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935年9月31日

一晃三年過去。

得到了足夠的營養,孩子瘦削的身體開始逐漸抽長,原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展開,上挑的眉眼顯出一種淩厲的英氣,隻不過被善於偽裝的他掩蓋的彬彬有禮,乖巧十足,今年的他,已經有七歲了。

別說湯姆,連蛇都蛻皮了幾次,長大了幾分。縱然在三年之前,湯姆幾乎已經能確定哈利不懂蛇語,但生性多疑的他還是限製了蛇的生長速度,以免袖子藏不下它的個頭。

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哈利了。三年過去,時間似乎沒在這個青年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身上的時光流速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三年下來,目光依舊澄澈溫潤,沒有一絲滄桑陰霾,似乎連頭發的長度都沒有改變多少。

三年的時間,足夠湯姆不動聲色地了解這個人的一切。比如他額頭上那個始終被劉海遮著的傷疤是閃電型的,再比如他脖子上銀色的沙漏始終不曾離身。哈利在倫敦沒有好友,也從不出去跟人打交道,他似乎更喜歡坐在書房裏,隔絕外界一切聲音地在稿紙上寫寫畫畫,規劃他的鄧布利多軍訓練內容。

湯姆不止一次覺得哈利很神秘,他似乎就是憑空降落在他麵前,不知道他從哪裏來,也不知道他會到哪裏去。這讓湯姆有種迫切想要抓住他的感覺。

孩子的眼眸暗了暗,敲響了書房的門。

“湯姆?”哈利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從滿書桌的演算預計中抬起頭來。哈利朝孩子笑了笑,又接著埋頭繼續他的工作。

湯姆也揚起微笑走進去,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實有多急躁。哈利這幾天都關在書房裏,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他恨不得澡都不洗,就如同要趕在最後期限前完成任務一樣。哈利這種姿態,莫名的讓湯姆有些不安。

“哈利,學校下個月要組織去秋遊,家長可以一起參與。”湯姆輕車熟路地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希翼渴望這次旅遊,把手中拿著的通知單遞到哈利手邊,視線飛速地從哈利的稿紙上擦過。果不其然,又是鄧布利多軍。

哈利竭力想讓湯姆融入麻瓜之中,以減弱湯姆對麻瓜的痛恨。出於這個目的,他把湯姆送入學校。七歲的湯姆,正是小學二年級。

“湯姆想去嗎?”哈利放下手中的工作,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他接過通知單細細閱讀上邊的注意事項,邊看還邊征求湯姆的意見。

湯姆似乎心不在焉,一隻手搭在手腕上,輕輕挑弄小巧的腕扣,垂著眼睛睥著那張通知單,深不見底的眸子裏全是不屑。

“我很想去。”湯姆抬起頭,眼睛如同灑滿了星光的夜空,熠熠生輝。

真是把握得恰到好處的表情。湯姆陰暗地挑起唇角——這樣的表情最能讓哈利心軟,哈利也會順理成章地加入這次旅遊……

哈利抿唇點頭,表示答應。他拿著筆,在簽字欄爽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筆尖一點,提筆,把通知單遞給湯姆。

哈利突然想起什麽,動作頓了一下,繼而笑著開口:“我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就如同在說要出去一趟買調料一樣風輕雲淡,在另一個人聽來卻是利劍入心。

瞳孔驀然收緊,但黑色的虹膜與瞳孔渾然一色,根本無法看清孩子的情緒波動。他捏著通知單的手驀然用力,在紙張上捏出幾道皺痕。他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身後,麵容依然是能夠去旅遊的開心表情,聲音卻不自主的冷卻下來:“哈利要去哪兒?”

哈利靠在椅背上,手不經意地攥緊前襟,隔著布料摩挲那個銀色的漏鬥。他咧著嘴,笑得越發溫和深邃:“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的確是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這個孤身一人的時代,哈利想回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屬於他的時代。哪怕動亂不安,那裏還有他的朋友、他的老師、他的同伴。仿佛隻要回去,他就能從那塊戰亂的土地上汲取到足以讓他支撐下去的能量。

湯姆定定地看著哈利,越發覺得那個表情無比刺眼。

“我會請保姆來照顧你,我不在的時候要聽話。”哈利親昵地捏了捏孩子的鼻梁,閃爍著光芒的無不透露著他愉快的心情。

保姆?保姆都請了!

離開我,就那麽讓你愉悅?心中不可抑止湧起的陰鬱幾乎能把人淹沒,如同被人背叛一般怒火中燒。

他的世界裏隻有自己和哈利,那麽哈利的世界裏也隻能有湯姆·裏德爾和哈利·波特!

縱然湯姆在怎麽偽裝,與生俱來的偏執與扭曲不會因為偽裝而減少半分。壓抑了許久的本性,隻會在適當的時候爆發得更為激烈。

“你是要拋棄我嗎,哈利?”內心愈是癲狂,表麵愈是平靜。高出書桌一個頭的湯姆站在書桌對麵,隔著滿桌子的稿紙與哈利對望。

初聽這話,哈利愣了愣。孩子的目光直勾勾地與他對視,平靜得連他都看不出任何波瀾。

哈利微蹙著眉頭,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心裏無奈苦澀。都三年了,這孩子依舊沒有一絲安全感,隨時警惕,對任何事都敏感地過分。

“我很快回來,五個月之內,一定。”哈利俯身趴在桌子上,湊近站在書桌對麵的湯姆,漂亮的綠眼睛與孩子的黑眸視線相纏,不大的聲音卻語氣堅定,“這不是承諾,是誓約。”

哈利還是走了。湯姆沒有任何挽留,從頭到尾,他也隻是問了一句——“你是要拋棄我嗎?”

那張哈利簽了字的通知終究還是交了上去,隻是在備注那兒加了一行小字:家長不參加。

湯姆拿著鑰匙開了門。正值傍晚,略暗的陽光隻能稍微為這棟房子提供一些照明,偌大的屋子空****的,顯得有些陰森。

湯姆進門,將書包隨意地扔到一邊,腳上幹淨的白襪子直接踩上地板。

一陣菜香從餐廳飄過來,熟悉的味道讓孩子的眼睛都開始發亮。

湯姆抿緊了嘴唇,身側的手不自禁地攥成拳,腳下的步伐也絲毫不滿,飛速跨上樓梯。

樓上的光線更暗,幾乎陷入黑暗。湯姆站在走廊口,渾身的血液因為方才大幅度激烈的動作而鼓動,在血管中簌簌而過。

正因為樓上的光線暗,所以從哈利房間的門縫底下透出的燈光就格外明顯。

孩子第一次為光明而動容。

湯姆佯裝淡定地邁開腳步,卻止不住越來越急促的步伐,他的手終於觸到了哈利房間的門,喉嚨也抑製不住地滾出聲音:“哈利!”

房間的燈光一瞬間刺得湯姆眼睛疼。

“我,我隻是……來打掃的。”陌生的女人唯唯諾諾地站在房間內,還保持著撫平床褥的動作。

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就冰冷了下來,從黑眸中投射出的視線也在瞬間凍成了冰柱。

瘦削漂亮的孩子站在門口,陰沉的眉眼讓整個房間的溫度迅速下降。

“湯,湯姆。”那保姆在孩子的目光下有些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這畢竟是她的照顧對象。

站在門口的孩子一下子又展開了笑容,漂亮的眉眼,彬彬有禮的笑容讓保姆覺得奇怪:剛剛……隻是自己的幻覺?

“阿姨好。”孩子很有禮貌地叫到,乖巧的麵容讓人找不出一點陰暗的端倪,“這裏以後我來打掃吧。”

那保姆為難地看著房間:“這……這是我的工作。”

“我來就好了。”孩子的聲音冷了幾分,連麵容上的笑容都收斂了。

保姆看著這頗有禮貌的孩子,漸漸也放開了原本的拘謹。憨厚的保姆隻當這孩子不好意思,笑著搖頭:“湯姆不用客氣,我的工作就是幫你們打掃……”說著便要拉平被子上的褶皺。

“出去。”湯姆低著頭掩飾自己已經忍不住暴戾起來的目光,聲音平常無二。他盯著那女人觸到床褥的手,極富攻擊性的眼神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豹子。

保姆雖然疑惑,但這孩子的語氣讓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低著頭快步走出了房間。

這個孩子怎麽這麽奇怪?保姆縮了縮脖子。

保姆也逐漸開始摸清湯姆的脾氣。自從那次之後,湯姆就微笑著跟她說將房間的打掃工作交給他。

要是其他的小孩跟她這樣說,她隻會以為小孩子心血**。可是她卻無法把湯姆的話當作心血**。

那孩子明明很禮貌也很和氣,臉上的微笑讓人看了很舒服,可是那雙黝黑的眼睛卻讓人發怵。保姆有些心悸地按了按心髒。

深色的眼瞳並不少見,但純黑色的眼睛,哪怕在黃種人之中都不多見。黝黑黝黑的,深不見底,無比陰沉。

真是奇怪。

孩子無法忍受保姆的手在自己和哈利的**摸過,打掃工作便由他自己來。

湯姆站在哈利的房間中,熟練地用魔法操縱著所有的打掃工具。若是哈利看到了這一幕,定會對這孩子熟練運用程度感到吃驚。那次魔力動亂之後,湯姆就不曾在哈利眼前暴露出所有實力。

湯姆的猜疑隨著哈利的離開越來越多。

“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哈利這樣說過。既然要遠遊,為什麽連一套換洗的衣物都不帶,連錢包都沒有拿?

孩子站在敞開的衣櫃前,對著衣櫃中不多的、卻疊得整齊的衣服,神色陰晴不定。

蛇從湯姆的袖口爬出來,迷糊的語氣似乎剛睡醒。已經有半個手臂長的它蛇皮上的花紋逐漸清晰,青色的蛇皮上黑色、黃色的斑點能讓人起雞皮疙瘩。蛇不明所以地看著湯姆從哈利的衣櫃中拿出一件襯衫:「湯姆……你在幹什麽?」

湯姆將衣服捧到鼻尖,嗅了嗅。

衣櫃裏特有的樟腦丸的氣味,洗的幹淨的衣服上甚至還有洗衣粉的味道。除此之外,就什麽味道都沒有了。

湯姆皺眉,輕嘖一聲,煩躁地將衣服放回衣櫃,沒有回答蛇的問題。

哈利已經離開半個月。半個月,連他的氣息都開始逐漸減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