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鈴音猜得沒錯，夏長貴確實著急。

在祭壇那裏他便看出這一切跟薛昂脫不了幹係，他也知道自己鬥不過薛昂，好在子蠱被薛昂誤打誤撞吃了下去，回來後他嚐試驅使母蠱，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麽做，母蠱就好似不存在了似的。

他能感覺到母蠱仍在體內，卻無法再駕馭它，偏巧此時慶格爾泰不知去向，丁野還傷著不能動。

他身邊可用之人頃刻之間隻剩下他自己，反觀薛昂，吃了子蠱還跟沒事兒人似的，每日照常出診，要麽就是去縣尉府串門。

這件事還未解決，那廂金安催促的信件又是一封接一封，這叫他如何不著急？

左右也不過隻差最後一步，夏長貴握著杯子，決定鋌而走險。

是夜，整個南縣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句吆喝聲，那是打更的更夫，夜複一夜充當著夜間守護神。

夏長貴換了身夜行服，他不會武功，隻能用笨方法繞開更夫翻過後牆來到醫館。

現在的南縣無人不知穆鬆白整日呆在醫館做事，要尋他直接來醫館都比去縣尉府有用。

才剛踩在醫館的地上，夏長貴便聞到一股子清香，這香氣著實溫柔，隻那麽一點兒便讓他慌亂的心趨於平靜。

右側窗子沒有關，灰白的月光透過窗子淋滿那一小塊方磚。

聽買通的下人說，今日是賈鈴音生辰，穆鬆白和薛昂受她邀請去了賈家給她慶祝，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回來，也可能不回來了。

饒是如此，夏長貴仍是不敢掉以輕心，他點了跟蠟燭小心舉著在書架前仔細查看。

他此行目標是天書。

天書有兩冊，是老族長畢生心血，上冊記載著他所知道的天羅族所有的製蠱方法，下冊則是解蠱方法和醫術。

大火前他偷偷回去過，趁著老族長不在將兩本天書偷了出來，原本打算利用天書重新建立個以自己為首的幫派，卻不想天羅族覆滅後朝廷下令追捕天羅族的人。

那時的夏長貴每天睜開眼想的是如何逃脫，閉上眼還要擔心有沒有追兵趁夜抓人。

建立幫派的想法自然而然被拋諸腦後。

“師兄可是在找這個。”

燭燈突然亮起，整個房間霎時便滿是光華，夏長貴扭過頭，穆鬆白、賈鈴音和薛昂正立在門邊。

穆鬆白仍是初見那樣淡淡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賈鈴音嘴角噙著笑，仿佛在嘲諷他，薛昂舉著天書，臉上的失望甚是明顯。

“你不是......”

“不是什麽？”賈鈴音打斷他，嗤笑道：“我們不是去我家給我慶祝了嗎？夏掌櫃貴人多忘事，怕不是忘了我的生辰是在立冬。”說著，她還“友善”提醒，“去年立冬我爹在你那裏買了一隻鹿腿，你還多送了我爹一壺酒，還托他祝我平安喜樂，這還一年未到，夏掌櫃便忘了？”

“那個女人殺了我們的族人，燒了我們的家，為何你還要替仇人做事？！師兄，你如何對得起師傅，對得起族人？！”

賈鈴音越聽越糊塗，怎的與當初預想的不一樣？

她悄悄挪了挪步子想問問穆鬆白這其中究竟有什麽隱秘之事是她不知道的，可才抬起頭便看見穆鬆白神情中竟透著一絲愧疚。

賈鈴音迷惑了。

抓夏長貴，為何穆鬆白會愧疚？

“你不是也跟仇人的孩子是摯友嗎？又如何有臉麵來質問我？在師傅麵前裝裝乖順也就罷了，我不揭穿你你還裝上癮了？”夏長貴自知逃不掉，索性放棄掙紮，雙手報臂冷眼以對。

他的視線在對麵三人身上猶疑，最終停留在茫然的賈鈴音身上，他譏笑一聲，道：“鈴音啊，你還不知道吧，你麵前這位穆大人，正是二十多年前殺了我族人的汴唐長公主的侄子，咱們的九皇子，賢王殿下。”

賈鈴音的腦袋裏‘轟’得一聲炸開。

她知道穆鬆白有錢，也許也有那麽一點小權，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是皇子！還是小道消息中，最有可能成為國主的那一位皇子！

見她瞳孔愈發的大，臉上的震驚也愈發明顯，夏長貴冷哼著繼續道：“還有啊鈴音，你可知為何我天羅族會一夜之間被滅族？那也是因為你麵前這位穆大人，是他刻意接近薛昂，利用薛昂，取得了薛昂的信任，將天羅族的位置告訴了長公主，這才導致我與薛昂失去族人和家園，被迫逃離漠北。”

如果薛昂沒有事先將天羅族的事告訴賈鈴音，或許賈鈴音真就被夏長貴騙了過去。

然而盡管如此，賈鈴音心裏的天平還是傾斜了。

“這些事日後我在同你解釋，現下最重要的是抓住夏長貴。”

薛昂是了解自家小徒弟的，他看了眼穆鬆白，後者心領神會低下頭貼在賈鈴音耳畔，堅定道：“待這案子結束，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賈鈴音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似乎是聽進去了。

“師兄，還不束手就擒嗎？”薛昂悄悄將賈鈴音拉到身後，鍥而不舍地繼續勸阻著夏長貴。

他與夏長貴畢竟是同族，又是師兄弟，雖然鬧過矛盾，但總要顧念著師傅。

“薛昂，你為何不同我一起呢？咱們倆你擅長製蠱，我擅長醫術，若是合作，那必定打遍天下無敵手，到那時別說複興天羅族，整個汴唐都是我們師兄弟的。”

夏長貴說的言之鑿鑿，好像那個煉製血蠱失敗，無法驅使母蠱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師兄，你就沒有想過，為何區家聰、董鵬和遲浩會掙脫血蠱的束縛出現在長街嗎？”

聞言，夏長貴的臉上出現一絲驚懼。

“因為天書被我改過。”

似是為了驗證自己所說的話，薛昂將天書丟了過去，夏長貴慌忙打開，果真在血蠱那一頁發現兩種不同的筆跡。

其中一個他很熟悉，是老族長的，那另一個，不用說，是薛昂的。

“怎麽會這樣！”夏長貴胡亂翻著頁數，驚訝地發現不止這一頁，後麵許多頁都有兩種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