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001年1月13日

哈利趁著湯姆上學的時候離開的。是時候回去一趟了。

來之前他便與赫敏約定,保證七天回去一次以保證平安。2oo1年的七天,在那邊,就是兩年十個月。

哈利覺得,不管他多少次跳躍時空,他都不會習慣這種感受的。

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的金屬的敲擊聲,浮現在腦中的光怪6離的畫麵,頭腳顛倒的失重感受,渾身都如同被拆碎了再重新組合一般,被時空碾壓帶來的巨大痛感讓他恨不得昏過去,可他隻能承受著。

掛在脖子上的沙漏終於停止了轉動。

耳邊還在嗡嗡作響,眼前也一陣一陣的光斑,太陽穴一陣抽痛。極端的痛苦讓哈利不得不彎下腰,接著又是一陣幹嘔。

“哈利!”赫敏穿著一身白色的研究袍連忙迎上來,萬分緊張地扶起哈利,看著臉色蒼白的哈利不覺心疼,卻又無能為力,隻好伸手在青年的背部輕拍,希望他早點緩過勁來。

哈利緩了一會,扭過頭,朝好友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縱然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也不減笑容的溫暖。

他眉眼之間皆盛滿了笑意:“赫敏,好久不見。”

“越來越難受了吧?”赫敏隻是皺著眉,冷靜發問。

是的,越來越難受了。從一開始的頭暈目眩到現在被碾壓一般的痛苦,越來越難受。

哈利隻是笑得毫不在乎,抽出魔杖往自己身上丟保溫咒。赫敏也不知道能說什麽,隻能沉默地看著哈利的動作,抿緊了嘴唇。她本想板著張臉表示自己對這件事從頭到尾的不讚同,卻又忍不住伸手將哈利敞開的領口拉緊,這麽冷的天,怎麽才穿了這麽點?

“我先扶你去休息一下吧。”赫敏扶著他,雖是建議,口氣卻不容置疑。

哈利連忙停住腳步,固執地搖頭:“不,工作吧,我24小時之內要趕回去。”

赫敏秀氣的眉頭立刻皺起來,目光也淩厲如刀,莫名的,竟然讓哈利想到了湯姆。

“赫敏,你說了七天可以允許我來回一次……”盯著赫敏銳利的目光,哈利莫名覺得有些心虛,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降了下來,可態度依然堅決。他必須回去,因為那邊有個孩子在等他,因為他向那個孩子發誓五個月之內定會回去。

赫敏定定地盯著他,嚴肅的樣子與當年的麥格教授如出一轍。哈利也定定地回望,抿著嘴唇沉默,態度異常堅定。

“哎算了……”赫敏眼角的淩厲都化為疲憊,無奈地歎口氣,繼而她又想起什麽似的抬頭,“哈利,你得明白,做任何事都得付出代價。既然你選擇在過去活2o年,那麽你今後的壽命就會消減超過二十年甚至有可能翻倍,這隻是我目前探明的代價,並不是全部。”

赫敏扶著哈利在長沙發上坐下,向來閃爍著睿智的眼睛也溢出一絲煩躁,對自己無法改變這種狀況而煩躁。

她在哈利對麵坐下,頗為煩躁地撫了撫額頭:“與此同時,還伴隨著難以忍受的巨痛,未知的危險。縱然命盤礙於現實不敢將你的存在抹去,但不代表它不能在你身上附加代價。”

哈利靠在沙發背上,靜靜地聽著赫敏對一切的分析,不置可否。

“哈利,你看,伏地魔還是伏地魔,他還是那個大壞蛋,他沒有因為你就變得多麽善良!”赫敏咬牙,狠下心吐出這句話。看著哈利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赫敏也一陣揪心。

這一句話是最尖銳的利劍,沒有絲毫猶豫地刺中哈利的死穴。

是的。縱然他多麽期待他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2oo1年,但沒有絲毫改變的現實狠狠擊碎了他所有的希望。湯姆沒有絲毫改變。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哈利,值嗎?”赫敏這樣問道。

哈利啞然。他有些酸澀地眨了眨眼睛,嘴巴張張合合,終於艱難地開口:“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值不值。用二十年甚至更多的壽命,用被碾壓的巨痛,用所有未知的危險去改變一個幾乎不可能改變的伏地魔,未來未知,成果也未知,從未有人實踐,從未有人成功。這樣到底值,還是不值?

哈利仰頭靠在沙發上,曲起胳膊阻擋照射進來的陽光。

“我不知道值不值,我隻是覺得我應該這樣做……”應該嚐試著去改變,嚐試著去給他一個童年,嚐試著讓他變得不那麽偏執,嚐試著把他從那條路上拉回來……

赫敏沉默著,靜靜打量著坐在對麵的哈利。那邊三年的時光,絲毫沒有改變他的樣貌,隻是清瘦了不少,彎腰時,秋衣甚至都掩不住他突出的脊梁骨。但對比起七天前疲憊而緊張的他,如今的他眉眼間緩和了許多,笑起來更讓人覺得眼前一亮。赫敏不得不承認,當他出現在實驗室對她咧嘴傻笑的時候,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心動,當然,這隻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欣賞。

看得出來,哈利精神狀態很好,甚至讓赫敏覺得坐在她前麵的,不是身經百戰的救世主哈利波特,而是霍格沃茨的搜球手哈利波特。

“算了,隨你。”她終於還是退讓了一步。

赫敏看著對麵笑得開心地哈利,抿緊了嘴唇。既然有她在,那她絕不會讓哈利少活一天!

“赫敏,這是我最新製定的訓練計劃。”哈利從口袋裏取出被施了縮小咒的文件夾,恢複大小後遞給赫敏。

赫敏接過厚厚一遝的稿紙,咂舌,隨意翻看了一會才放到手邊。

哈利又將貼身保管的斯萊特林掛墜盒取了出來,遞給赫敏。赫敏挑眉,小心地接過鏈子,盡量不去觸碰掛墜盒。

“打開看看。”哈利建議。

赫敏詫異地看著好友無辜的表情,猶豫再三之下,打開了掛墜盒。

什麽都沒發生。

赫敏長大了嘴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掛墜盒裏麵的魂片……被銷毀了?

“魂片沒了,沒有格蘭芬多的寶劍,沒有毒牙,甚至什麽傷害都沒有,它就突然消失不見了。”青年看著被赫敏提在手中的掛墜盒,平靜地敘述道,“嗯……是我見到湯姆,嗯伏地魔的時候。”

赫敏沉吟一會,猶豫不定地推敲著。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

“我猜測……一個時空不能容許兩個相同的物品。”她說得很慢,似乎還在斟酌。

“魂器裏的魂片和那時候伏地魔的靈魂有相同的部分,而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伏地魔的靈魂,所以當他們相遇時,命盤為了遵循曆史軌跡,銷毀了意外多出來的那一個……如果這樣解釋就通了。”

“若是這樣,豈不是我的魔杖都會被命盤毀掉?”哈利突然想起了放在奧利凡德的兩根兄弟魔杖。

赫敏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所以你最好還是把魔杖留在這邊。”

“我討厭命盤。”哈利悶悶地說,把自己陷在沙發裏。

“可它幫我們銷毀了魂器。”赫敏插嘴。

哈利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一向溫和的眉眼也顯得有些僵硬:“赫敏……還有一件事。”

“嗯,我聽著。”看著哈利的表情,赫敏也明白他一定是碰上什麽棘手的事了,不由也皺起眉來。

“我……聽不懂蛇語了。”哈利抿唇。那天他站在門外,隻能聽著房間裏低沉陰暗的嘶嘶聲,蛇低語的聲音讓他毛骨悚然。這是他第一次撇開蛇語本身的含義去聽蛇語的發音,不論內容是好是壞,每一次吐氣之中都帶著一絲陰暗狡詐。

赫敏的眉頭瞬間皺的更緊了。

哈利為什麽會蛇語,這本來就是個說不清楚的問題。當他還在霍格沃茨二年級的時候,鄧布利多就向他含糊不清地解釋過:“他的一部分力量通過那個咒語轉移到了你身上。”

的確很含糊,怎麽轉移,為什麽轉移,原理是什麽?

而這種力量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這沒由來地讓赫敏覺得恐懼。

傷害、錯誤並也許能讓人覺得害怕,但最讓人恐懼的,是未知。

“赫敏,別怕。”坐在對麵的黑發救世主似乎察覺了好友的不對勁,從沙發上起來坐到赫敏身邊。

赫敏愣愣地看著坐在身邊笑得溫和的黑發青年,高懸的心似乎下降了那麽一些,一種溫熱從胸口蔓延開,充斥整個胸膛。

赫敏有些無力地扯扯嘴角:“你應該是最害怕的那一個吧……”

哈利不說話,隻是笑著。他明白赫敏擔心他,偶爾享受一會這種擔心,也是幸福。

穿著白色研究袍的睿智女子也不由柔和了眼角。

要是這個人離開了,那這場戰爭就沒有絲毫戰勝的希望了。

“哈利,七天後再見。”赫敏站在不遠處,朝他微笑。

“嗯,下一次我會留的久一點的。”哈利朝她笑笑,“順便幫我向羅恩金妮他們問好。”

下一秒,又是令人難受的時空跳躍。

哈利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在時空這邊,有一群支持你、擔心你的朋友夥伴,在時空那邊,有一個等著你回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