看向穆鬆白藏在袖中的右手,袖口處還沾有些許凝固的汙泥。
穆鬆白有個怪癖,身上可以髒,手卻不可以。
從木屋出來這一路雖難行,卻也沒有哪一處會髒了手,即便是在祭壇那樣汙穢的地方,隻要不碰那些東西,也不會弄髒。
眼下他的手卻髒兮兮的躲在袖子裏。
那便隻剩下這一個原因了。
“你是在替誰遮掩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