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話音落下。

兩個廚房幫工麵麵相覷,然後茫然道:

“劉師傅一做好俺們就端過來了,沒人碰過啊?”

“館主怎麽了?”

以陸淵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兩個幫工的確是什麽都不知道,他語氣幽然:

“劉一手人在何處,把他給我找來,若人不在就讓彭一刀陳占堂林盛他們三個到這裏來,另外不要大喊大叫胡亂聲張!”

萌頭之術在身,幾乎是看到這鍋藥膳的第一眼,他便在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不對,仿佛其中包含有對自己不利之兆。

毫無疑問,這鍋藥膳十有八九是被人暗中下了毒。

當然,萌頭之術帶來的這種感覺很輕微,顯然是藥膳中的毒對自己威脅不大。

畢竟服食術進階之後,現在的陸淵便是劇毒都可以當做營養消化,更別說自身還有法力護體、以及可祛百毒的愈餌還丹儲備,便是此世間最最厲害的劇毒能否將他毒死都是兩說。

這一下,明顯感覺到不對的兩個幫工頓時目露惶恐之色:

“是,是!”

“俺們這就去!”

兩人一溜煙跑出去,先是回到廚房轉了一圈沒找到劉一手的人,一問才知道其人剛剛才稱家裏有急事離開的會館。

於是他們連忙找到剛剛上桌準備吃飯的陳占堂等三人,焦急告知了大概情況。

陳占堂三人聞言頓時大驚,騰的一下便站起身來,向著陸淵的別院飛奔而去。

火急火燎的來到院中。

陸淵悠然自在的坐在涼亭之中,陳占堂等人火急火燎的飛奔上前,急促道:

“館主,出了什麽事?”

“您可無恙?”

陸淵神情淡淡:

“當然無恙,劉一手人呢?可是已經逃了?”

兩個跟著過來的廚房幫工臉色發白:

“館主,做好藥膳後劉師傅就自稱有急事,已經提前離開會館了。”

在場沒人是蠢人,陳占堂等人一下悚然而驚,齊齊看向放在石桌之上還冒著騰騰熱氣和香氣的藥膳:

“難道,劉一手在給館主的藥膳中.?”

“不錯。”

陸淵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平靜道:

“這鍋藥膳裏被下了劇毒。普通人吃下必死無疑,想來應該便是劉一手所為。”

說著,他伸手一招,數丈之外樹上棲息的幾隻鳥雀有一隻頓時被他攝拿在了掌心,然後任其在藥膳鍋中啄食。

僅僅啄食了一下,下一刻這支鳥雀就發出一聲急促的鳴叫,然後再無聲息。

“這?!”

見此一幕,陳占堂頓時臉色鐵青,怒不可遏道:

“這畜生豈敢如此!?館主,他應該還沒有跑遠,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拷問,給您一個交代!”

說著他便滿心憤怒的豁然轉身,準備去搜捕劉一手。

“等等。”

陸淵抬手阻止,淡笑道:

“我和劉一手無冤無仇,他如此施為恐怕是有人脅迫指使,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陳占堂,現在就當做我已經中毒,你帶一半的門徒去尋找劉一手,晚了就讓門徒各自回家休息,不要再回會館。

彭一刀、林盛,我給你們些銀元,你們兩也帶上一部分人立刻去到藥行市場去求購各類解毒的草藥、丹藥,聲勢最好鬧大。至於其他的門徒乃至長工幫工之類,也都讓他們暫時回家去,過兩日再來會館。”

聽到陸淵如此的布置安排,三個傳法門徒頓時麵麵相覷:

“館主,您這是打算引蛇出洞?”

“敢對您下手的,恐非一般人或勢力,這,會不會有點危險?”

陸淵笑容不變:

“無需多說,去辦吧。”

脅迫劉一手下毒的,嫌疑最大的無非便是沙厄領事館、日照領事館這兩方在自己手中連續吃了大虧的勢力。

上一次,這兩方組織精銳人手找上門暗殺,他把來犯者殺光之後未曾追究,今日居然又敢來暗算,他不殺上個血流成河這些人還以為他都是泥捏的。

一想這位館主神乎其神的本事,陳占堂三人也心中釋然,當即應諾道:

“是!”

當即,三人匆匆離去,然後按照陸淵的安排召集了所有門徒,聲勢浩大的離開了會館。

此刻時至傍晚,天色漸暗,街上行人依舊不少,見到光武會館的門人大量走上街頭頓時好奇不已。

而在距離光武會館不過一裏的街尾一座二層小樓中,塔科夫拿著望遠鏡望著光武會館突然間的異動,頓時目露喜色:

“有動靜了,這是成功了?”

在他身後,一直惴惴不安等待著的劉一手急忙湊上前張望,然後恐懼道:

“這麽多門徒他們恐怕是出來找我的?塔科夫先生你答應過我要保證我一家生命安全的!”

“先不要著急。”

塔科夫不見兔子不撒鷹,眯起眼睛道:

“莫洛斯大校,勞煩你派我們的暗諜去打探打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凡是列強租界設立之地,自然少不了各種打聽消息的間諜、探子。

在金津長了一幅洋麵孔的沙厄人自然幹不了這種精細活,所以領事館暗中招募了許多金津本地的潑皮混混乃至武功高手,成為了暗諜。

“好。”

身後一個強壯的沙厄大漢當即離去,發號施令,隨後一直待命的幾名暗諜便被撒了出去,去接觸氣勢洶洶衝出會館的大群門徒,探聽消息。

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等到天色盡墨之後,暗諜便帶著消息回來,並且通知了塔科夫。

“那陸淵中了毒,但卻沒死?”

聽到暗諜打探回來的消息,塔科夫眉頭狠狠皺起,有些失望的道:

“他現在情況如何?”

一個尖嘴猴腮、還留著金錢鼠尾巴的暗諜諂媚道:

“不是很清楚,這些門徒也是聽領頭的傳法門徒說的,並沒有親眼見到那位中毒之景象,隻知道情況似乎頗為危急。現在光武會館八十來人一部分人在到處搜尋劉一手的下落,另一群門徒則是徑直去了藥市,並且花重金求購雪蓮、靈芝等一應解毒藥材、偏方,顯然是那位的情況不樂觀,等著救命呢!”“是麽.”

塔科夫眉頭舒展開來,臉色露出滿是惡意的冷笑:

“居然沒有立斃當場,看著這血彌撒的效果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啊,倒是讓我白白期待了一場,不過這樣倒也夠了”

劉一手不敢提及粘杆處也找上門讓自己又加了一份料的事,隻是急切道:

“塔科夫先生,事情我已經按你說的辦了,現在能否放了我兒子孫兒,讓我們一家團聚了?”

“團聚?”

塔科夫轉過頭來,嘿然一笑:

“好,我現在就送你跟你一家去團圓。”

看著對方充滿惡意的笑容,劉一手頓時心生驚恐,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塔科夫先生,你”

話未說完,背後一隻鋼鐵般的大手瞬間扼住了他的脖頸,然後狠狠一捏。

哢嚓一聲!

劉一手脖子脆弱的仿佛一根枯枝一般,當即折斷,頭顱詭異的歪斜,當場氣絕身亡。

歪斜的頭顱上,他的一雙眼睛大大的睜著,光彩盡失的眼眸之中盡是恐懼和悔恨的神色。

“愚蠢且天真的金朝人啊,你現在可以去地下陪你的家人了。”

看著劉一手滿眼驚恐憤怒、死不瞑目的模樣,塔科夫嗤笑一聲,然後看向捏死劉一手,也是奧金涅茲派來協助自己的近衛官莫洛斯:

“莫洛斯大校,看情況這個陸淵生命似乎頗為頑強,難說會不會苟活下來,你認為我們需要進行幹預,提前送他歸西麽?”

“不用。”

莫洛斯宛如一個機器人般毫無感情,冷酷道:

“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奧金涅茲將軍交代過,那個陸淵死在血彌撒下便罷,若是未死,他會親自出馬,然後在眾目睽睽下以挑戰的方式殺死對方,以挽回所失的名譽!”

塔科夫笑容滿麵的點頭:“那我明白了”

與此同時。

另一邊。

同樣是在距離光武會館並不遠的一處民居之中。

屋外已經是黑夜彌天,一處屋子中燭火跳躍,映照出兩張或陰冷,或古井無波的麵龐。

正是察覺到光武會館異動,也派出手下探查消息的粘杆處大都督滿柯多,和同行的薩滿教大武師錄古塔。

“哦?”

看著麵前剛剛匯報完情況的心腹,滿柯多目光銳利如刀,麵泛冷笑:

“中了隕龍之毒和沙厄人的劇毒居然都沒有立斃當場,這個陸淵的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硬啊”

“長生天在上。”

錄古塔也是發出感慨:

“還是滿都督思慮縝密,隕龍之毒即便隻有一半劑量,也不是尋常宗師所能承受的,此人未死果然是有大機緣、大秘密在身。現在光武會館的門人正好傾巢而出,他也實力大損並無多少反抗之力,你我是否應該盡快動手以免被沙厄人搶先?”

滿柯多卻是陷入沉吟,眸光中隱有疑雲浮現:

“理當如此.不過有些奇怪,此人既然身中劇毒命懸一線,身邊門徒大部分應當護衛左右,怎麽會傾巢而出,造成這麽一副內部空虛景象?”

錄古塔不以為意的笑道:

“他這光武會館畢竟隻是初創,一個像樣的高手也無,和草台班子無異。群龍無首之下,這些人宛如無頭蒼蠅般再正常不過。

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此刻應當是最虛弱之時,我等二人聯手將之拿下易如反掌,滿都督又何須顧慮那麽多?”

滿柯多沉吟一下,點了點頭:

“錄長老所言甚是,我等二人聯手,便是他全盛之時都足以打殺了,現在更是無需顧慮太多,我們走!”

“木古都,我和錄長老進去會館擒拿此人,爾等在外策應,除非必要不要動槍,更不要被人看破跟腳來曆!”

這等爭鬥六境武道大師都難幫上忙,被稱作木古都的粘杆處大高手當即應諾。

隨後,滿含煞氣的一行十餘人趁夜色大舉出動,片刻功夫便行至光武會館門前。

夜幕便是最好的掩護,別無二話,滿柯多和錄古塔兩大宗師身影如同夜梟一般飛掠而起,輕靈且迅疾的踏過圍牆,掠到了足有數丈之高的場館屋頂。

目光如鷹隼般四下掃視,偌大個會館裏裏外外漆黑一片,無人回來,隻有不遠處一處別院之中亮著星星點燈的燈火。

通過多日打探,早就知道那便是陸淵的居所,滿柯多和錄古塔二人身影如電,飛掠而下,直直奔向別院。

來到院前,兩人眼泛冷光,仿佛黑夜中的幽靈,無聲無息的飛躍而過,進入庭院之中。

寬敞的院中一片昏暗,借助些微的星光可以看見主屋之中亮著微弱的燈火,似乎正主就在其中。

嗯?

別院之中似乎並未旁人在,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滿柯多抬手微微示意,兩大宗師當即放緩腳步,悄然上前。

身為真武之境的頂尖強者,再加上有備而來,兩人行走之間收攝腳步和呼吸,形如鬼魅般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耳朵微動間,更是將周圍一切動靜盡收耳底。

達到真武境之後,武人不單單是真氣化生,生命蛻變,實際上包括五感聽覺等等感知也有大幅度的加強。

對於這兩大宗師來說,十丈之內,隻要不是有意控製,甚至可以捕捉到任何一個人的呼吸和心跳,所以完全不需要闖入房間,他們就可以輕鬆判斷房間中是否有人、狀態如何。

一旦確認,也就是兩人獅子搏兔,出手獵殺的時候!

而也就在這時。

庭院中滿柯多耳朵微動,錄古塔則是神情一變,突然轉頭,毫無預兆單手結印,向著空空****的身側一印打出。

轟!

他這一式印法,真氣仿佛火藥般暴烈,在空中打出一道明顯的勁力衝擊,竟是一下轟穿、打塌了身側圍牆!

錄古塔出手落空讓滿柯多也預想不到,他剛要詢問,卻猛然驚覺到腳下大地之中似乎有某樣事物在極速移動,當即驚怒無比的閃身而出,然後狠狠一踏。

轟隆!

瞬息間,滿柯多一腳踏出,周身氣流立刻就發出不堪承受的咆哮,罡氣劇烈震爆。

而一腳之下,以發力點為中心,夯實澆築的地麵毫無阻礙的塌陷,大片大片的泥土、石板像是波浪一樣翻騰,向著四麵八方湧動,就好像有地龍齊齊翻身,要將整個庭院的地麵給掀起來一樣!

“地下有人潛行!”

“隱於黑暗,無影無形,這是什麽幻法?”

這樣劇烈的聲勢中,滿柯多和錄古塔這兩大宗師驚怒大喝,反而背靠背聚集在一起,眸光驚疑、殺氣四溢的掃視著昏暗的庭院,

宗師級別強者感知敏銳非人,方才在出手之前,不管是滿柯多還是錄古塔都清楚感覺到在他們一側的位置似乎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然而錄古塔出手一瞬,那個看不見的人便憑空消失,隨後腳下地麵更是傳來異動,仿佛有人在地下潛行一般。

兩人生平和高手交手無數,還是頭回經曆如此詭異之情況,此前根本聞所未聞!!

而就在兩人心中充斥著巨大驚疑時。

他們頭頂半空夜色中,突然傳來輕描淡寫的嗤笑聲:

“不愧是真武宗師,竟然能如此迅速覺察隱形和地行術,看來我還是小看你們了。”

“為了表示對你們的嘉獎,那就讓你們兩位品鑒一下我另一門新學之術法罷。”

“急急如律令定!”